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章:深沉的夜
「王妃。」小容擔憂的喚了一聲。
寒風涌動,細雪相融。
那聲音仿似消散在風雪裡,穆瑤陡然停下了腳步,揚眸望著飛揚的細雪,眼底的水霧慢慢凝結,遂著眼角溢滿出來。
宋致遠,到底是我穆瑤錯看了你嗎?
不遠處的角落裡面,赫然藏著一抹身影,倒映著女子的眼底似清風沉澱,裹雜著幾分細雨將來的灰暗。
「咳咳咳……」大抵是受了風寒,穆瑤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王妃。」小容驚呼了一聲。
穆瑤眉頭一緊,驀然喉嚨傳來一陣腥甜,五臟六腑竟似刀割般的作痛起來。
不著聲色的將那上涌的腥甜咽了回去,她閉眼一瞬,孱弱的嗓音裹雜著幾分疲倦之意:「無事。」
夜色漸深,如黑紗籠罩。
大腦一片空白的穆瑤側卧在榻上怔怔的看著不見一絲光亮的地面,屋外的風雪似乎更大了,就連枯枝也被吹得咯吱作響。
白衣勝雪的男子立在屋外,任憑風雪打落在身上而不為所動,那雙看似微涼卻裹雜著幾分暖意的眸子始終落在那間沒有一絲光亮的屋子上。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響。
「顧莊主。」宋致遠一步上前,與顧南潯並肩。
顧南潯未曾看他一眼,只是容色沉了不少:「為何?」
為何?
宋致遠苦笑了一下,眼神多了幾分悲戚:「她心裡還有你。」
顧南潯身子微僵,沉澱著清風的眼底赫然翻湧起來。
「顧莊主,我有一事相求。」
顧南潯的面色微動,不緊不慢的道:「王爺且說。」
「顧莊主不是說瑤瑤中的毒,無葯可解嗎?」說到此處,宋致遠哽咽一下,這個看似閑散風流的王爺,在此刻哭的跟孩童一般的難過:「我只想瑤瑤快樂。」
近來的朝局越發的嚴峻,他已經害了她一次了,他不想在她最後的日子裡還要跟著她謹小慎微的活著。
顧南潯深深的看著他,沉吟道:「怎麼做?」
宋致遠仰頭將眼淚逆轉了回去,望著那細雪飛揚之下的夜色,哭笑著道:「今日我故意說要納妾,以瑤瑤的脾性,恐怕明日便會跟我和離,煩請顧莊主日後好好待瑤瑤。」
遂著話音落下,卻只聽砰的一聲,緊閉的門驀然開了。
「宋致遠,你混蛋。」立在門邊的女子眼裡盈滿了淚水。
若非她睡不著,恐怕這些話,她至死都不會知道。
「瑤瑤。」愕然過後,宋致遠滿臉慌張看著她。
嘴角忍不住的往下沉,她緊抿著唇瓣,踏著腳下的薄雪,朝他跑去。
她揚手落了一巴掌在他的臉上,哭罵道:「你憑什麼幫我做決定?」
宋致遠面色微僵的看著她,整個人就像被冰凍了一般的僵硬。
滾燙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臉色蒼白的穆瑤一把撲進了他的懷中,她緊緊的摟著他的腰身,低語道:「現在就很快樂。」
宋致遠背脊一僵,寒天雪地之下,卻彷彿有一道暖流流遍了全身。
任何言語,似乎都比不上女子這一句:現在就很快樂。
顧南潯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的情形,一顆心仿似墜入了谷底,嘴角裂開了一抹苦笑,他仿似沒來過一般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穆瑤望著顧南潯消失的方向,整個人仿似熱鍋上的螞蟻般糾結痛苦。
蒼白的唇瓣的動了動,無聲的吐露出了顧南潯三個字。
眼淚怔怔的滑落下來,不知是喜是悲。
她清楚的知道是自己心裡還有顧南潯的影子,她一直覺得愧對宋致遠,所以就算他要納妾,她也不會與他和離,亦或是多說一句。
成親以來,宋致遠對她很好,好到讓她無地自容,她也試著去接受他,去愛上他,可是顧南潯三個字卻是魔障一般烙印在她的心上,動不得碰不得。
風雪夜下,萬物彷彿沉寂了下來。
髮髻凌亂的庄夢兒跌跌撞撞的從醉夢樓的雅間跑了出來,可是還沒跑出長廊,卻是被宋昊天抓了回來。
喝過酒的宋昊天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哭得眼睛紅腫的庄夢兒狠狠地扔在了床榻上。
庄夢兒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翻身欲起,卻被欺身而上的宋昊天壓制了回去。
「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庄夢兒凌聲說道,直視著宋昊天的那雙眼睛充斥著翻滾不下的怒色。
宋昊天說是要送她回府,可是輾轉之下竟是掉頭來了醉仙樓。
本來她對宋昊天便沒什麼好感,自然是借口推脫,可宋昊天卻用白敘溫威脅來她,萬般無奈之下,她只能咽下了那口氣。
她喝的並不多,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她便想要走,可宋昊天卻是說什麼都不準,更甚是對她動手動腳起來。
宋昊天微眯著眼睛,靠近庄夢兒的脖頸深吸了一口氣,那淡淡的清香,讓人莫名的興奮起來。
「本殿自然知曉。」
庄夢兒切屈辱的別開頭,咬牙道:「那殿下還不起身?」
宋昊天冷笑了一聲,大手猶如游蛇一般朝她腰間的玉帶探去。
「庄小姐若不想白敘溫死的話,最好乖一點。」
庄夢兒身子微僵,猶如木頭一般僵直著身子,眼底滿是隱忍與屈辱。
宋昊天想要殺了白公子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若是她真的違背他,那白公子……
指甲近乎嵌入了掌心,她閉上眼睛,眼淚遂著眼睛流落了出來。
庄夢兒不知道宋昊天在自己身上衝刺了多少次,只知道踏出醉仙樓的那刻,那顆緊繃著的心忽然如釋重負。
眼睛已經哭的有些紅腫,身子仿似被馬車碾壓了一般的難受,她失魂落魄的走在長安街頭,任憑風雪放肆,而不為所動。
而她不知道,在漆黑的黑巷中,幾雙餓狼般的眼神已經幽幽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薄弱的日光刺破了厚重的雲層,將縷縷薄光傾灑九州大地。
「聽說了嗎?庄府的大小姐被幾個乞丐給……給那啥了。」
提著菜籃子的婦人湊近一旁的人神神秘秘的低語道。
「不會吧?」
「我家那口子起的早,去集市的時候路過一個巷口的時候看到的,那庄小姐衣衫凌亂,瘋魔一般的縮在牆角。」
「那幾個乞丐可真是膽大包天。」
「可不是,聽說已經被丞相府的人給殺了。」
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正好足夠白敘溫聽清。
手中的摺扇悄無聲息的滾落在了雪地上,白敘溫瞳孔微縮,大腦登時間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