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衛國番外

第266章衛國番外

第266章衛國番外

現在是1993年。

陳麗娜剛從汽車廠里出來,大夏天的,才戴上她的墨鏡,打開她的太陽傘,一群人就圍過來了。

「老領導。」

「陳書記!」

「陳廠長。」

陳麗娜上了車,吩咐司機:「直接開車,不要理那些人。」

司機喇叭驅趕著紛過來的人潮,不停的喊:「讓開,我們領導要去開會,快讓開。」

「領導,給條活路吧,我們全下崗了呀,不找你,我們再找誰啊領導。」一個五十多歲的女同志說。

還有一個男的直接圍著車呢:「領導,娃才剛考上大學,我這一下崗,沒法再就業,娃的書就沒法讀了呀領導。」

司機看後視鏡裡面,陳廠長,哦不,現在她是董事長,釗氏置業的董事長。

她戴著墨鏡呢,司機也不知道她心裏面在想啥,總之,曾經從毛紡廠、服裝廠出去的很多人,有一部分是創業不成功,還有一部分,是在別的廠子里工作,但最後因為效益不好而下崗了,也知道陳麗娜這個領導,因為是個女性,最心軟,全跑來求她來了。

陳麗娜在後座上坐了半天,一個電話就打出去了。

最近,又有新上的大哥大了,再不像前幾年那種,因為輻射太大,人打半個小時的電話就會牙酸。

陳麗娜這個,就是最新的大哥大。

「向南。咱們的小商品城現在建的怎麼樣了?」她說。

那邊,蘇向南說:「馬上就竣工了,怎麼啦,領導,關於招商,你有什麼想法要跟我說的嗎?」

「小商品城呢,是咱們自己的,不牽扯集團股東們的權益,我這兒有個想法,就是,曾經在毛紡廠和服裝廠干過的那些工人們,或者是最近礦區新下崗的職工們,如果有想租鋪面,創業的,給個一年免租金的優惠,可以嗎?」

「為什麼要這麼做啊。」蘇向南說:「咱的鋪面又不愁租,租出去就是錢,現在是有大批的下崗職工,但咱可是企業,得掙錢的啊。」

陳麗娜咬了咬唇,嘆了口氣說:「我是個女人啊,看好多曾經的老職工那麼辛苦,找不到碗飯吃,沒辦法,心軟,好了,這事兒就這麼辦啊。」

「對了,我聽說你又要出去,這趟是准去哪兒啊。」安娜也在辦公室呢,接過蘇向南手中的電話,問說。

陳麗娜驕傲著呢:「領袖誕辰一百周年,不是有場音樂會嗎,我們衛國在北京漂了三年了,說自己也能參加,我們全家準備要去看呢。」

安娜笑著說:「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等倆娃高考完了咱一起走,我也想去北京看看冷奇呢。」

冷奇現在在黨校學習呢,回來之後,會到自治區的賑災辦工作,安娜都半年沒見他了。

陳麗娜說:「好啊,你要想去,咱們一起去,反正現在咱們這幫老梆子,也該退居二線了,工作,就讓她們年青人忙吧。」

收了電話,轉眼已經到家了。

一個地方發展的快了,就有一個地方的不好,這不,最近基地旁邊要蓋幾幢家屬樓,雖然也是屬於油田上的,但是基地的家屬們很不高興。

因為新樓一起來,就擋了她們的視線,她們的陽光了。

「王姐,鬧的怎麼樣了?」對此,基地所有的家屬大鬧,陳麗娜鼎力支持呢。

王姐這幾年頭髮白的厲害,搖著小旗子說:「油田上已經讓步了,說重新調整設計方案,務必就是不能擋了我們的光和視線。」

蓋樓可以,但不能擋我們的視線啊,對不對。

要知道,1號基地的家屬區,經過這麼些年,綠樹成蔭,街道也一直在修繕,家家戶戶又修的漂亮,就在城邊上,院子寬大,住著舒坦,能種地,能擱鋤,前兩年還進行了整體的上下水改造,現在也有抽水馬桶,雖說比不上樓房舒適,但夏天住著,那叫一個涼爽啊。

