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家醜不可外揚
程卿嘴上說著吃驚,眼巴巴看著程五老爺,似乎在指望著程五老爺替她做主。
程五老爺已經從誣陷者的寥寥數語中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程卿回南儀縣才三個月,平日里又把自己關在家中苦讀,哪有機會去得罪人?
這不是尋常的陷害,是要絕了程卿科考入仕的前途。
南儀縣誰最不想看著程卿出人頭地,程五老爺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家醜不可外揚,程五老爺不願再當眾審問,又把皮球踢給了孟懷謹。
「依懷謹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孟懷謹笑笑,「他既當眾承認了是構陷程卿,背後搗鬼之人可以慢慢查,今日已經連累各位師弟忍受烈日暴晒,我早已吩咐書院廚房備下解暑的綠豆湯,不如請各位師弟用過飯食后就下山回家,休養好身體,調整好心情,以應對過些天的重考,五老爺認為如何?」
程五老爺很滿意。
孟懷謹不僅有解元的學問,還很會做事,已經洞察了他的想法。
諸多考生都說做卷子不辛苦,到底是有眼色的,孟懷謹讓他們吃完飯下山,程氏才好處理這件事。
大家族內部的傾軋嘛,他們也挺能理解。
而且孟解元叫他們是「師弟」,眾人心中美滋滋的,都覺得是個吉利話,過些天重新考試,他們肯定能被順利被書院錄取,成為孟解元名正言順的師弟!
院子里的人像潮水一樣湧出去,只剩下當事人。
孟懷謹只揪出了構陷程卿的寒門考生,卻放過了其他幾個有作弊嫌疑的考生,並不打算趕盡殺絕……最很重要是人很有分寸,一旦發現此事涉及到程氏內部傾軋,孟懷謹直接將處理權交給了程五老爺。
孟懷謹也走了。
程五老爺讓護院把構陷程卿的寒門考生也押了下去,他將程卿叫到迴廊下:
「既是洗清了作弊的嫌疑,你與我一道回縣城吧,你母親和姐姐都在五房等消息,不親眼見你平安無事,她們會一直擔心。至於你受的委屈……我會給你一個說法。」
這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程五老爺的做法她能理解,穿越前的程卿同樣在大家族中長大,她太熟悉這種力求表面和睦的套路。
理解歸理解,程卿心中依然有淡淡的不舒服。
「叔爺為了我的事趕來,我萬般感動,我亦相信叔爺不會讓我吃虧。」
程五老爺摸著鬍鬚點頭,「你很好,聰明識大體。」
程五老爺沒說假話,程卿不僅有程知遠的聰明,還有程知遠所沒有的通透脾性,這樣的子弟,南儀程氏當然不會嫌多。
程卿壓下心中不快,臉上憂愁:
「繼祖母今日還派嬤嬤給我送補品,不是我不領情,以後在書院求學,繼祖母仍然這樣無微不至的關懷,我怕自己真的會沉溺享受……唉,都怪我意志力太薄弱!」
程五老爺皺眉。
構陷程卿的寒門學子應是二房安排的,二房還怕不穩妥,要讓人來親眼看著程卿入套?
「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你儘管安心讀書!」
程五老爺給了程卿保證。
程卿半信半疑,族長若出面警告二房,二房老宅那邊明面上應該不會再派人噁心她,但暗地裡的動作不會少。
程卿不惹事,卻也不會怕事,左右不過是見招拆招唄!
程卿和五老爺在口頭上達成共識,兩人要一起下山,出了院子發現俞三幾人還在,周嬤嬤卻不見了。
俞三期期艾艾上前,「學生俞顯,見過程五老爺。」
程五老爺沉著臉,「你就是俞知府家的三公子?」
程五老爺聽過俞三的大名,就是此人在二房門前縱馬嚇人,害得柳氏扭傷了腳。
程五老爺不願隨便得罪知府大人,但這個俞顯真是欠管教,程氏內部的矛盾五老爺自會處理,孟懷謹都知道不能插手,這個俞顯卻刻意加重程卿和二房的矛盾,誰給他這麼大臉面?
程卿呵呵笑:
「叔爺,俞公子很關心我,今天一路從縣城送我到書院參考,我也是受寵若驚。」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五老爺目光森然,俞三硬著頭皮澄清:
「我和程卿有誤會,今日陪同程卿來書院,就是想化干戈為玉帛……」
程卿打斷他,「俞公子,今日的入學考試不作數,我聽說俞公子對外放言,我若能考入書院就當眾對我道歉,俞公子此時可是著急想道歉?還是等我真正考入書院再說吧,你我成了同窗見面的機會還多著呢!」
俞三真恨不得將程卿打一頓,黃臉小子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程卿既沒作弊,今天這事兒的確是他莽撞,俞三羞惱交織,再回神時程卿已經跟著程五老爺走了。
俞三的幾個同窗也有些訕訕。
對程卿,他們的確是先入為主的不喜,一聽有人作弊就想到了程卿頭上,孟懷謹查明真相還程卿清白,這幾人先前的惡意揣測就顯得很狹隘。
「孟懷謹都說了他有考上書院的水平,看來過些天他真要當我們師弟,俞三,你真的要當眾賠禮道歉?」
俞三咬牙:「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我可以向他道歉,但一碼歸一碼,我還是會緊盯著他,程卿這次雖沒作弊,不代表他的人品好,他爹可是連賑災銀都要貪墨的人,我不信歹竹能出好筍!」
呃,俞三真是執著。
不過俞三會這樣做也不奇怪,就連他們幾人,也是和程珪更要好。
程卿要是考入書院,程珪的處境是挺尷尬,一筆寫不出兩個「程」字……不對,受影響的可不僅是程珪,還有其他程氏子弟,程知遠貪墨賑災銀兩,程氏子弟都會以程知遠為恥,因而遷怒程卿。
俞三的同窗喃喃道:「他就算考入書院,日子也不會太好過呢。」
俞三狠狠瞪了同窗一眼,「怎麼,你很同情那小子?」
同窗搖頭。
同情倒不至於,犯官之子當然要受唾棄,別說親爹犯罪和兒子沒關係,程知遠貪墨的賑災銀子,程卿肯定也花用過!
一念至此,這人又覺得程卿剛才的自辯虛偽的很。
——什麼要靠族裡接濟,窮的沒錢請僕婦,程知遠是當過縣令的人,朝廷又沒查封程知遠的家產,程卿怎會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