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幕 勝似一座英雄冢

「少主，天機衛袁傑回報，邪楓林中確實有一處奇異之地被瘴氣所阻，那瘴氣應當出現不久，因此天機衛沒能立刻察覺。」

城主府中，自地牢而出，便是一處鳥語花香的庭院，各色靈草傳出淡淡的清香，樹木間亦有一隻只小巧的靈獸竄動。

黎雪推著莫語，阿虎隨之一旁，正恭敬稟告著。

「另外，袁傑又言，直至今日，那瘴氣已經開始消散，少主是否吩咐天機衛封鎖那方區域？」

「不用，讓天機衛撤了吧。」

莫語打量著此間景色，搖了搖頭道：「道火為天地間稀有之物，自身帶著一絲天道之力，道火生瘴，想來那極陽真火恐是有變，邪楓林內草木枯竭靈獸殘暴或與之也有些關係，讓天機衛各歸其職吧，那方所在，不叩仙門，抵擋不了。」

「屬下領命！」

阿虎又問道：「少主，那天魔宗月靈應當也是沖著道火而去，我等雖然屠了她的下屬，但此人見戰狂真人現身，或會傳訊天魔宗強者。」

「無妨。」

莫語毫不在意，餘光當中卻發覺阿虎神色有些不對，渾身氣勢也少有溢出。

黎雪也是察覺異樣，有些憔悴的俏臉上帶著疑惑。

「哦？你要渡三災了？」

「還望少主責罰！」阿虎趕忙躬身：「屬下此前靈力紊亂不受控制，隱隱風災降臨，而經過昨日心態轉變，今日又與那水月真人短暫交手，恐怕屬下再也無法抑制。」

「原來是這樣。」莫語輕笑起來：「那你便留於此地突破，風災降臨須得謹慎，風災為三災最後一道坎，若是一個不慎，風劫之力便會直接碾碎你的神魂，剝奪轉世之機，從此魂飛魄散不入輪迴。」

「可少主您還要爭奪極陽真火……」

阿虎臉色一變。

「無需多言。」

莫語瞥了阿虎一眼。

阿虎張了張嘴，最後也只好點頭應道，神色間很是慚愧，暗怪風災來的太不是時候，不能幫上少主。

只是他心中卻也清楚，一旦風災降臨，他自己便是自顧不暇，說不得反而還是累贅。

推著機關輪椅的黎雪見阿虎不能陪同少主時，面色微變，眸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二人在此等候。」