年青人大部分都搬樓裡頭去了,但老人們,還在堅守陣地呢。

這不,陳麗娜拿鑰匙開了門,就進家門去了。

宋嫂子,錢工媳婦兒,除了在家帶孫子之外,還幫陳麗娜收拾收拾屋子。

屋子裡乾乾淨淨的,當然,在她回來之前,宋嫂子就把屋子給她收拾的乾乾淨淨了。

前年,衛星上了油田中學,基本上就一直住校了。

去年,衛疆和鄧淳倆為了更好的發展事業,也終於搬到上海去了。

不過衛疆的習慣,一開始一個月就得回來看她一趟。

陳麗娜吧,總覺得飛機那東西不安全,罵了幾次,衛疆最近至少有三個月沒有回來過了。

好吧,院子終於可以一整天都保持乾淨了。

屋子裡,也沒有總是到處亂丟的衣服。

但是,孩子們不在的時候,太安靜啦,安靜的陳麗娜有時候都挺傷感的。

正在這時,電話響起來了。

「媽,你和我爸到底什麼時候起身啊。」是二蛋,在電話里問呢。

陳麗娜無奈的說:「聶衛國,衛星馬上就要高考,嗯,還有三天她就高考了,我們當然得等她考完了,才能走啊。」

「衛星居然要高考了,那要我回來陪她嗎?」二蛋說。

陳麗娜在電話里翻白眼呢:「你就為了音樂而奉獻吧,她本來去年就該高三的,那不留級一年,跟冷鋒一起高考嘛。」

「這樣吧,高考完了你們就坐飛機,我參加的音樂會在6月10號,肯定能趕上的,好嗎,媽媽?」

這孩子,出門闖蕩三年了,從來沒回來過,報喜不報憂。

而他在外面究竟混的怎麼樣,要不是這一趟,陳麗娜和聶工都不知道呢。

總之二蛋就是,永遠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家人,有苦有累都自己扛的那種。

現在他終於肯見父母了,陳麗娜想,他應該也是混出點起色了吧。

北京。

高小冰才下班回來,就給老媽堵在門上了。

「你男人簡直了,我都不好說他。」她邊說,邊翻白眼兒呢。

高小冰就納悶兒了:「媽,又怎麼了嘛。」

賀蘭山直到進了自家院子,才說:「他今天又跟聶衛國一起排練音樂,叫我給抓現形了。」

「啊,你不會又打電話去罵我婆婆了吧。」

李明成在聶衛國參軍之後,跑回北京,在郵局找了一工作,干著呢。

而高小冰學的是金融,在銀行工作。

雖然李明成的工資遠不及高小冰的一半,但倆人還是開開心心的,結了婚了。倆人五年前生了個小閨女,小名涵涵,正是聰明又可愛的時候。

結果,原本一直好好上著班的李明成,三年前給當兵複員的聶衛國一勾搭,工作也不肯好好乾了,倆人天天什剎海,后海的,悄眯眯賣唱賺錢呢。

好吧,他一出去搞音樂,賀蘭山就打電話,跟胡素倆吵一架。

就這,現在家庭關係緊張著呢。

不過,得虧高小冰小時候任性,長大了之後,也不知道是怎麼轉的,性格居然跟她爸特別像,亂糟糟的家庭里,她有耐心,也有智慧。

這不,一路邊走就邊跟勸賀蘭山呢:「不論明成怎麼樣,你不能再罵我婆婆啦,我們結婚以後,明成幾乎就沒回過家,她再又沒孩子,就明成一兒子,一年見不著幾回,聽說他的消息就是你批鬥明成,我婆婆能高興嗎?」

「小冰,媽可是專門退休了替你帶孩子的,你這是要怨我?」

「你帶孩子是您的功勞,我沒說什麼呀,我們單位下個月組織到北戴河旅遊呢,到時候我只帶你和涵涵,不帶李明成和我爸,這總該成了吧。」

「你爸忙,你就專門請他他也不去。可是,小冰你說說,你爸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吧,明成這個女婿,就夠叫我們丟臉的了,現在他還想繼續搞搖滾……」

