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南柯一夢（上）
沐時跟著慕驚文離開了盟主府，第一次出了這麼遠的門。古武世界比較平凡，除了練武之人能輕功趕路，最快的腳程也就是馬車了。
好在裴大人也不是柔弱的文官，一行人直接快馬加鞭趕向了大梵朝的都城。
然而令沐時想不到的是，一到驛站，就有大批兵馬團團圍住，以不知名的理由慕驚文和自己軟禁起來。
沐時原本想反抗，以慕驚文的武功，加上不會拖後腿的她，想要衝出普通士兵的包圍還是很簡單的。可是慕驚文像是早就料到這一點，朝沐時搖了搖頭，寶藍色的眼睛是哀求之色，沐時只好放棄了掙扎。
沐時和慕驚文被分開軟禁，什麼消息也不知道，待在驛站吃吃睡睡，總覺得整個都城充斥著一股風雨欲來之勢。沐時也不明白，慕驚文明知道這是個「鴻門宴」也要踩進來，就對王朝如此衷心嗎？
翻來覆去的第三天，裴大人推開了沐時房間的門。
沐時一骨碌坐起來，警惕地望著這個笑面虎。
「別緊張，如果我想害你，你現在骨頭都不剩了。」裴大人自顧自地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你到底想怎麼樣？」沐時坐在床上，好暇以整地盯著這個掌握著王朝日常運轉的男人，穩居幕後的帝師。
「我是來告訴你消息的。」裴大人神秘兮兮地道。
「什麼消息？」沐時懷疑他不懷好意。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裴大人喝了一口涼茶，才道。
「壞的。」沐時毫不猶豫地道。
「咦？一般人都是想聽好消息吧？」裴大人露出驚奇之色。
「你說還是不說。」沐時翻了白眼，不太想打理這個人了。
「好吧，壞消息就是，慕盟主病危，已經快不行了。」裴大人笑眯眯地道。
「你說什麼？我爹親人好好的，為什麼會病危！」沐時猛地站起來，快步走到裴大人面前，一把揪住裴大人的衣領，「好一個聖上，就這麼恩將仇報？！」
「慕小姐，這話可說不得，如果今天聽到這句話的不是我，慕家可是要絕後了。」裴大人笑眯眯地別開沐時的手，「不是聖上做的，聖上才見了慕盟主，才爭執了幾句慕盟主就吐血了。傳召御醫一看，早知道體內淤血太多，已經回天乏術了。」
「淤血太多？怎麼會這樣？」沐時有些失神地鬆開手。
「慕盟主這些年一直在邊境抵禦外族，尤其與苗疆將軍是死敵，這麼多年的暗傷積累沒有好好治療。」裴大人有些唏噓，「慕盟主確實鞠躬盡瘁，卻被奸臣污衊聖上誤會，現在聖上也清醒過來，儘力給盟主治療。」
「呵，馬後炮。」沐時冷笑一聲，深吸一口氣，「那好消息呢？」
裴大人對沐時冷靜的速度之快感到一絲驚異，微微一笑，「好消息就是，苗王得知聖上為難慕盟主不想慕小姐出嫁，於是出兵邊境。失去了盟主坐鎮，已經丟了八座城了。」
沐時嘴角一抽，「這算是好消息？」
「難道不是嗎？」裴大人攤了攤手，露出無辜的眼神。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是個粗人，不喜歡也不會這些勾心鬥角彎彎繞繞。」沐時一屁股坐在另一張椅子上，不耐煩地道。
裴大人的笑容漸漸淡下去，放下茶杯，「好，不愧是盟主之女，果然聰明又痛快。那我就直說了，慕盟主還有救，但是救盟主，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要我暗殺了苗王？」沐時一橫眼，冷冷嘲諷。
裴大人臉色一變，片刻后撫掌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慕時，還一個盟主千金，你的聰明讓我都感到一絲害怕。」
沐時一下子靠在椅背上，她才不會說這種任務她以前接多了，這種接頭的場面太相似了，她下意識地就想到了。
裴大人笑了片刻，停下來后讚許地看了眼沐時，站起來背著手踱步，「新任苗王雖然年輕，卻是苗疆歷代最優秀的苗王。上任苗王病重時，所有人都以為會是老苗王的最小弟弟奪得王位，誰也沒想到才十六歲的手無縛雞之力的苗王子會奪回王位。」
「可是他真的做到了，不僅逼得王叔讓位，還吸收了王叔的功力，成為初代苗王后唯一一個煉成三種王室寶典的苗王。」裴大人提到正經的事情就嚴肅了很多，「如果放任他成長下去，加上慕盟主的衰老，對大梵朝的威脅可想而知。」
「哦，是梵朝昏庸無能，我爹親支撐了幾十年，也沒見培養出第二個人來接手他，現在知道慌了？」沐時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嘲諷道。
裴大人憋屈了一下，竟然點點頭同意了，「你說得對.諾大的王朝，竟然無人可用，必須依靠一個武林盟主。」
