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替他去死
風九歌眼底的震驚一時無處隱藏，她沒想過，寧蔓是真地願意為了沈少寺去死。
「咳咳——」寧蔓緩緩抬手，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擠出一抹笑容。
她一向是愛美的，怎麼會讓自己以這樣一副狼狽的模樣出現在沈少寺面前，更何況，這次過後，就是永生永世不再相見了。
她要讓自己留在沈少寺心底的印象好看些……
沈少寺托著寧蔓的下顎，鮮血卻怎麼也止不住，她看著沈少寺，到底沒流下一滴淚。
風九歌說得對，她不僅是寧國的公主，更是深愛沈少寺的尋常女子。
她可以不要那些家國讎恨，尋一位平凡夫君，相濡以沫一輩子，也是愜意人生了。
風九歌看著處於彌留之際的寧蔓，眼底的震驚慢慢被釋然取代，她抬頭看向顧北彥，只見男人的眼底，似一潭秋水，深不見底。
她不知道顧北彥現在在想什麼，會不會因為寧蔓此舉而當真饒過沈少寺。
看著寧蔓奮力也要擠出的笑容，沈少寺頭一次感到無能為力，他救不了寧蔓，救不活她。
寧蔓一雙眼慢慢放空，四周宮宇盡入眼底，不遠處還有雁群飛過。
以前的她被局限在皇城宮院中，總是嚮往外頭的生活，沒了寧國公主這層身份，她是真地很歡喜地度過了這一年，也很幸運，能夠在最落魄的時候遇上沈少寺。
父皇，母后，寧國皇室慘死的宗族們……
靠在沈少寺胸口的女子合上眼，半抬在空中的手轟然垂下。
什麼是天命輪迴，什麼是不得不為。
風九歌極少見沈少寺落淚，自古男人當自強，他那麼溫柔一個人，更是不會輕易露出自己的軟肋。可她分明看到了沈少寺微微聳動的雙肩。
寧蔓為了保他，捨出自己的性命，成全了他們的一段情。
沈少寺抱著寧蔓，一張臉儘是淚。四周的侍從小心翼翼地持劍靠近，風九歌霎時看向顧北彥。
她是很恨沈少寺沒錯，也沒有情面替沈少寺求情，要不要饒過沈少寺全在顧北彥一念之間。
抱著寧蔓的沈少寺像是完全痴傻，壓根不顧身後逼近的士兵。
沈少寺一條命該不該留，取捨於顧北彥。
他們之前發生了這麼多事，沈少寺也是幾次三番地陷害顧北彥，如果不是他都撐過來，根本不會有現在這種局面。
風九歌幾近焦急地看向顧北彥，男人冷徹的眸底終歸有了稍稍鬆動。
只見他抬起手，做了個止的動作，一干士兵這才停下。
風九歌彼時心中像是突然有塊大石頭突然落下。
還好，還好顧北彥沒有殺了沈少寺。
抱著寧蔓的沈少寺這才稍有回神，目光半瞥，余光中是顧北彥和風九歌的身影，他們站在那裡，一身筆挺。
「本王不殺你，你好自為之。」顧北彥眸光淡冷，牽起風九歌的手轉身便走。
袍服輕曳，不帶一絲留情。
侍從見狀，紛紛撤離跟上，沈少寺看著風九歌漸漸遠去的身影，再低頭看向懷中死去的女子。
「啊——」他突地朝天大吼，悲痛傾瀉。
午門淪陷，城門失守，夏桉年及部下倉皇逃出。
三日後，新帝登基，下令全國緝捕罪臣夏桉年，凡上報消息者賞黃金萬兩。
風氏嫡子風書嶼榮封護國公，風氏嫡女風九歌賜婚檀王顧北彥，下葬清妃李涼涼、皇后夏綰和笙皇共入皇陵。侍衛臨止追封一品將軍。西域皇平叛有功，締結兩國邦交，共擔福澤。
是夜。
王府後院一處光亮透出，風九歌和顧北彥靠著坐在門邊，面前是一個火盆，正燒著紙錢。
「今天是臨止的頭七，我曉得你很難過，就當是我們兩個一起為他祈福罷。」風九歌拿起紙錢，往火盆中扔去。
火苗竄動，恍在男人眼前。墨眸深沉，看不清一絲情緒。
臨止為了救顧北彥，被亂箭射死，就算顧北彥不說，風九歌也知道他其實很難過。
哪怕陪在自己身邊時日不長，可顧北彥和臨止的交情，遠遠超過了尋常主僕。這也是為什麼臨止到最後都要護著顧北彥周全的原因罷。
「本王欠他太多。」顧北彥聲音格外沉悶，他靠著風九歌，像是能從中獲得些安慰。
再堅強的人都會有脆弱的一面，更何況還是一路殺紅了眼過來的顧北彥。
臨止對他，是真地很重要。
「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不是夏桉年挾持了她，顧北彥為了救自己，臨止就不會死。
臨止到死都護住了忠義二字，他也是自己欽佩的人。
顧北彥伸手將風九歌抱住，貼著她的身子，才能汲取到溫暖。他似貪婪地抵在風九歌肩窩，「可是我不後悔，如果那時候不是臨止，也會是我。」
他說過不會讓風九歌受一絲一毫的傷害，他去救風九歌的時候，也做了必死的信念。
就算是賭上自己一條命，他也要將風九歌帶回來。
風九歌聽著男人的話，心口發澀。
如果被亂箭射死的人是顧北彥，風九歌想她應該當場就瘋了。
那是她愛著的男人啊，是她想方設法都要在一起的人，為了自己就那麼白送了性命。如果顧北彥死了，她一定會跟著顧北彥離開，這世間若沒了顧北彥，她不會一個人獨活的。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風九歌輕拍顧北彥的背，用輕鬆的語氣道。
好在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只要再除去夏桉年，他們就可以逍遙一生地活著了。沒有人能夠再把他們分開，也不會再有那麼多的磨難阻擋著他們了。
顧北彥抱著風九歌的雙臂漸漸收攏，像是要把她鎖住。
這一場遲來的宮變，洛七染成了高高在上的皇，而他們這些人，也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只是，顧北彥一身被廢的武功，倒是可惜了……
不過沒關係，風九歌想，天下已平，沒有人能夠再傷到他們，她也會陪在顧北彥身邊，保護他。顧北彥的武功可以慢慢養回來，她相信這世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就像是被斷送的記憶，她都記回來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