「我會勸他的,我會痛罵他一頓,然後勸他改邪歸正,真的,媽,你趕緊看著阿姨去做飯吧。」上了樓梯,高小冰就把她媽給推下來了。

但是,一上樓,她就跟只小松鼠似的,朝著卧室蹦過去了:「怎麼樣,明成,紀念領袖誕辰一百周年的音樂會上的名額,有你倆嗎?」

李明成跟他的小閨女,臉跟高小冰一樣圓的涵涵倆在地板上趴著,教閨女寫幼兒園的作業呢。

「快說啊,有你倆沒有啊。」高小冰說。

李明成翻了個白眼兒:「我聽見你媽又在罵我,懶得說。」

「快說嘛,我總沒罵過你吧,多少回你晚上出去唱歌,不是我幫你打掩護,嗯?我還是你的小迷妹,我到處給你倆鼓掌。」

搖滾小迷妹高小冰,你甭看在銀行里上班,必須得端莊大氣再加點刻板,但她對於搖滾,那是忠實的熱愛。

「我們起步的時候,錯過了時機,本來,要86年就開始唱,那現在我們絕對成腕兒了,可現在你看看,崔健、黑豹,來自呼和浩特的零點樂隊,一個比一個強,我和衛國,想要闖出名堂,真的特別艱難。」

「我知道,但我是支持你們的啊,我就問你們,紀念誕辰音樂會上,有你倆嗎?」

高小冰再問。

李明成說:「本來沒有,但是,有個贊助商給電視台這個節目組贊助了二十萬,怎麼說呢,歷盡千難萬阻,電視台的領導一個個的聽我倆唱,終於批下來了,我倆可以上了。」

「二十萬?哪個企業啊,這麼有錢?」

「據說是個人,並非企業,總之我們也不清楚,反正,誕辰音樂晚會上,我們會有十分鐘的演唱時間,我也跟衛國商量過了,能紅,頭一年的收入全給我,我砸給你媽,然後正大光明搞音樂。要紅不了,我回郵局數包裹,他回礦區開公交車,就這樣。」

「你們一定會紅的。」高小冰說。

涵涵也說:「爸爸肯定會紅的。」

李明成揉了一把高小冰的頭,再揉了一把涵涵一把,把她的頭扭開,親了高小冰一下:「倆一樣傻的傻丫頭。」

聶衛國沒有高幹老丈人,也沒有個在銀行工作,能拿高薪的媳婦兒,再有甚者,為了怕大柵欄的人要笑話陳麗娜,家都不敢回,現在是個實打實的北漂。

不過,現在的北漂,比之將來,條件還是要好很多的。

還有三天就要演出了,他掛了公用電話,突然就啪的,搧了自己一巴掌。

他怎麼就忘了呢,最乖巧最可愛的妹妹,馬上就要高考了啊。

身為二哥,他連衛星高考的日子都忘了。

「來啊,神父,來倆串羊肉串兒,怎麼,兜里又沒錢?」隔壁羊肉串攤的老闆說。

二蛋擺手:「我不吃刺激的食物,我媽烤的羊肉串我才吃,你這個,我不吃。」

「你說你搞搖滾是為了啥,啊,我問你?在我看來,搞搖滾就是為了喝不完的啤酒,睡不完的女人和花不完的錢,你說對吧?」烤羊肉串的小哥扭著屁股呢,喇叭里響的,正是那首《一無所有》,聽起來正得勁兒。

二蛋並不饞。

他在英國的時候,給餓過勁兒了,不饞,但永遠的,處於一種飢餓狀態,不過,為了維護自己的嗓子,酒不沾,辛辣刺激的食物不吃,煙不抽,這是最基本的。

「我是純粹的熱愛音樂,我是為了理想而歌唱的,而且,酒、性、毒品,這三樣並非音樂的助興劑,而是殺死音樂家的利器,我的先天嗓子並不算特別好,必須好好愛護。」二蛋特實誠的說。

