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溪雲初起山雨欲來

北冥山南方，上品靈器飛舟正極速行駛，帶動著周遭傳出一道道刺耳的風嘯。

飛舟艙外，寒風吟等十二名天機衛依舊環繞護佑，莫語靠在機關輪椅上，眼眸微閉，似在假寐。

此時，落日餘暉，成片的火燒雲，綻起一片金燦燦的星點，落在莫語周身，如夢似幻。

「真沒想到這雷靈大殿，竟是萬年前雷焱尊者的道場。」

身旁阿虎滿臉驚愕，口中喃喃自語，已然得知了雷焱殿一事。

「少主您欲取那極陽真火，是否需要屬下提前命天機衛去探尋？」

阿虎說著，卻見少主雖是披著雪絨鵝領袍，但身前仍有空隙，露出其內單薄的琅琊聖地服飾。

連忙從乾坤袋中取過一件外衣，阿虎小心翼翼的搭在少主身前。

雖說上品靈器飛舟，自有隔絕風嘯的能力，但阿虎還是怕莫語受了風寒，畢竟少主隱患未消，始終是個麻煩。

莫語虛眯開眼，看了看身前的外衣，餘光倒映著阿虎的模樣，嘴角帶起一抹柔和：「阿虎，你是否在思索，萬年前雷焱尊者攜極陽真火離去，定然是去了極遠的地方？」

「是的少主，那雷焱尊者欲突破半仙，乃至於將自身雷火大道都這般果斷捨棄，定要尋一處適合的風水寶地。」

「呵呵，你能如此想倒也正常，畢竟如若不是聽聞極陰寒雷雷靈所言，我也不會想到，這世間真有如此趣事。」

說著，莫語轉而問道：「那邪楓林方圓幾何？」

阿虎一愣，道：「邪楓林是以北冥山、臨北城以及無冬山相連的一片三角地帶，北冥山位三角之上，臨北城位之下，而無冬山則處在三角之左，位處臨北城西面近千里，我等此行的三元城，便是位於邪楓林以東，並且相距邪楓林不遠，不過百里。」

阿虎停頓片刻，似想起什麼：「說起來，這邪楓林，倒也頗為詭異，北冥山地界原本綠水青山，當得上是一處雅緻之地，可唯獨這邪楓林範圍內，樹木乾枯，仙草不生，靈獸殘暴，不知多少修行之人喪命其中，傳言曾有尊者前去探尋，卻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長此以往，這邪楓林，便被多數寒門散修列為禁地。」

「少主詢問那邪楓林，可是與先前天機衛稟告的天魔宗月瑩兒有關？屬下也疑惑，這位天魔宗的天之驕女，怎會跑去邪楓林這等不毛之地。」

「呵呵，是呀，這位天魔宗核心弟子，怎會忽然出現在邪楓林呢？」莫語眼眸閃爍。

阿虎沉聲道：「少主，是否需要我走一趟，這月瑩兒在天魔宗地位著實不低，僅次於天魔宗聖子與其姐月靈之下，雖然無法威脅少主，但始終是個隱患，不如趁此機會……」

「你殺不了她。」

莫語搖搖頭：「你呀，聖地核心弟子，哪有那麼好殺的，你自己心裡再清楚不過。」

他失笑道：「月瑩兒作為天魔宗核心弟子，地位僅在聖子之下，能夠有此身份，自身天賦實力姑且不論，單是天魔宗給予的各種底牌，連我都要忌憚幾分，即便如今我能全力出手兩次，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留下那月瑩兒。」

「若是讓你一人前往，即使你修為實力勝於那月瑩兒，但說不定被之尋得機會，也要陰溝裡翻船。」

「那少主的意思是，就任由那月瑩兒了？」阿虎眉間微皺，有些猶豫道：「據屬下所知，天魔宗年輕一代佼佼者，除了天魔聖子外，便是月瑩兒與月靈這對姐妹雙驕，這姐妹自小形影不離，通常即便出宗執行任務，也不會相隔太遠，這月瑩兒出現在邪楓林，恐怕……」

說著，阿虎稍作思索后，繼續道：「邪楓林周遭能夠歇息處，便是將之劃分三角的無冬山、臨北城以及北冥山，北冥山當可排除，那麼這月靈若不與她妹妹同處邪楓林，身於無冬山與臨北城兩處的可能最大，至於我等此行的三元城，若無必要，似月靈這等身份，自是不願前往這種偏僻小城，所以……」

