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南柯一夢(下)
馬車前進的很順利,沐時腦洞中會出現的狗血橋段都沒有出現,而且苗疆的百姓似乎很歡迎沐時的帶來。
來到王宮前,那些跟隨的百姓也就離去了,這裡已經不是他們能參與的了。
馬車緩緩停下,將握著左手出手的沐時晃得回神。只聽士兵整齊的腳步聲響起,分列兩旁開出一條空曠的大道。
馬蹄聲逐漸靠近,隨後是有人落地靠近的身上。
「王妃,該下馬車了,王上在等你。」侍女的聲音有些緊張,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苗王嚇到了。
沐時深吸一口氣,拿起一旁的婚巾蒙住了腦袋,提著沉重的裙擺慢慢下走到馬車門口,侍女適時地開門,剛想要扶沐時踩腳踏,那令沐時心悸的聲音再次響起,「讓孤王來。」
侍女怔了怔,福身應了聲是,識趣地讓開。
沐時忍不住握緊手,竟然緊張的出了汗水。婚巾遮住了沐時的視線,只能看到腳下一小片空間。沐時看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到面前,指腹和掌心都帶著一層薄薄的繭,一看就是常年練武之人。
猶豫了片刻,沐時抬起左手,放在了苗王的手中。
雖然沐時發育的不錯,但是與高大的苗王比起來還是過於嬌小,尤其是手掌的對比,沐時的手在苗王手中對比簡直就像個小女孩的手。
苗王發出了一聲輕笑,似乎是覺得有趣,慢慢合攏五指,將沐時的手牢牢握在掌心。他的體溫很高,沐時只覺得自己的左手被一團火包圍了,肌膚貼近的那一刻更是令沐時靈魂都顫抖了一下。
明明在被男人佔便宜,可是沐時沒有絲毫的反感,因為這種靈魂的共鳴佔據了沐時的大腦。沐時渾渾噩噩地被苗王拉進了王宮,又渾渾噩噩地行完了所有禮節,最後渾渾噩噩地聽到苗王在自己耳邊說了什麼,等清醒過來,人已經在苗王的婚房裡了。
「怎麼回事」沐時撫上自己的心口,那種感覺還余留著,令沐時既迷茫又不安。這個苗王,難不成她真的見過!?
不可能啊。
沐時搜刮腦海中的記憶,因為年紀太小,沐時自己也不怎麼出去玩,想專心練武想強大了,等大一點出去遊歷。十二年來跑動的範圍僅限盟主府所在的城市,江南離苗疆遙遠,怎麼可能遇見過苗王。
可是為什麼,苗王緊緊握住沐時的手時,沐時沒有任何反感的情緒,有的只是靈魂上的悸動呢?
還有那個苗王之前說了什麼,沐時沒有聽清,此刻更是懊惱起來。
屋內侍候的侍女見沐時動來動去,以為沐時不舒服,連忙走上前關切的詢問,「王妃,您哪裡不舒服嗎?」
「沒沒事,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透透氣。」沐時連續正襟危坐,溫聲吩咐道。
「這」侍女有些猶豫,放任新王妃一個人在婚房,王上知道了怕是要責罰的。
「就一會,你們什麼時候覺得不妥就進來。」沐時刻意軟著嗓子祈求,她身體的年紀本就不大,聲音軟糯,令人不忍拒絕。
「是,王妃如果遇到了什麼問題,一定要喊我們。」領頭侍女行了一禮,帶著所有的侍女退下。等門關上了,沐時立刻扯下來婚巾,吐出一口濁氣,「悶死我了。」
沐時一邊拿婚巾當扇子扇著風,一邊打量著這間婚房。雖然苗疆苦寒,但是王室的條件還是很好的,基本上的比得上大梵朝的王爺規格了。
婚房已經被布置得大紅一片,十分的喜慶。
沐時忍不住有些感嘆,自己投胎第三世了,這才結上婚,結果還是抱著刺殺新郎的念頭,難道她註定孤獨一生的命嗎?
一想到這裡,沐時原本活絡的心思就沉寂下來,望著燃燒著火焰的紅燭發獃,她真的要這麼做嗎?
這個帶給她奇妙感知的苗王,如果他死了,自己會不會後悔,會不會心痛,他到底是誰?
沐時起身慢慢踱步到桌邊,看著擺在上面的銀制酒器,凝神盯了片刻,燭光中晃動出爹親奄奄一息的蒼老面孔。
沐時猛地清醒過來,她的爹親還等她救命,等她帶著他離開這是非之地,為什麼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苗王而猶豫!