「這麼腐朽的王朝，就算苗王不在，也會有下一個苗王出現。」沐時摸到茶壺倒了一杯冷茶抿著，冷靜下來倒是對這個新苗王越發好奇起來。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夠創造這麼多奇迹，「你們應該治本。」
「你小小年紀，看得卻如此透徹。」裴大人驚嘆，「慕盟主教女有方啊。」
「少拍馬屁，如你所言，苗王會三種寶典，我連淬體都還未開始，怎麼可能暗殺掉苗王。」沐時「咚」得一聲將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她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這一世她已經沒有那麼多逆天的運氣和外掛了，「更何況，我不是我爹，我不會不要命地保護這個腐朽的王朝！」
「唉~」裴大人驚嘆一聲，面色有些難堪，「可是你該想想慕盟主一生守護的百姓，戰爭一旦開始，生靈塗炭的就是他們，而非聖上。」
沐時眼神微微一閃，沒有吱聲。
「我向你發誓，我會輔助聖上痛感前非，儘力還一個海晏河清。」裴大人鄭重地道。
沐時露出了「我信了你的邪」的神情，看得裴大人一陣哽咽，巧舌如簧如他，都能夠將文相堵得說不出話，卻對這小小的少女沒轍了。因為這個少女句句珠璣，每一句話都說在了實實在在的傷口上。
這個王朝，他有時候都覺得無力回天了。腐爛是從根部開始的，變法又是那麼困難，觸動了多少人的利益。加上聖上膽小多疑麻痹自己沉迷享樂，沒有一個勵精圖治的領袖帶頭，每一步都舉步維艱。
氣氛陷入了尷尬之中，連聖上都敬重三分的帝師裴大人，第一次被人嘲諷得啞口無言。
「裴大人，問你一個問題。」沐時正襟危坐，緊緊盯著裴大人。
裴大人一愣，對上沐時嚴肅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坐直，「你說。」
「如果我不願意，聖上會放棄就我爹親嗎？」沐時認真地問道。
「不會！」裴大人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慕盟主為了邊境安定鞠躬盡瘁，才會暗傷累累，聖上再昏庸，也不會放任慕盟主這樣累死啊！」
沐時滿意地點點頭，輕笑一聲，「聖上有你這個老師，真的是他的福氣。可惜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咳咳.」裴大人輕咳兩聲，對沐時暗諷聖上是豬隊友有些感同身受，但是以他的身份又不能笑出來，只好以假咳來掩飾。
「裴大人也這麼認為吧？」沐時斜睨了一眼。
「咳咳，慕小姐，你這是同意了嗎？」裴大人左顧言而其他。
「我先說明，我不是我爹親，我不會為了聖上送掉自己的命，如果失敗了，我會直接跑人。」沐時淡淡道。
「自然，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你都是大梵朝的英雄。」裴大人微笑著道。
「文臣說話雖然酸溜溜的，但是確實說好話很動聽。」沐時勾了勾唇誇讚道，她心裡清楚地很，如果真的暗殺成功，苗疆為了討個說法，她就會背黑鍋；如果失敗，那還是她背負罵名，哪來的英雄可言。
不過這些虛名，沐時毫不在意，她只想幫爹親做這件事，然後仁至義盡，帶著爹親退隱山林好好生活。
「咳咳。」裴大人心虛地咳嗽兩聲，暗道這孩子為什麼話里話間這麼透徹，好像什麼都懂，明明才十二歲，他卻感覺跟四十歲的皇后交流一樣。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復命了。」裴大人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起身準備告辭。
「等等。」沐時忽然打斷，「我要一起去。」
「這」裴大人微微皺眉，露出了為難的神情。
「我要確定我的父親情況如何。」沐時的語氣不容拒絕，「裴大人難道不知道給行軍一記定心丸嗎？」
「好吧。」這話裴大人也無法拒絕，點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沐時不客氣地站起來，走出了被軟禁了好幾天的大門。
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烏雲濃厚，幾欲壓城，令人心中惴惴不安。
沐時深吸一口氣，捏了捏手，眼中爆發出興奮的光彩，多少年了，又要重操舊業，莫名有些激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