「不急，這對天魔雙驕先不予理會，目前以此行為重，其餘的，乃至有仙人洞府降臨，也暫且擱置一旁。」

莫語閉目，凝神調息。

阿虎見狀，也不敢再打擾，護佑在側，飛舟之上歸於平靜。

許久，天色已經完全昏暗。

「稟少主，臨北城千里之內所有天機衛，均已抵達三元城外。」

莫語不言，仿若未聞。

此後，皓月懸挂，漫天星辰璀璨。

「稟少主，還有不到盞茶，便可抵達三元城。」

莫語依舊如故。

終於……

「少主，三元城……到了。」

轟隆~！

天際雷霆震動。

莫語猛地睜開雙眼，湛藍瞳眸當中，早已無比冰寒！

……

三元城，位於邪楓林外一座極其偏遠的小城，雖名為城，實則不過鄉鎮大小，全城不到兩千人。

而在三元城中，劃分三大家族，葉家、元家、李家，三家鼎立相互制衡，三元城名，也因此而來。

同時，琅琊聖地北面，本就森林山巒眾多，綠意瑩然，三元城外，自然也是如此，甚至可以說，三元城乃是建在一片廣袤的密林當中。

慶幸的是，林中並無猛獸，即便是三元城並非修行者的普通獵戶，時而也會前來尋覓。

此刻月色當空，三元城大多數人都已入睡，密林當中則顯得有些冷清，若是平常的話，當是如此，然而……

圍著三元城外二十里的密林所在，一隊接著一隊的黑袍天機衛，不斷的湧入其中，隱隱間，竟是將整座三元城包圍。

人頭攢動，乍一看去，居然近千人。

「終於到了！累死老子了！」

忽然，又一隊一十二人的天機衛躍進密林，此隊隊長，是一位粗獷大漢，喘著粗氣，滿頭汗水，而從屬於他的其餘隊員，也皆是面色帶有疲憊，顯然是趕了極遠的路。

「喲，這不是袁傑嘛，怎的累成這樣？不知你是否知曉，你們可是抵達此處的最後一隊天機衛，少主令下，還敢這般拖延，你膽子倒是挺大。」

與此同時，距離大漢袁傑較近的一隊天機衛中，行出一人，此人看上去僅青年模樣，面色如玉，只是眼角微斜，嘴邊輕佻，不像好人。

「哼！王紹全，你他媽少說風涼話，你從無冬山那邊趕來試試？據我所知，臨北城方圓千里，他媽就屬你這隊距離三元城最近，老子現在累得很，別招惹我！」

袁傑隨意找了處巨石坐了上去，身後一眾隊員默然無語，隨之圍在巨石周遭，席地調息。

「哼！」

王紹全見袁傑並不打算理會自己，冷哼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小隊當中。

「隊…隊長，我們還真是最後一隊到的呢，我就說嘛，無冬山那麼遠，本就不可能的事，就隊長你還這般堅持，哎，真是的……」

巨石一旁，袁傑小隊當中有一道窈窕的身影，見王紹全離去，悄悄探出頭來，小聲的說著。

卻是位年正芳華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材嬌小，面容並不算美艷，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著，極為的靈動。

然而此話一出，小姑娘周圍的同隊隊員們，趕忙朝左右退了開來，與之保持了相當的距離。

袁傑滿頭黑線，面色鐵青。

這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寒小小！」

袁傑一把捏住小姑娘的俏臉，如熊掌般的大手滿是泥濘。

「為！什！么！為什麼你這妮子說話永遠就這麼不懂得看看氣氛呢？啊！老子要說你多少次！呵呵，還記得來時我怎麼說的吧？要是我們最後一隊抵達，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唔…唔唔……隊、隊長疼、疼……」

寒小小被袁傑狠狠捏著面頰，甚至餘光都能看見被狠狠捏起的臉龐，寒小小吃痛，險些疼得落下淚來，水靈的大眼湧上水霧，嬌艷欲滴的模樣，很讓人心疼。

「別想給老子來這套，趁著還有時間，老子便好好收拾收拾你一頓，免得你這妮子日後說話仍舊不懂得分寸，長此以往，還不得上天了啊！」

「不不要！」

寒小小掙扎著，趁袁傑不注意，一雙小手扒開後者的熊掌，終於脫身。

「隊長你就知道欺負我，等風吟哥哥到了，我定要告你的狀！」

寒小小揉著臉頰，就這麼會兒，竟發現已經微微腫脹起來，頓時羞惱道。

「呵？找你風吟哥哥告老子的狀？你去呀，你入天機衛時日尚淺，怕是不知道，你隊長我要是發起火來，寒風吟那傢伙都攔不住！」

袁傑嗤笑完后，卻嘀咕道：「媽的，不過說起來那寒風吟運氣也忒好了，不僅最早察覺北冥山異變，如今竟還能待在少主身旁護衛，羨慕死老子了。」

轟隆~！

就在這時，本無陰雲的天際，驀然一道雷霆轟鳴，近乎響徹天地。

一時間，寧靜的三元城，一道道燭火點燃，剎那燈火通明，整座城中居民，或出門，或從窗外探頭，顯然被驚的不輕。

三元城外，不光是袁傑被嚇了一跳，所有天機衛皆是如此，不過，天機衛可不是常人，變故一生，所有隊長當先踏出，其後每隊一十一名隊員，各自戒備，悄然擴散開來。

「不對！是…是少主！！」

眾多隊長並列，不像好人的王紹全，頓時低聲喝道，眸子當中火熱無比。

此言一出，場中靜止一瞬，然後，數以千百道的目光齊刷刷的朝著天際望去，只見遠方，一艘丹褐色飛舟，正急馳而來。

轟隆隆~！！

就在飛舟即將抵達三元城時，一道接著一道恐要震破耳膜的轟鳴，不斷乍響。

呼吸間，三元城外天空，陰雲遍布，雷霆交織，如同末日。

飛舟之上，一道身影仿若電光，瞬息凌空於雷雲之下，漠然俯視整座三元城。

無數三元城中居民早已驚駭欲絕，這番驚變，讓得他們手足無措，唯有部分修行者，驚恐仰望遠空滅世雷霆時，才恍惚間發現雷霆之下的一個小小黑點。

也就在這時，面對雷雲漫天，三元城某處，倆道黑炎衝天而起，以漩渦狀環繞而上，當完全相融之時，赫然已衝破天穹，形成一道彷彿來自地獄的黑炎之柱。

剎那間，天地彷彿失去一切，唯獨分化雷火！

天際雷霆之下，莫語雙手背後，皓白月袍劇烈的晃動，亮銀色長發更是肆意席捲，一道道電芒從髮絲當中顯現，引動上方雷霆更為浩瀚。

地面之上，一處閣樓頂端，黑髮少年盤膝而坐，赤紅血眸俯視眾生，他仰望雷霆，身後破天黑炎，化作一道道張牙舞爪，宛如突破囚籠的烈焰凶獸。

此時此刻，如果遠觀三元城。

天上，神雷轟鳴，仿若滅世。

地下，黑炎升騰，無比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