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禁足
窗欞外冷風呼呼,窗扇啪嗒一聲吹開,清晨的寧靜被打破,寒風從窗外灌進屋內。
明染被聲響驚醒,裹著衾被坐起身來,睡意朦朧地看著被來回吹打的窗扇。
一名丫鬟輕輕推門而入,快步往百花屏風后邁步,欲要去關上窗。
「不必了,這屋子暗沉沉的,透透氣吧。」
丫鬟驚愕看上榻,心中嘀咕自家小姐今日為何醒得早,「小姐醒了,可要起身?」
「起吧。」明染被寒風襲走了睡意,緩緩起身。
丫鬟轉身出屋,命人端進一盆熱水,她輕輕擰了一下臉帕,遞給了明染。
明染接過熱氣騰騰的臉帕往自己面上擦拭,然後又接過丫鬟遞來的漱口水。
洗漱完畢后,丫鬟拿過一旁備下的紅色雲錦緞襖,手腳利索替明染穿戴好。
明染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錦衣,上面是珍貴的孔雀絲線所繡的梅花,原本的寬袖已被改成了窄袖,正合她心意。
丫鬟見她面色帶喜,笑道:「昨日夫人送來的,還配上了一套雲彩鎏金釵。」
明染往梳妝匣上看了一眼,勾起唇角笑了笑。
穿戴好后,她落座梳妝台前,看著黃銅鏡里影影綽綽的面容。
「一會兒將竹清,嵐靈喚進來,我有事吩咐。」
「是,小姐。」丫鬟對著黃銅鏡里點了點頭,繼續為明染綰髮。
當初明染身邊共有雲荷,拂月,竹清,嵐靈四人伺候,因當時她剛穿越入這具身子,怕行事出錯被身邊的人看出破綻,所以她將跟隨自己的四個大丫鬟打發出了外院,因身邊不能沒人伺候,便只留下了雲荷一人。
昨日她將雲荷留在了蘇府,眼下不得不重新用起幾人,比起府中不得親近的下人們,當然還是她自己院子里的人更可靠。
正在為明染梳髻的便是拂月,她側首看了看自家小姐的髮髻,「好了,小姐。」
眼前的女子肌膚似雪如凝脂般透潤,櫻桃小唇不點而赤,眼如清泉,淡掃蛾眉。
她心裡由衷感嘆道,小姐可真是比那畫上的謫仙還要美上幾分。
明染看著鏡內滿意地笑了笑,「去吧。」她緩緩起身,走到紫檀木圓桌上落座。
拂月走出了屋,很快領著竹清,嵐靈兩人進入屋子。
竹清手上端著托盤,她快步將盤裡的早飯放在桌上。
「小姐,這是您最愛吃的金絲糕。」
明染笑著看向她,「放下吧。」
竹清立身到拂月與嵐靈一旁,低垂著頭,等待著明染吩咐。
「嵐靈。」明染對著中間的女子喊道。
一張清秀的面容抬起,「小姐。」
「我記得你有些功夫?」
嵐靈點頭,「奴婢與雲荷當初一起在府里的武師那裡學過一陣。」
武師便是府中專門請來教導府里的男丁,而女子不便習武,便由自家丫鬟學來,保護主子。
看來近一年多未貼身伺候,小姐都快遺忘了自己是她第一護衛。
明染拈起一塊金絲糕,「你近幾日去守在蘇府外,看看可有什麼異動。」
她看了一眼嵐靈不解的面容,又道:「當初在護城河救過我的蘇小姐,她的母親前些時日去世了,昨夜我已查清,她母親是毒發身亡,所以要你看住蘇府,我要替蘇小姐查出害母兇手。」
三人由起初的吃驚表情轉瞬變為瞭然。
原來小姐昨晚深夜未歸是替蘇小姐去查真相。
「奴婢明白。」嵐靈道。
明染小口吃著手裡的金絲糕,偶爾舀起一勺肉糜粥喝下。
「竹清。」她低頭喊道。
竹清笑著邁上一步,「奴婢在。」
明染抬頭看向她,這丫頭看起來少了幾分沉穩。
「替我查一查宸王。」
「小姐,要查宸王?」竹清收起面上的笑容,不太確定。
明染放下手裡的勺羹,起身來走向她。
「宸王近兩年的消息,凡是能打聽出來的,事無巨細的探來。」
竹清點頭領命,不敢質疑自家小姐的吩咐。
兩人曲膝退去,走到房門口時,又聽見明染的話。
「此事不可聲張,包括夫人也不能告知。」
嵐靈與竹清齊聲道:「是。」
說完兩人便邁步離去,穿過迴廊走出了雪琉院。
明染慢慢步到房門口,屋外所見之處,皆是白雪。
她走到房檐下,仰面望向天際,伸出手接住了飄落下來的雪花,細小雪花融化在她手裡。
她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快過年了。」
拂月走到她一旁,將手裡的狐毛鑲邊斗篷為她繫上。
「小姐,手爐。」
明染低頭輕輕一笑,接過手爐,「走吧,給母親問安。」
明夫人的海棠院與雪琉院中間僅僅隔了一片梅園,走出院子路過梅園,便能看見海棠院。
梅園的梅花已盛開,紅白相間其中,一片清香飄蕩在這條路上。
風景雖美,明染卻無心欣賞,只因落在她身上的雪花,冷的她一刻也不想停留。
