開元寺
本朝立國之初,開元寺住持曾經和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為太祖出謀劃策,寺中武僧也曾屢建奇功,故而立國之後,太祖便賜開元寺「護國寶寺」的匾額,一直深受皇家信重,開元寺香火不斷直至今日,即便當今聖上痴迷修道,也沒有影響開元寺在大夏的超然地位。民眾信佛者多矣。
「姑娘,我們到了。」
御筆親寫的匾額金光閃閃,廟宇恢弘大氣,廟前有顆粗大的銀杏,據說要好幾個成年男子才能環抱,有香客也拜它,聽說是求長壽,踏進廟門,一個巨大的香爐立在殿前,許多香客在這裡焚香祭拜。
霍水兒在煙霧繚繞的前殿呆了一會兒,又朝後頭走去,實在是人太多了些,不過越往後人就少。普通香客大多是不在此地歇息的,除了些外地來禮佛的香客或是京中達官貴人的家眷,許多貴太太和小姐們都是香油錢的主力軍,京里有些人家會常年捐贈數額不小的香油錢,這些人家在開元寺是有固定禪房的,例如京中霍家。
迎面走來一個小沙彌,道了聲「阿彌陀佛」,詢問她們一行人有無需要。紅荔便上前同他解釋。
「諸位女施主隨貧僧來吧。」小沙彌帶她們往前去,一路上古樹參天,靜謐安寧,行至一處拱門前,他便停下了,「阿彌陀佛,前面便是女施主們的禪房,貧僧不便再走了。」
霍水兒道了聲謝。小沙彌轉身離去。
走過拱門,便是寺中女客所居住的地方了。
與其說是禪房,倒不如說是許多個小院落。
禪房裡雖說樸素,倒也很是乾淨,還有若有若無的檀香,想必是經常打掃的。門前還有幾株梨花,此刻順著風紛紛揚揚落下來,倒還真有幾分禪意了。
走了一路,身上難免出了很多汗,黏糊糊得很不舒服,那兩個粗使婆子已經先一步打好了水,只待燒開沐浴。
紅荔在收拾霍水兒的房間,白芷和紫蘇在隔壁收拾她們三人晚間要睡的房間。
紫蘇把門關上,白芷便開始寫紙條,將方才發生的事情一一記錄下來,只待找個機會呼喚信鴿。
兩人剛剛出門就看見霍水兒靠在門框上出神。「姑娘,為何不進去?」
霍水兒自顧自道,「我最近幾日總是莫名心悸,待會兒要去前頭尋廟裡的師父為母親點長明燈才好。」
紫蘇困惑道,「姑娘今日不去賞花了嗎?」
霍水兒搖搖頭,「還是先去辦長明燈的事吧,你們若是覺得無趣可以在廟裡逛逛,有紅荔陪我就好。」
白芷卻是不肯,「我定是要陪姑娘的,前面人多,不免姑娘被衝撞了。」霍水兒嬌弱,紅荔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白芷不放心。
於是便定了紫蘇和那兩個婆子去膳房為眾人準備齋飯。
沐浴后換了套乾淨的衣衫,霍水兒才覺得身上輕快了。帶著白芷和紅荔往前面去。
「姑娘,這到了晌午,寺里的人反而變少了呢。」紅荔有些疑惑。
霍水兒笑了笑,「哪裡是人變少了,是到了用齋飯的時間。」
紅荔有些害羞得笑了,「瞧我這腦子。」
白芷原本寡言,也忍不住勾唇取笑她。
三人就說說笑笑得來到了前殿。
早上還熱鬧的地方,現在只有一個老和尚在那裡誦經。察覺到她們來了,起身道,「阿彌陀佛,幾位女施主有什麼需要嗎?」
霍水兒福身道,「師父,小女子是想為逝去的母親點長明燈。」
老和尚點點頭,「負責長明燈的小和尚馬上就過來了,施主可以在這裡等一等。」說完,他仔細得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命格彷彿被一團霧擋著,看不真切。
霍水兒聞言,已經到了旁邊的蒲團上跪下了,她來自現代,魂魄到了這裡,現代的肉身想必已經凶多吉少了,希望父親母親還有哥哥不要太悲傷,希望哥哥照顧好他們……
在她閉眼祈福的時候,老和尚在旁邊又再次推算她的命理,還是一團迷霧,看不到前世,也算不出今生,眸中閃出精光,暗自思忖,難道此女就是那個小子的命定之人?他拈了一撮鬍鬚,踱步走開了。
霍水兒起身的時候已經沒有老和尚的身影了,負責長明燈的小和尚也過來了。「施主,在貧僧這裡登記一下為何人所點以及數量就好了。」
將長明燈的事情辦妥,三人又往回走,發生了一個不算愉快的小插曲。
她們三人行至中庭,被兩個男子圍住,身後還跟了一串家丁一樣的人物,為首的男人體態有些痴肥,一臉色眯眯得盯著霍水兒,「這是哪家的小娘子,長得真水靈。」
白芷和紅荔已經擋在了霍水兒面前,紅荔啐了他一口,「呸,這是哪家不長眼的下流種子,敢來冒犯我家姑娘。」
有個尖嘴猴腮的男子怪笑道,「這個小辣椒真夠味兒!待會兒叫爺好好疼疼你!」說完這句話幾個男子都怪叫起來。
紅荔也是潑辣的主,當即破口大罵起來,「佛門清凈之地,你們這些下賤胚子倒還在這裡充大爺,怕不是孫子當慣了錯亂了吧!」
那個痴肥的胖子神色一橫,當即走過來,作勢是要扯她們,白芷卻快走幾步,先挨上了他,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他抱著胳膊滿地打滾,白芷已然卸了他一條胳膊!
