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暮景小憶(1)
渺萬裡層雲,千山暮景,隻影為誰去?
天地茫茫一片,雪似花似霧,一片潔白之下,尾隨前方一頭白髮的趙南朝,記得那年也是這樣的飄雪,遇見了趙南朝……
那年,她初入江湖,黑衣黑袍,黑紗遮面,唯有那髮髻上紅色發簪顯露出一絲女兒氣息。
那年,他伏劍下山,白衣綉袍,孤舟泛江,一劍斷千流,自此,她印象中的風流劍客再未揮去。
那是初見,也好似永別,五年白駒過隙,再無相見。
這五年,她知道了有一男子會娶她,卻不是那趙白衣,而是未有姓名的陽日。
而這五年,他卻大鬧隴西青劍門,一劍破十陣,風流已是枉少年。
五年後再遇,已是那梁州滄海。
過多細節已是模糊,那年陰陽教要護送一批滄海而來的貴重貨物。
也是那年,要截胡貨物的人群中就有這趙南朝。
雙方打鬥,死傷無數,她與陽日皆知這批貨物只是幌子,珍貴之物早在交接時就是在她身上。
來人雖少,卻都是高手,不多時,她與陽日等一派教徒藏匿於無知婦孺之中,還是未逃過圍剿,被困於此。
那夜也是雪,映襯著火光。
「妖女,看你們往哪跑」
「那小妮子找出來,別刮花了臉,看著就帶勁,戚戚」
「東西呢交出來」
「這些人中必然有那陰陽教敗寇」
火光竄動,好似映襯出了那些所謂正派的陰險嘴臉。
「交出東西,我保你們無事」白衣青年,扶劍而立,對這群婦孺,又好似對身邊眾人。
身旁剛要有人言語,就看白衣青年劍鞘「三尺」字樣,識趣的閉上了嘴。
「趙少俠可要三思啊,這等妖人就藏於此,真假難辨,寧可錯殺也不可留啊,為江湖凈血,就在此時啊」身後道士模樣的男子輕言。
「對啊,趙少俠三思啊」
「難不成趙少俠也想要那隗寶?」
「趙少俠武功蓋世,俠義心腸,若是要這此物,反正我願雙手相讓。」
「你讓個屁,好像你能得到似的」
「這等隗寶誰不想要,既然他有這念頭,我看兄弟們是白忙乎了」
「這幫妖人不能放走」
身旁躁動聲更甚了,火光微弱,照在趙南朝半面臉頰,卻看不出何表情。
「這物我不會染指,這世間並無正邪,只是立場不同罷了,殺這些手無寸鐵的婦孺,有背我劍心」
「你們若是敢動手,就先問我腰懸劍」說著,未見趙南朝有所動作,三尺劍已是三分出鞘,嗡鳴聲震耳。
那一刻,她才看清,這男子正是當年孤舟泛江,一劍斷千流的風流男子。
卻是已晚。
他還是那俠客劍,自己已是花中妖。
可能這天地,就是愛開玩笑。
她並不愛陽日,一直也未行房中之事,並非一直在等待他,而是,陽日一直未敢,陰陽教功法古怪,唯有同境界方可行那房中之事,陰陽交匯,而她一直高陽日一個境界,本以為如此便可一世,她也樂的如此。
教中長老曾說,只有陰陽交融,才可破三進二,此後二品境界再無阻礙,奈何造化,她自三品之後再無法精進,陽日卻破障而出,邁入了三品,本來這次回去,便是陰陽聖壇燃火,大婚之日。陰陽教這傳統未曾變過。
「嗡」三尺劍出,火光映著黑髮,單手握劍,那一刻,彷彿天地再無嘈雜之音。
「趙少俠請留手,老衲倒是有一辦法」眾人中,一身穿黃紅袈裟的和尚走出。
「是通智大師」
「少林寺梧桐院的智通大師」
「這下好了,這小子不會不給大師面子的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趙少俠所說無過,我也不想生靈塗炭,不如我們如此……」說著,靠近趙南朝敷在耳邊低語。
