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面朝大海的告白

雖然姜遠心裡一直惦記著北京的蘭君，期間也去了幾次北京，但他們相識的那個年代，通訊不發達，又隔了這麼些年，找人確實有些難度。

另外，在姜遠心裡，自然知道是負了蘭君，畢竟自己已經有了家室，多年前的匆匆而別，反倒是強行糾正了自己的這一段錯誤。一別多年，蘭君自然也該有了自己新的生活和歸宿，再莽莽撞撞地去尋找，打擾了人家的生活不說，他其實也無法再給蘭君一個交代。

於是，這段情便就此擱置。當年的沈蘭君便成為姜遠暗藏在心裡的一段瘋狂的美好。

可他全然不知，在北京的蘭君因為未婚先孕，先是和自己的父母吵翻，頂著巨大的壓力，硬是把孩子生了下來。那個年代，這種情況，她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白白斷送了才女的後半生不說，光是旁人的閑言碎語就能把人淹死。

所以，沈蘭君最終選擇離開了北京，帶著姜寧到了東北，隱姓埋名地重新開始生活。

後來，香港姜氏集團在內地的生意越做越火，營業額幾乎超過了香港的大本營，姜遠也開始頻繁地到內地處理事務。

說是造化弄人也好，說是緣分妙不可言也罷。人到暮年的姜遠，幾年前居然再一次和蘭君重逢了。

當時，姜氏集團房產項目涉及拆遷一處樓盤，姜遠無意間隨手隨手翻閱最後幾戶未搬遷的拆遷戶名單，沈蘭君這個名字竟赫然印入他的眼帘。而跟她名字登記在一起的，居然是一個姓姜的孩子。

姜遠的心自然動蕩了。這會不會就是當年的沈蘭君呢？會不會就是他負了的那個女人呢？再一查，果然，一切真相大白。他不光負了這個女人，還負了自己的女兒。

姜遠見了蘭君，自然是覺得自己虧欠她的太多，而見了自己的骨肉，卻更加心酸。自己這麼多年來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可蘭君母女的生活卻一直捉襟見肘。為了彌補這份虧欠，沈蘭君得到了非常豐厚的拆遷款，姜遠還專門給她安排了一處公寓可以安靜地養老。但對於姜寧的虧欠，姜遠卻覺得這輩子已經彌補不過來，畢竟自己親生女兒的大半人生自己居然都沒有參與過。所以，當他得知姜寧已經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之後，姜遠就把這份對自己女兒的虧欠全都彌補到了韓靜宜的身上。

這份虧欠的補償難免會用力過猛。韓靜宜也因此一下子被捧成了姜氏集團空降的公主。

而韓靜宜家境的這一巨大變化，讓師家和韓家本來平靜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了。

從前的師家和韓家，只因為兩家父親親如兄弟，所以自然走得近些。韓靜宜的父親韓束誠屬於儒雅知識分子型，而師寧的父親師承臨則是從小就調皮搗蛋、無惡不作的壞小子。大家也奇怪，為什麼這兩個性格迥異的孩子一路成長起來，關係會那麼鐵。但他們兩個卻給了最好的解釋，那就是互補。

上學的時候，韓束誠成績就好，讀的書多，腦子反應也快，一直都像是師承臨的第二個大腦一般。做了生意后，師承臨更是沒事就會拉著韓束誠聊天，談的都是生意發展的事。師承臨雖然從小不喜歡學習，調皮搗蛋，但是長大了卻逐漸發現，這做生意，光有錢是不行的，還得有腦子有眼光，能審時度勢，能看出什麼項目有發展，在什麼機會能事半功倍。而這些，他都能在很韓束誠的聊天中學習到。

所以，時間長了，韓束誠也就相當於宇龍集團里的半個軍師。這本來是師家的宇龍集團，卻和韓家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

後來，宇龍集團受到貪官落馬的波及，作為軍師的韓束誠自然也是沒少出主意。而此時的軍師已經非彼時的軍師，不光可以提供精神上的支持，還有了提供資金上支撐的實力。當時韓家已經得到了姜氏集團的部分股權，實力不容小覷。所以也就有了當初香港姜氏集團注資宇龍控股這件被金融界炒成熱搜的新聞事件。

其實，韓家實力的增強，對於師家的宇龍集團發展來說，正所謂強強聯合，完全是在向更好的方向發展。但這件事對師寧來說，卻讓他越來越抗拒。因為在他看來，師家已經越來越依附於韓家。

面對這個事實，師家的父母認為，扭轉著一切的辦法非常簡單，那就是讓師寧娶了韓家大小姐，師寧和韓靜宜兩人本來就從小玩到大，在父母眼中他們年齡相仿、脾氣相投，簡直在合適不過。

如此一來，兩家合作一家，也就沒什麼誰依附誰可言了。

而這也正是讓師寧所抗拒的。

說到師家和韓家的關係，程清歌在師寧臉上看到了少有的那種憂鬱。而在她的心裡，不光沒有因為所有的謎團揭開而變得輕鬆，反而變得越發壓抑了。

這一路聽過來，師家和韓家早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合作關係，互相的淵源至深。所以，韓靜宜和師寧，自然就是兩家合作一家的最好期待。