為了爹親,只能對不起她的新夫君了。
更何況,能不能成功都是問題,她是能儘力一搏。
沐時攤開左手,望著食指上那修理的十分漂亮的指甲縫隙中的一點黑色的粉末,表情逐漸冷硬下來。
「苗王,雖然不知道你抱著什麼目的,但我很感謝你的求娶。」
決定已下,沐時走回婚床,拿起婚巾重新蓋在臉上,等候著苗王的到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宴會過於熱鬧,苗王遲遲未來。這對沐時來說是件好事,苗王回來得越晚,她成功脫身的幾率就越高。
於是沐時開始不斷祈禱再晚一點,再晚一點。
等到月亮都開始西垂,門外才響起迎接苗王的聲音。緊接著是大門開啟的吱呀聲,伴隨著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沐時知道她的計劃已經開啟了。
苗王似乎喝了很多酒,靠近時沐時便聞到了一股酒香,他直接坐在沐時身邊,靠在一旁望著沐時不語。
沐時被盯了很久,盯到汗毛都豎起來來,心中哀嚎這劇本有點不太一樣。
「你記起我了嗎?」苗王握住了沐時的左手,粗擦的指腹摩擦著沐時皮膚嬌嫩的中指,很快就擦除紅痕。
「呃」沐時一頭問號,這苗王難不成真的跟她有一面之緣嗎?小心思索了片刻,沐時搖了搖頭。
「沒關係,我會慢慢讓你記起我的。」苗王輕笑一聲,帶著些許酸澀之意,那低沉醇厚的聲音幾乎撞進了沐時的心頭,令沐時感到一絲心痛。
心痛?她為什麼會心痛呢?
苗王沒有撩開沐時的婚巾,而是直接走到桌子邊倒了兩杯酒,再走回來將其中一杯塞到沐時手中,「說起來,沒想到我們的婚禮,會是這樣呈現的。」
「.」沐時對苗王這無厘頭的對話表示沒法接,只好沉默著摩擦著酒杯。大概苗王爺注意到了這點,低笑一聲,「我又忘了,你不記得了。」
沐時忍不住開口,「王上,小女真的沒有見過你。」
「是嗎?」苗王這聲反問意味深長,他的視線落在沐時拿著酒杯的左手停頓了片刻,然後執起沐時的手交疊,「我的王妃,還是先喝了這杯酒吧。」
沐時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呼吸也屏住了,在這緊要的關頭,在苗王主動的關頭,她竟然再次猶豫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猶豫。
苗王瞥了一眼一動不動的沐時,「怎麼了?難道我的王妃不勝酒力,一滴都不行嗎?」
「不不是」沐時本能地搖了搖頭,立刻想出一個借口,「我只是再想,往上為什麼不掀開我的頭帕。」
一根手指隔著綢緞按在沐時唇上,苗王輕輕地道,「噓——不要問,孤王喜歡這樣。」
「這是什麼奇怪的癖好」沐時內心忍不住吐槽一句,苗王的酒杯已經遞到了嘴邊。
身體微微顫抖,沐時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慢慢伸出手,將自己的就被送到苗王的唇邊。
酒杯微微傾斜,冰涼的酒水入喉,火辣的刺激著味蕾和咽喉。
沐時輕咳兩聲,下意識地將食指點了一下酒水,閉上了眼睛。苗王吞下酒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沒有一點懷疑,十分順利的喝了下去。
是啊,誰會想到大梵朝在失去了慕驚文的劣勢下,還會竄動他才十二歲的小女兒來謀殺苗王呢?
沐時眼角有些濕潤,在心中愧疚地說著對不起。
「好了,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的長什麼樣?」苗王將沐時手中的酒杯拿走,一起放在床頭的小桌上,帶著笑意道。
「嗯」沐時剛應聲,眼前的昏暗被燭光所取代,令沐時暫短的不適應,眯上了眼睛。
等到適應了,眼前清明了,苗王的容貌映入了眼底。
像她想得那樣,高大俊美,白色的毛衾襯托得他十分優雅富貴,暗紅的桃花眼添上了一抹風流和邪肆,此刻正融化了冰雪,深深地凝視著。
沐時只覺得腦海中晴天霹靂,炸得頭暈目眩,一時間甚至坐不住,軟了下去。
苗王適時地抱住了軟倒的沐時,淡淡一笑,「看你這反應,應該是記起我了。」
沐時顫抖著唇,半晌說不出話。
苗王的面容與記憶盡頭的模糊身影完美重合,原本殘缺朦朧的記憶瞬間明朗起來。可是眼前的一切更讓她接受不能。
「你你快吐出來!」沐時猛地想起了她餵了毒,連忙拍苗王的背部,「吐出來,我下了毒!你會死的!」
苗王搖了搖頭,將沐時慌張拍動的手握住拉回身前坐著,平靜地道,「我知道你下毒。」
「知道你還喝!」沐時氣得發抖,「你是傻子嗎!」
「如果我不死,你就不會結束這一劫。」苗王抬手抹去沐時眼角的淚珠,然後蹙眉輕咳一聲,一口黑色的鮮血嘔了出來。
溶於酒水后無色無味的天下劇毒,發作起來也是短短几個呼吸。
「什麼?什麼劫,你在說什麼?」沐時扶著氣息迅速萎靡下來的苗王,心在隱隱發痛,「你到底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