交談間,陽日暗叫不好,靠近陰月「不知那禿驢在憋什麼臭屁,我去引開他們,你抓緊時機快逃」
還沒等陰月反應,陽日猛地衝出人群,月中井施展開來。
眾人稍是一愣,隨後便一擁而上。
「快,殺了那賊人」
「別讓他跑了」
「搶寶物啊」
「輕點,留個全屍,別把寶貝砍了」
已是亂作一團。
趙南朝沒有表情的收了劍,「大師這無招勝有招好手段」
「阿彌陀佛,少俠見笑了」
陰月此時已是遁逃而出,身後一片喊殺聲,但不知為何,卻未有多少悲傷,反而心裡好似安穩了許多。
但未想到,剛跑出不遠,身在暗處卻被一人攔住。
正是那少林寺智通大師。
「阿彌陀佛,就料到你們妖人會分頭而逃」
「你,你我本奉一主,為何攔我?」陰月盯著智通的眼睛發問。
智通微笑「既然知你我皆奉一主」
「呵呵,這等隗寶,你教不先上報聖主,卻想獨吞這功勞,痴心妄想!」
轉瞬陰月便是明白「你想獨攬這功勞?」
「阿彌陀佛,小妮子倒是聰慧。」
「這麼大的胃口,你就不怕那位懷疑你梧桐院?」
「施主多慮了,陰陽雙子不敵身死,我雲遊四方,恰好路過,方知此事,只要你死,這自圓其說便不勞施主多慮了」說著,誦念佛號一拳打來。
陰月知自己並非這老和尚對手,先前打鬥受傷已是無力再戰,嘴角一動,好似口中有異物,就要咬下。
通智和尚看到,暗叫不好。
起先還以為這隗寶藏在這小妮子身上某處,沒想到卻是藏於嘴裡。這藏寶位置,真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到,料想這次陰陽教也是勢在必得,做了萬全準備,只是未料到這風聲走漏的如此之快。
嘴中蜜蠟被咬開,一股暗香充滿了口腔,再是躲閃已是來不及,陰月心想就是身死,也不將這寶物留給禿驢。
電光火石間,這是她想出最好的辦法,此次雖未護住寶貝,卻也未讓他人奪去,陰陽教之後的狀態或許還會好受些,不然此消彼長,陰陽教怕是要毀於此事。
陰月已是閉眼,最後還能看到他一眼,如此死法也好。
等了一刻,卻未感覺異樣。睜眼,一席白衣落在眼帘。
男子單手接住和尚一拳,將她護在身後。
「趙少俠,你這是」
「等你好久了」
「啊?趙少俠是不是有何誤會啊,有誤會一會再言,先讓我誅了這妖女」智通和尚有些心急。
「沒有誤會,她是不是妖人我不知,梁州玉良縣一家五口可是死於你手?昨夜夜燒客棧之人是否也是你?」
聽聞智通先是一愣,轉瞬兩眼閃過一道狡黠之光。「戚戚,看來你早有察覺」
「起初並未懷疑你,但剛才你與我近身,那檀香之味我可記得」
「千算萬算,卻是這裡出了差錯」
反而趙南朝差異「你不爭辯?」
「無可辯解,那五口之戶男主原是我梧桐叛僧,我只不過順道清理門戶,而那夜大火,本是想阻你等前行,我好奪這寶貝」
「身為佛道,你這一身殺氣,和你口中妖人又有何差別?」
「哈哈,差別可是大了,我行殺事,是為著天下氣韻,你等凡夫俗子可能看透?」
「看來,我是要逆這氣韻而行了」說著手掌用力,三尺劍再次震鳴。
「趙少俠我勸你放下,先不說你能否勝我,你若動手梧桐院與你嵩山可是會有摩擦」
並沒有在乎智通的威脅,趙南朝反手一退,三尺已在手中,卻並未向前出招,拽住陰月衣角,縱身一躍,頭也不回,大喊「寶貝在此」
便是不見了蹤影。
智通想要追趕,卻被喚來的眾人圍住,被追問寶貝下落。
再看,早已沒了趙南朝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