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正的公平

「張老闆，」聽了張老闆的話，慢慢緩過氣來的老陸，漸漸冷靜了下來，可能對於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也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他開口道：「我不知道您究竟是誰，也不知道您為什麼這麼神通廣大，可以讓我和孩子他媽通上話，說實在的，我非常感激您。」

老陸說著頓了頓，而站在房間門口的張老闆，也一言不發地等著老陸說下去。

「小文是犯了錯誤，我作為他的父親，也願意替他承擔所有的責任，但我想您應該清楚，我女兒現在遇上的事兒，跟賠償您損失的財產比起來，那邊治病救人等錢用可能更為緊急，我想把房本壓您這兒您不同意，我想請您相信我陸建明，我不吃不喝也會給您把這錢補上，請您給我點兒時間，我給您打個欠條，我先把小文帶回去，然後我立馬要趕去燕京，因為小雅也在等著我去幫她，請您相信我！」

老陸說完，給張老闆深深地鞠了一躬，希望張老闆能答應他的請求。

「確實是很感人肺腑的話呀，」張老闆從兜里掏出一包煙，拿上一隻點燃吸上了，「那若是我，不同意呢？」

「請您，務必同意我！」老陸低著頭說話，看不清楚表情，只是聲音越來越顫抖，「子不教，父之過，我沒能力教好孩子，讓他闖禍，也沒有那麼多錢賠償你，我把男人的尊嚴給你，以後我來贖！」

說完，老陸直挺挺地跪了下來，對著張老闆，用力往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力道之大，頭皮也磕出了血...

「轟！轟！轟！」

三聲巨響，猶如驚雷！

「因果鏡」前的陸雅被震得站了起來！

張老闆的墨鏡盡碎！

黑影革離身上的濃霧驅散...

——————

「靠，又是東安街上鬧出的動靜！快點派人去看看！」

「收到！」

「收到！」

「收到！」

「...」

「ZC86338在四平路，離東安街最近，我已經到達現場，聲音發出地點是東安南街208號『紅極速』網吧廢墟！」

「『紅極速』網吧？不是半年前發生火災，死了五個大學生的那個網吧么？又發生什麼怪事情了？」

「現場能量波動太大，看不清楚情況，好像是某種結界坍塌所發出的巨響。」

「馬上進行數據監測，收集能量信息，並進行分析。」

「好的，等等...我去，7860，8490，9877...快達到聚能儀閾值頂峰了，這是什麼東西，咦，好像有生還者，重複，有生還者，一名華夏籍中年男子，一名華夏籍青年男子，無表面傷痕，目測約七級昏迷狀態，速派救援隊，重複，速派救援隊...」

「案件編號：DY76331。案情描述：公元2020年2月2日華夏國江南省南鄉市東安南街208號『紅極速』網吧廢墟發生莫名三連環爆炸聲事件，現場存留大當量能量殘餘，並有2名華夏籍男子陷入昏迷，事件起因...」

「好了，陳督察，這個案子從今天起，將不屬於國家安全調查委員會管理了，請移交神調局，謝謝！」

「您，是說，那...那個部門？」

「對，沒錯，這不是國家安全事故，與你們部門無關了，請移交！」

「是，長官！」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以上我的描述，你們可能覺得非常荒誕，可真實的情況，就是這樣。」明亮的房間里，桌子上還開著盞檯燈，彷彿身處黑暗環境太久了，急需光線的滋養。空蕩蕩的房間，只有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各坐著一人，一人穿著黑色西裝，拿著紙筆不停地記錄著什麼，而另外一人，赫然是面色憔悴的陸雅。

「陸雅小姐，麻煩您看下我的記錄，是否跟您所說的一致，如若一致，還麻煩您簽個名。至於您所說的荒誕事件，您放心，我們就是專門處理荒誕事件的部門。」黑西裝彬彬有禮，絲毫不會覺得陸雅所述有多麼奇怪。反而一絲不苟地將所有情況記錄下來。

嗯，沒有問題，但是，我想請問一下，我的父親和我的弟弟...」陸雅看過文件后問道。

「您放心，他們非常好，只不過受了點驚嚇，現在在接受治療，晚些時候您可以見到他們。」

「好的，謝謝！」

「不用客氣，您在這裡稍微休息一下，晚點我帶您出去。」

「好的。」

「你覺得她怎麼樣？」一個戴著獨眼龍海盜眼罩的西裝男子，在單向玻璃後面手插著褲袋一邊喝著咖啡，問著身邊的女生。單向玻璃後面，是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獃的陸雅。