她步到海棠院院門口,從裡面迎面邁出一名身穿墨藍錦衣的男子,男子看見她后,便大步朝她而來。
明染沖著男子揚聲喊道:「大哥。」
此人乃寧遠侯府庶長子明湛,當初寧遠侯與明侯夫人成婚五年無所出,明夫人便將自己的陪嫁丫鬟納給了寧遠侯成為妾室,次年便生下了長子。
明湛走到明染面前,拉過她衣袖往門口側邊走了兩步,他低聲問道:「昨夜你為何與宸王一起從城外回城?」
明染驚訝了一下,「大哥,昨夜城牆上不是你當值啊?」
明湛是南門的守將,統領著南邊的城門。
看來那名開城門的士兵不止識得蕭以宸,原來還識得她。
「別想糊弄,你為何與宸王出城?」
明染撇了撇嘴,低聲道:「又不止我與他,還有安栩喬和無非先生啊。」
見她顧左右而言他,明湛壓低聲音道:「宸王近兩年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你不要與他走太近而惹來非議。」
明染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她突然又道:「宸王近兩年轉變還真是大。」
明湛看了一眼她,「他掌管了軍權,難免需得要變成有殺伐決斷的人。聽話,離他遠點。」
「好。」明染笑著點頭,目送他離去。
直到那抹墨藍身影完全消失,她才收回目光,邁步走向海棠院中。
三三兩兩的奴僕在外院忙活,掛燈籠的掛燈籠,貼窗紙的貼窗紙。
內院正門敞開,明染輕手輕腳走上長廊。
在門口,隱隱可聽見房內侃侃而談的聲音。
明染探出頭,向房內張望。
堂內正上方,明夫人與一名中年男子對坐著,正在把茶言談。
明染吞了吞口水,大哥不會跟爹說了昨晚的事吧?
她正悄悄轉身,準備提起裙擺離去。
「染兒。」一聲渾厚有力的聲音傳出來。
明染頓住腳步,不情願回頭,然後邁步走向房內。
「爹,這麼巧你也在啊。」她傻傻地笑著,低頭在房中間。
寧遠侯端著茶盞,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後掀開茶蓋飲下一口熱茶。
「昨夜為何晚歸?」
明染走到下首的靠椅上坐下,「不是說了,被鎖城外了。」
寧遠侯將茶盞重重擱在方木桌上,「出城做何?為何不喊你大哥開城門?」
「喊了,夜太深,無人應我。」明染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著。
寧遠侯冷眼看了她一眼,正欲發怒。
「好了好了,昨日之事已過。」明夫人從靠椅上起身,斜睨了一眼寧遠侯。
「快要過年了,染兒跟在我身邊學習主持中饋,少出門便可。」
明染從靠椅上跳起來,「我不要。」
「你來年及笈,掌家之事你半點不上手,若嫁了人,會鬧出笑話來。」明夫人走向她。
「我又不嫁人,看誰敢笑話?」
雖然明染心底也明白,在古代的女子根本不可能不嫁人。
明夫人掩唇輕笑,「說什麼胡話呢,雖然娘也打算要多留你兩年,但嫁人還是得嫁。」
明染拚命搖頭,道:「反正我不嫁,不嫁。」
她是一名現代思想,沒有感情的結合她怎麼能接受?
「你可以不嫁,掌家之事卻不能不學。」寧遠侯也站起來說道。
「既不嫁人為何還要學?我不學。」明染堅定道。
寧遠侯氣極,將茶盞擲向地面,清脆的破碎聲將房中的人嚇了一跳。
「從今日起,大小姐不準私自出府,在雪琉院禁足五日。」
明染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爹今日怎麼了?
明夫人正要上前制止。
「不準求情。」他冷聲打斷。
明染見寧遠侯正在氣頭上,一跺腳便跑了出去。
「你這是幹嘛呀,她這才剛回府,你發這麼大火。」明夫人焦急看著跑出去的那道身影,又看了眼寧遠侯,氣憤坐回靠椅上。
寧遠侯走到她面前,柔聲道:「她剛回來,你以為我捨得這麼吼她?」
他一聲嘆息,又道:「自從她掉下護城河后,如今哪有半點大家閨秀的風範,若再不管束,她都快要上天了。」
「可你方才也太過了。」明夫人仰面責怪。
寧遠侯負手看向屋外,思慮良久后才道:「除夕進宮覲見太后,你探探太后的口風,我覺得潤王世子對染兒不錯。」
明夫人急忙從靠椅上起身,小聲道:「你是想讓染兒嫁進潤王府?」
寧遠侯點了點頭,「此事還得聽聽太后的意思。」
明夫人收回神色,輕輕點頭。
染兒與世子雖走得近,但染兒對他似乎並沒有那回事。可整個京城,也確實找不出比世子更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