忽然，莫語開口說道。

阿虎與黎雪一愣，這才發現，正前方一處涼亭前，正有一道如同烈焰般的身影等候著。

這人雙手背後，火紅長發隨風而動，雖只是靜靜的站著，卻彷彿有種莫名的偉力，使得此人看上去如同山嶽一般。

琅琊聖地閣老，戰狂！

莫語吩咐了阿虎與黎雪后，靈力調動，機關輪椅自行前移。

「戰閣老。」

來到戰狂身前，莫語仰頭微微一笑。

戰狂轉身，紅髮飛舞。

「你這小子的那些天機衛本座瞧了瞧，除了你這兩位什麼衛長，其他人的實力委實低了些。」

戰狂瞥了後方黎雪與阿虎一眼，剛開口便來了這麼一句。

這還是他怕駁了莫語面子，才如此說道。

在戰狂眼中，連仙門都未叩開，即便在凡人境如何出眾，也實在入不得眼。

「呵呵，自然是無法入戰閣老眼的，我這些天機衛大多數自苦寒而出，本身天賦或高或低，少有出眾者，即便我曾經傳下一些功法，這進境也確實慢了些。」

莫語淡淡一笑，至於狂戰對天機衛的輕蔑，他毫不在意。

「你小子心中有數就好。」

狂戰也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他看向莫語，問道：「你傷勢如何？」

只見莫語面色透著一種不正常的蒼白，以戰狂的眼力，甚至能發覺這抹蒼白當中，那如毛孔般一道道若隱若現的細微電芒。

「還可全力出手一次。」莫語有些無奈：「只是昨日於三元城，動靜鬧的大了些，觸動了體內隱患，確實有些不太好。」

原本，以上品靈器飛舟的速度，昨日深夜便可抵達臨北城，只是除了飛玉傳訊等候戰狂以外，莫語還一直在鎮壓著體內那九隕滅神雷。

「就是那什麼葉曉晨？你為何不通知於我，只要多等半日，本座便能從聖地趕來。」

作為聖子一系，莫語的事情戰狂自然也有聽聞，只是他對此事極為不解。

「等不了。」莫語輕聲說道：「那葉曉晨並非愚鈍之人，再者我去三元城僅是為了重創於他，最終結果並不會改變太多。」

「你的意思是說，本座出手也留不下他？就一個渡過火災的小輩？」

戰狂雙目一瞪，直直的看著莫語。

他是誰？

他可是琅琊聖地閣老！

即便是真人，他也是當中的佼佼者，便是水月水陽真人加上林懷遠一同出手，戰狂自問也能輕鬆應對。

「不談此事。」莫語嘆了一聲，轉而說道：「戰閣老，極陽真火對我尤為重要，此行還要多靠你了。」

見莫語不願解釋，戰狂也沒再追問，點頭道：「這時自然，若是天魔宗有上位長老降臨，便交由本座對付。」

天魔宗分上中下三類長老，上位長老的地位便與琅琊聖地閣老相當，這等地位身份，已然能夠代表所在聖地的言行。

因此，不論天魔宗上位長老又或琅琊聖地閣老都不會隨意出山，更不會輕易交鋒，否則難免會引出更大的問題。

天魔宗與琅琊聖地雖不和，但也沒到撕破臉皮的時候，極陽真火之爭，一方能出一位上位長老或閣老便已是極限。

這還是看在莫語與月靈的身份上。

「如此，便勞煩戰閣老了，不過……或還有一事需要交代戰閣老。」

「哦？」

戰狂疑惑的看向莫語，只見後者嘴角開合，隨即傳音而出，數息過後，戰狂目光驟然收縮，一身氣勢險些控制不住，令得如同烈焰的長發倒卷而起。

「你……」

戰狂神色凝重無比，他仔細的看著莫語，沉聲道：「這事，玄璃仙人可知？」

「師尊會體諒我的。」

莫語嘴角含笑。

「你可知若如此做，意味著什麼？」

戰狂目光眯起，再次詢問。

「自然，戰閣老若是不願，大可離去。」

莫語抬頭，回望戰狂，眸光古井不波。

二人對視，周遭天地似乎都被凝固。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戰狂大笑出聲：「好你個莫語，你小子也莫要激我，也罷！本座便陪你瘋這一回！」

嗓音張狂無比，響徹天地。

莫語見狀，也微微一笑。

「你少管我！」

忽然，遠處傳來黎雪的嬌喝。

莫語眉頭微皺，戰狂則背過身子，似在打量周邊景色。

「你們為何事爭吵？」

莫語操縱著機關輪椅來到阿虎與黎雪近前。

「少主！」

二人一驚，躬身道。

「說。」

「是少主。」阿虎當先開口：「是黎雪想要陪同少主您去爭奪極陽真火。」

「阿虎……」

「胡鬧！」

黎雪剛一出聲，頓時被莫語的低喝嚇得全身一顫。

「雪姨，你自己如今什麼狀況不清楚嗎？」

莫語看向黎雪：「昨日你不僅被月靈擊了一掌，其後遁回臨北城時又被水月真人所傷，你此時的狀況甚至連寒風吟這些天機衛隊長都還不如，你跟隨於我，便是累贅。」

林懷遠曾言黎雪被月靈所傷，但此後他趕往三元城，只以為黎雪安然逃回城主府內，而以莫語的耳目，自然已經知曉，在那之後，黎雪卻是又被水月真人追擊了一段距離。

若非如此，以黎雪的性子斷然不會憋屈的待在城主府內不出，完全是為了治療傷勢。

「少、少主，我雖有傷勢，實力十不足一，但關鍵時刻，若是生了有什麼變故，屬下便是自爆己身，也要護得少主您安危！」

黎雪銀牙輕咬，一臉嚴肅。

「哼，我的安危豈由得你來護？」莫語虛眯著眼，冷冷的道：「阿虎，你安心渡風災，且命一隊天機衛看好她，若是敢有絲毫異動，就給我扒光了衣服吊於臨北城前。」

「屬下遵命！」

阿虎面色鄭重，顯然是認真的。

「阿虎你敢！」

黎雪不可置信的瞪大美眸，又可憐兮兮的望向少主無果后，頓時羞惱的瞪視著阿虎。

但她知道，阿虎是真的敢。

因為這是少主之命！

要是真有其他心思，以她此時的狀態，哪是阿虎的對手。

「帶下去，別在這給我丟人。」

「屬下領命！」

「不，少、少主……阿虎！你別過來！啊！放開我！你放開我……」

阿虎伸出虎爪，一把領著黎雪衣間，絲毫不管後者如何掙扎，直接提著就走，毫無憐香惜玉之意。

「這妮子倒是有趣。」

身後傳來狂戰戲謔的嗓音，他來到莫語身側，不過見莫語面色如常，也失了興緻：「看來是妾有意郎無情呀，哎也對，這天地間怕是沒人能夠入你之眼咯。」

「沒人嗎……」

莫語靠在機關輪椅上，抬頭仰望天際。

見他這副模樣，戰狂卻是想起什麼：「這麼多年來，你要尋的人找到了嗎？」

湛藍瞳眸劃過一抹迷惘，莫語仍望著與他眸子一般的天空：「玄元大陸這般廣闊，如何尋……」

「那你為何不讓聖地幫忙，這樣你或省去許多心神，何必還自創什麼天機衛？」

戰狂問道。

「我信不過。」

「我等你也信不過？！」

「總有信不過的。」

場中歸於平靜，良久，戰狂開口道：「本座倒是好奇，你尋了近二十年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莫語聽聞，忽然笑了起來，這抹笑容彷彿能讓鋒利的兵刃歸於劍鞘。

戰狂微怔，二十三年來，他可從未在眼前這銀髮少年身上見過這般柔和的笑意。

「她呀……」

莫語失笑搖頭，眸中有喜怒哀樂劃過。

「……勝似一座英雄冢。」

溫柔的嗓音聲傳盪開來，似將春風也都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