「資料顯示，陸雅，20歲，華夏國江南省南鄉市人。家中有一個父親，一個弟弟，都是此次案件編號：DY76331事件倖存者，智商210，華清大學歷史系高材生，性格沉著冷靜，邏輯分析能力極強，最關鍵的是，她，見過他們，而且保留記憶地活了下來。我同意她加入神調局，不僅僅是因為那些東西還會找她，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神調局一直都只有我一個女生。」短髮女生也是一身幹練的黑色西服裙裝，看起來這是神調局的工作制服。

「行，官面上的事兒我去打招呼，至於她本人的意願，交給你了！」獨眼龍一口喝完咖啡，懶洋洋地走出監控室。「還是局子里的咖啡好喝呀。」

「哎，沒個正經兒的樣兒！」

「陸雅小姐，你心裡對於不公平的憤懣已經沒有了，所以很遺憾，我不能讓你成為平等王的人間使者了，但你遇見了我們，按照人神法則，你不能成為我們當中一員的話，將被刪去所有記憶，但今天結界被破，我沒有時間留下來清除你的記憶，請你將遇見我的事情守口如瓶，下次上來我將親手為您消除記憶，請務必記住，這對您有好處！」

透過「因果鏡」看到父親跪下時，對陸雅造成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可當她剛想開口阻止父親的行為時，卻發現無論她怎樣說話，父親都無法聽到，而這一切的終結，來自於父親的三個響頭。

老陸額頭滲血的那一刻，所有地獄使者在人間的隱藏秘法全部告破，尤其是位於東安南街208號「紅極速」網吧的地府結界，更是瞬間受到衝擊支離破碎。要知道整個人間的地府結界總共才108個，結界的破壞，將會對地獄產生怎樣的影響，是無法估量的。這次第九殿在人間的行動徹底失敗了，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革離根本沒時間去調查。

在黑霧消散的那一刻，陸雅恍惚間看見了一個眉眼格外清秀的男孩子，卻被一席黑袍裹著身軀，轉瞬間就像一縷青煙消散了。陸雅在昏迷前的唯一念頭是，這個像陸文一樣陽光的男生，為什麼總是要把自己隱藏在黑暗當中啊...

「菩薩，我想請問您，為何平等王殿的結界，如此輕易地就被一個凡人給打破了？」無限的黑暗中，總是會有一點光，讓黑暗，變得更加黑暗。但此處的光，卻只能像吸引飛蛾的燭火一般，讓無數怨魂趨之若鶩。

光的中心，卻一直斂藏著自身的光芒，唯恐其中剛烈如艷陽的佛性，將四周數不盡的怨魂給消融掉。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端坐在光的中心，本來白若霜雪的衣袍，此時去掛滿了無數縷發烏的怨魂，而老者的肌膚上同樣有無數絲怨魂不斷蠶食著他的肉身！這樣詭異而可怖的場景，卻又顯得格外融洽寧靜。

————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

縱使歷經千萬劫，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捨身飼怨鬼，佛性度萬魂的地藏王菩薩！

而在這地府不知名的詭異深處，能伴在地藏王邊上，並問出這樣的話的，當然只有「集群獸之像於一身，聚眾物之優容為一體」的————諦聽！

「諦聽啊，所謂平等，無外乎懲惡揚善，量入計出，以德報怨，銓選公正。然則世上人並非都是獬豸，如何辨別是非曲直，善惡忠奸，除了規則法度，更多的，就只能依靠心中的那桿秤了。

平等王殿的業力，就來自於人間的公平正義，當使者判官都無法做到公平正義之時，他們又怎麼能使用平等王殿的力量行走於人間呢？」

「以為人的尊嚴與信譽，來償還孩子的過錯，如此公平之人的血，平等王殿敢收嗎？」

「陸建明，很好！」

「爸，爸，爸，聽得到嗎啊？您醒了啊，您終於醒了啊！醫生，醫生...」陸建明微弱地睜開了眼，恍惚間，看到女兒陸雅邊哭邊跑出去叫醫生。

「小雅...小雅...小文呢？」陸建明喉嚨里發出微弱地聲音問到。

「弟弟沒事，只是還在睡覺，等他起來我就帶他見您。您先別說話，好好休息一下。」陸雅的眼淚止不住的下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陸建明絮絮叨叨地念著，轉過頭來拉著陸雅的手，「爸，爸爸的背包...」

