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6:差了一點

「這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一葉小舟自江心駛來，船上的人客客氣氣地對肖風說道。

「月夜遇佳客，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走吧！」

肖風踏上小舟，既沒有扭捏幾句，也沒有推拒，正相反，他的表情神態，好像他才是請客的主人一樣。

這操舟的人想必也經過了很好的培訓，不止身上穿得乾乾淨淨，聽到肖風的話之後更是臉色不變，反而更加恭敬了。

大船停在江中心。

一蓬蓬的烏雲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了過來，遮擋住了漫天的星光，就連月亮也是若隱若現。

這條船的主人早已在艙門恭迎，向著肖風長長一揖，微笑著道：「佳客遠來，未能遠迎，恕罪恕罪。」

這個主人是個很年輕、很秀氣，很斯文的少年，穿著雖華麗，但卻不過火，他的笑容溫柔而親切，但一雙眼睛里，卻帶著種說不出的空虛、寂寞、蕭索之意。

肖風微笑欠身還禮「方才得聞妙奏，如聆仙樂，只恨來得不巧，打擾了主人雅興。」

少年笑道：「閣下如此說，想必也妙解音律，少時定當請教。」

也不用他怎麼吩咐，船艙里當即準備了豐盛的酒席，菜很香、酒很純，房間布置雖然簡樸，卻隱隱帶著清雅悠遠的氣質。

「不知道公子貴姓？從何而來？」肖風舉著酒杯，臉上似笑非笑。

「鄙姓原，關中人！」少年言簡意賅。

「原公子客氣……」

肖風道：「不知道公子與那無爭山莊的原東園原老先生怎麼稱呼？」

三百年前，原青谷建「無爭山莊」於太原之西，這「無爭」二字，卻非他自取的，而是天下武林豪傑的賀號，只因當時天下，已無人可與他爭一日之長短了。

自此之後，「無爭」名俠輩出，在江湖中也不知做出了多少件轟轟烈烈，令人側目的大事!

「正是家父！」原公子的表情非常淡然，也絲毫沒有身為武林第一世家公子的傲氣。

「原來竟然是隨雲公子當面，在下失禮！」

肖風看著這樣的原隨雲，也實在是很佩服，因為原隨雲的一舉一動，都與常人無異，任何人見到他，都不會將他與瞎子聯繫在一起。

「呵呵……我只是承先人威名餘澤，又怎麼比得上威震大漠，自立一國的沙漠之王姬冰雁呢？」原隨雲卻是笑道。

肖風這才真有點驚訝了：「你認識我？」

「雁蝶為雙翼，花香動人間……昔年三位名滿天下，閣下不過與胡鐵花並列，但誰又能想到這十年之後的境遇，竟又是如此不同呢？」

肖風卻是搖頭：「那隻花蝴蝶一代豪俠，慷慨壯烈，實在已經比江湖上九成九的人都要可愛得多！」

原隨雲繼續道：「剛才閣下躍上大船之時，一掠數丈，落地卻是無聲無息，全身氣機圓潤無暇，我閱盡天下高手，能有此境界者也不過寥寥一二人，更兼閣下如此年輕……」

「我聞年前大漠上發生了兩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一件是石觀音落敗身亡，一個是夜明建國，這兩事恰好又與一位當世無雙的俠客有關……若到了現在，我還認不出你是姬冰雁的話，豈不太過可笑？」

肖風一陣沉默，旋即才道：「原公子目力雖然不便，但卻已經比很多明眼人有眼光多了……」

「在下久聞王爺風姿，卻有一個疑問，不知道當不當講！」原隨雲轉向肖風，原本黯然的眼睛中竟似乎也有了鋒銳。

「請說！」肖風一擺手。

「王爺坐擁千乘之國，百萬子民，榮華富貴已極，更是日理萬機，為何卻要白龍魚服，入中原而棄夜明國於不顧？」

原隨雲字字逼問，言語間竟似有著誅心之意。

而實際上，只要是任何一個認識姬冰雁的江湖中人，見到他之後恐怕都會問一問的。

「我的來意，原公子難道還不清楚么？」

肖風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

「原來閣下便是黑龍老大！」原隨雲肯定道：「但你為什麼要讓我得知這個秘密？」

肖風道：「這自然是因為我有著把握，你們不會說出去的……你信不信？蝙蝠公子？」

「蝙蝠公子？」原隨雲一笑：「王爺在說誰？」

「既然姬冰雁能是黑龍老大，為什麼原隨雲就不能是蝙蝠公子！」肖風嘆息一聲：「說實話，你難道不覺得這個外號實在太囂張了么？蝙蝠無目，所以蝙蝠公子也是個瞎子！江湖上的瞎子雖然很多，但有如蝙蝠公子那麼厲害的瞎子，恐怕也就你一個而已！如此做豈不是掩耳盜鈴？」

「哈哈……」

原隨雲忽然大笑：「王爺可真是我的知己，可惜……江湖上皆是庸碌之才，縱使我的身份只差一層紙便可挑明，可惜他們卻永遠也想不到，簡直比瞎子還瞎子！」

「那是因為他們根本不願意相信，名俠輩出，聲譽隆厚的無爭山莊少主，竟然便是那無惡不作的蝙蝠公子！」肖風嘆息一聲：「不是不相信，簡直連想都不敢想！」

「不錯！因為他們都被名譽蒙住了雙眼，卻沒有想到，信譽，往往是最不可信的東西！」

原隨雲臉上的表情也恢復了從容淡然。

即使被揭破了真實身份，也不能令他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王爺自示身份，想必有著要事要與我交談……」

「哈哈……你錯了！」

肖風忽然大笑，聲震四野，連窗戶都在簌簌發抖。

「哦？為何錯了？」

原隨雲卻是饒有興趣地問道。

「你以為我自暴身份，乃是為了取信於你，跟你合作么？」肖風的眼中有著憐憫：「我知道你也在暗中組建一個龐大的組織，甚至準備一統中原武林，可惜同行是冤家，你既然有此志向，我又怎麼容得下你？」

「原來如此，王爺是以自身為餌，要釣我出來，卻是我錯了！」

原隨雲嘆息道。

肖風深深凝視著他：「做惡人做到你這步上，也算世間少有了！」

「承蒙王爺誇獎！」原隨雲拱拱手：「我只是有一件事還弄不清楚！王爺親身赴險，就沒有想過萬一么？」

「你可知道？我這船上暗藏六十四種劇毒的機關暗器，每一種都不比唐門絕毒遜色！更是埋伏了二三十個好手……縱使你對付得了這些，也必定真力大損，又怎麼能拿下我？」

肖風摸了摸下巴：「看來你很有信心？我知道，你乃是一個武學奇才，也練成了各門各派的不傳之秘，絕學級的武功都起碼學了四五十套！」

「沒有四五十！」原隨雲搖了搖頭：「只學了三十三種！」

「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可惜，你的武功或許比石觀音還要高出一籌，但與我相比，還是差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