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破口大罵,「你們這三個刁民!被我表哥看上是你們的福氣,還敢打人?來人啊,給我逮住她們!」
一群烏合之眾往前沖,白芷宛若入無人之境,先提了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的領子,「欸!姑奶奶,你鬆手啊!」
將他摔在霍水兒面前,紅荔一腳踩在他背上,那群蝦兵蟹將看著兩個主人一個被卸了胳膊還在叫喚,一個被對面擒獲,一下子沒了主意,在原地乾等著,雙方就僵持住了。
霍水兒正想開口問他是哪家的,有個女人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們這群殺千刀的,老娘活剮了你們,成天見的在外面作死。」
來著一身銀紅色春衫,梳著京中時興的婦人髮飾,渾身珠翠,臉若桃李,走路帶風,看見這個場景也愣了愣,卻很快反應過來,揪住了那個痴肥的男子的耳朵,360度擰了一轉,「啊!嫂子,你別揪我了,我錯了!」
少婦惡狠狠得說,「你就仗著母親寵你,成天見得在外面惹禍,這回母親也護你不住了,回去定叫你大哥狠狠教訓你!」說完鬆開了他的耳朵,快步過來。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我代這個孽畜給姑娘賠罪了。」說是賠罪,少婦卻笑意盈盈的,想必是處理慣了這等事情。
「卻不知這位夫人是哪家的。」霍水兒似笑非笑得看著她。
「我公公是威遠侯,我夫君是威遠侯府大公子。」少婦倒是沒想到霍水兒會主動發問。
「我父親是當朝左相。」霍水兒淡淡的,威遠侯府,老牌勛貴了,怪不得府上子弟如此猖狂。「原來是威遠侯府少夫人。」
「讓霍小姐受到驚嚇了。」少婦倒是沒想到自家小叔這次招惹到的是霍家小姐,這位還真是出身清貴,不是好輕易擺平的主。「您大人有大量暫且放過他們吧,這次回府必定讓夫君好生教訓他們,這件事傳出去對霍小姐名聲也不好。」
霍水兒沉默了兩三秒,「貴府的家教,我還是信得過的。」這就是嘲諷了,如果家教良好,怎麼會出現這等渣滓。
「還望侯府好好管束府上兩位子弟,今日是碰見了我,身邊的丫鬟恰好會些拳腳,若是別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他們糟踐了,貴府怕是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吧。」霍水兒也不想同她多費口舌,「紅荔,放了你腳下這個公子吧。」
少婦被霍水兒說得一臉尷尬,以往這個小叔還真是招惹過不少女子,但是都是小官或者平民家的女兒,一頂轎子抬進府里就完事了,這次倒是……
她還想說什麼,霍水兒已經帶著人走了。
「表嫂,你可算是來了!」那個尖嘴猴腮的男子哭喊道,「剛剛那個娘們好生潑辣!」
「哼!」少婦怒揮衣袖,「我就說你們非要來開元寺是不安好心吧,果然給我惹出了禍端,你們平日里尋花問柳就算了,現在都招惹到左相家小姐身上了,回去我定要叫你們大哥好好管教你們!」
「嫂子,你倒是先給我找大夫醫治一下胳膊啊!」胖男人的嚎叫不絕於耳。還不知道他給自己招來了怎樣的禍患。
少婦只好命人將他們抬到威遠侯府大太太那裡去,一時間人仰馬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