「爸，在這裡，在這裡。」陸雅連忙把陸建明的背包拿了過來交到他手上，但陸建明示意陸雅拿著。

「包...包里有5萬塊錢，你趕緊的，趕緊的給你同學送去，好..好好和人家說..說，讓人家別怪你了...」剛醒的陸建明氣息還特別微弱，說話喘不過氣來。

拿著陸建明的包，一旁的陸雅，泣不成聲：「爸...爸，我騙了您呀...」

「陸文...」

「陸文...」

「陸文...」

陸文走在一片黑暗當中，看不見路，看不見天，也看不見地。隱約聽見遠方傳來一個聲音，在喊著自己的名字，然後是一點紅光，在黑暗中閃爍...

陸文向著紅光的方向走去，喊自己名字的聲音越來越近，紅光也越來越亮，近了，近了...

是一個煙頭。

在黑暗中閃亮。

張老闆戴著墨鏡，梳著大背頭，嘴裡叼著煙，喊著陸文的名字，走了過來。

「是你，張老闆，這是做夢嗎？你怎麼在我夢裡？」

「當然，你還欠著我的東西沒還呢。我只有到夢裡找你了。」

「我欠你什麼了？」

「你打爛了我這麼多電腦設備，不記得了嗎，欠債還錢，公平至極。」

「我...我..」陸文聽到他說這個，一下子想了起來，確實，他還欠著張老闆的債。

「替我做件事，我們就一筆勾銷了。」煙頭忽明忽暗，在黑暗中閃爍著。

「什..什麼事，違法亂紀的事我可不幹。」到了夢裡了，陸文還是很警惕的。

「你放心，不會違法亂紀的，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陸文搔搔頭，示意張老闆問。

「我和你爸在門外說話的情形，你都看見了吧，你知道你父親的選擇了？你覺得，公平嗎？」張老闆循循善誘，提醒陸文回憶那日發生的事。

陸文打開思緒，皺緊眉頭...

雖然自己在二樓，可是好像什麼都看的見似的。

父親到了門口...

父親到了二樓...

光線開始扭曲...陸文看到的是...父親跟張老闆討價還價，父親不願意給5萬塊，父親轉身走了，說讓陸文自生自滅，父親要去救姐姐了...

————

猛然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藍色的窗帘，還有條紋的病號服。

「小文，小文你終於醒了！」陸雅高興地摸著陸文的臉，「你等等，我去叫醫生...」

「不用了，姐姐，我沒事，我...醒了...」

陸文睜大了眼睛，一臉平靜，因為他想起張老闆最後的一句話——

「想要公平嗎，那就成為我們，用自己的力量，去拿！」

華清大學教學樓10層小會議室。

西服裙裝女，陸雅。

「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任然，這是我的名片。」

西服裙裝女遞了張白色卡片過來，一臉微笑。

「神秘...事件調查局？調查科副主任，任然？」陸雅拿著卡片，歪著頭問。

「我想邀請你加入我們。」

「呵，又是加入？」

「我想關於你的記憶，要是不想失去的話，加入我們，是最好的方式了。」依然是面帶職業的微笑，平易近人而不失禮貌。

突如其來的話語，陸雅瞳孔一縮，抬頭盯著任然的眼睛——

關於最後革離說要回來收回陸雅記憶地事情，她沒有跟任何人提半個字，那份記錄的口供里，同樣也沒有。

「你放心，我們非常公平的，除了有特殊津貼和補助，你會更有錢之外，加入我們，只是一個保障，不會影響你的學業和生活，你只是多了一個特殊的身份而已。」

「這麼好的事，我要付出什麼代價？」

「你要配合我們，找出這些不屬於人間的東西！」

「果然，代價不低啊。」

「當然，我說過我們非常公平。另外，冒昧地問一句你要成為他們的話，代價是什麼你知道嗎？」

「我想我以後會知道的，就像你說的，這個世界是公平的...」

陸雅端起咖啡，和任然碰杯，兩人相視一笑...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