程清歌的腦子就像是過電影一樣，師家和韓家的故事，簡直可以寫了。兩家這麼久的淵源，韓靜宜和師寧，還會有別的結果嗎？

她程清歌，在這兩人中間又算是什麼呢？

師寧的父母怎麼可能會接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她呢？

她和韓靜宜相比，根本沒什麼可比性。

程清歌又開始變得無比卑微，她開始質疑自己，到底有什麼資本讓師寧選擇喜歡上她？

或許，在師寧的心裡，韓靜宜對他來說，只是因為太過熟悉了吧？

而她程清歌，僅僅代表了一時的新鮮感。

最終適合他的，終究還會是光鮮亮麗的韓靜宜吧？

走到這一步，這局棋應該就是個死局吧？

海風中，程清歌望著師寧好看的側臉，突然覺得他好遙遠。

師寧竟然也一臉憂愁地轉頭看了看程清歌，不再說話。

這時候的海風居然無比的配合，呼呼地吹了起來，吹得程清歌眯起了眼睛……終於，眼淚不爭氣地又湧上來。

面對這樣的事實，程清歌只感覺自己就像是這沙灘上一粒細小的沙子，這份愛，愛的那樣卑微，那樣渺小，那樣地蒼白無力。

她和師寧雖然肩並著肩，但此時此刻卻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像眼前的大海一樣無邊無際，希望就像是大洋的彼岸，一眼望不到邊。

程清歌看著大海，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用小的不能再小的聲音輕輕地說：「師寧，不然，我們還是就這樣結束吧。我們，不會有結果的。其實，你心裡很明白。」

師寧聽了愣了一下，突然一把擁住程清歌，力氣大的讓她都有點害怕。

只聽他語無倫次，用焦急的語氣說：「程清歌，你還是沒有明白。我一直沒跟你說、沒跟你解釋這些，就怕你會這樣，怕你會說我們結束這樣的話。你知道嗎？我好害怕你會退縮，因為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抗拒命運的掌控，想要跟我心裡喜歡的人在一起。」

師寧用目光牢牢的鎖住程清歌的目光，程清歌看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里真的在閃光。

「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我喜歡的是你，愛的是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師寧說完低頭看著程清歌。只見程清歌不說話，只是用憂傷的眼神回應著他。

師寧突然像發狂一樣，起身朝大海奔過去，他的腳踩在海水裡，大聲地朝大海開始喊：「我愛程清歌！程清歌，我們在一起，好嗎？」

喊完他轉身看著程清歌。

程清歌只覺得他一個人站在海邊，被海風吹著，滿眼的心疼。

她聽著他說他喜歡她的話，他說他要跟她在一起。

他還說他一直都在為他們能在一起努力。

這樣的他又怎麼能不讓人心疼？

她程清歌又怎麼能忍心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呢？

雖然兩個人中間有著太多的問題，但是眼前的師寧卻是滿臉的肯定。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

這份彼此的喜歡，這段不確定的糾結，是不是就應該被美好地劃上一個句號呢？

程清歌不由自主地走向師寧，一步一步，在沙灘上留下了自己向他而行的腳印。

此時此刻的她只覺得整個人都要跌入他深深的目光里。

她走過去，張開雙臂擁抱了他。

她再一次如此地肯定，她喜歡他。

師寧用手拂開程清歌的頭髮，迎著她的擁抱。

他的吻肯定又熱烈地壓了下來。程清歌只感覺到她整個人又都淪陷了。她的腦海里腦子除了一直在回蕩著「我們一起在一起好嗎？」這句話。再也沒有別的……

這個吻好長好長，長的程清歌覺得最後都要喘不過氣來。

海風似乎比剛才又大了很多，但程清歌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點燃了一樣。

愛情還真是奇妙，可以讓人忘記冷暖，忘記飢餓，忘記各種感知，只剩下愛意濃濃。

綿長的吻過後，師寧把頭埋在程清歌的頸間。這一次因為程清歌的主動，和熱情的回應，師寧說話的聲音似乎都帶著小小的興奮。

他說：「程清歌，你真的相信我對不對？我一直在努力，我要和你在一起，現在，我們終於真的在一起了！程清歌，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程清歌只覺得師寧又變得像是個孩子一樣，滿臉帶著微笑。她再次伸手用力擁住他，努力回應著："嗯，我們在一起。」

這一次又是沉默，卻終於沒了尷尬。兩顆相愛的心，終於貼的如此近，都在努力地、歡快地跳躍著。

這一刻，程清歌突然想起了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那曾是她最喜歡的一本。她對愛情的那些現實的想法，大概都源自於這本書。

她總覺得讓一段美好的愛情天長地久，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就比如現在，如果馬上就有一場海嘯，那他們兩個這段愛情也便能一瞬間定格為永恆吧。

如果沒有突然的變故，那對於很多人來說，這一生一世相守實在是太過漫長了。童話故事裡，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結束，卻沒有一個美好的童話講的是王子和公主結婚以後的事。他們以後也許會發生爭吵，也許會不再相愛，生活總會給你這樣或那樣的變化，誰也不能從開頭看到結尾。

而事實上就是，程清歌享受著在一起的美好，卻沒能猜到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