但在羊肉串老闆看來,連串兒都不擼的人,他就是個棒槌。

「那你就繼續追求你的理想吧,但願你到五十歲的時候,還能吃得起街邊那碗燴面,好嗎?」羊肉串老闆把自己烤的噴香的羊肉串橫給一個嘴裡叭叭著煙,兜里裝著瓶二鍋頭,長頭髮,背著吉它的『搖滾歌手』,倆人交換了個眼神,同時給了聶衛國一定義:「傻逼。」

二蛋抽了三塊錢出來,在隔壁的河南麵館要了一碗燴面,仔仔細細的吃完了,再出來,就從兜里開始往外掏錢了。

小衛星和爸媽都要來,他得攢點兒錢給妹妹花啊。

給小衛星買件裙子吧,也不知道妹妹現在長的有多漂亮了,二蛋抽了三百塊出來,好,這個留著買裙子。

然後再一數,還剩下兩千二。

也不知道那件演出服打折了沒有,上次去看的時候,三千六,但兩個月過去了,他一直看著,沒人買呢,這會,二蛋就準備跟老闆講講價,把那件演出服給入手了去。

6月18日舉行的音樂會,到時候全國現在所有的電視台,全部要在晚上八點進行直播,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二蛋深知這個機會來的不易,所以,從樂器到演出服,都力爭要準備最好的。

他已經漂了三年了,終於等到一個機會,當然就會死死抓住,決不允許自己失敗。

「老闆,那件服裝呢,就是那件紅黃相間,卯釘扣的服飾,我昨天來看,還在這兒掛著呢,怎麼就不見啦。」

「有顧客剛買走啦,人家來了就買,三千塊,一分不少。哪像你,扣扣索索,看倆月了,一分不肯掏?」專賣演出服裝的老闆攤著手呢:「再挑一件兒唄,那件衣服是純銀打造的飾品,才會那麼貴,你再挑件兒,這個雞毛裝,這個,緊身衣,這一件才幾十塊錢,我跟你說,穿上了效果其實都一樣,真的。」

聶衛國只問:「多久了,那人走遠嗎?」

再不濟,別人穿完他穿,或者租一天也行啊,他上台,必須穿那件衣服,真的。

「那你自己去找吧,我跟你說神父,搖滾歌手我見的多了,像你一樣的棒槌全北京城就一個,你要能紅,我跪下來喊你叫爺爺,真的。」

聶衛國轉身出來,看著街上全是提著大塑料兜的人,追著想找呢,看究竟是誰把他看中的衣服給買走了。

突然,就見一穿著高跟鞋,個頭不算高的女人,手裡提著那套衣服,拿著個大哥大,正在街邊打電話呢。

「喂,明成嗎,衛國的服裝我已經拿到了,就是你說他一直想要的那件,我現在馬上要出差,我把衣服送你家樓下,你不能告訴聶衛國衣服是我買的,明白嗎?」

居然是陳甜甜。

二蛋往後退了兩步,就見她拿鑰匙開了街邊一輛車的門,轉身,走了。

過了不到兩個小時,倆人就又在衛國的出租房裡見面了。

一見面就是直奔主題,畢竟成年男女,沒那麼多說頭。

她奔上來就脫他的衣服,他也把她壓牆上親呢。

二蛋那一碗燴面的力量,除了用來唱歌的,大多數都用在甜甜身上。

臭烘烘的一排式出租屋,每個人的房間里都是煙頭,紙團和垃圾,聶衛國算是最乾淨的了,至少紙會入瘺,而且不抽煙,就沒煙頭。

但樂器啊,書啊,簡譜啊,也還是亂成一團的。

完事兒了,陳甜甜還得起來替他收拾亂扔著的音樂書,各種樂器,二蛋就在床上躺著呢。

「得虧你不抽煙不喝酒,你看看隔壁那些,又臭又髒的,煩死了。」陳甜甜說。

二蛋看她跪到床上,抓住陳甜甜的手,拉她躺到自己身邊,拿他生滿胡茬的臉,蹭著她軟綿綿的胳膊。

事實上三年前到北京,衛國就把陳甜甜給睡了。

畢竟都二十四五的人了,沒那麼多矯情的勁兒,說什麼天長地久,談什麼愛與不愛的。

當然,她也沒說想跟他交往,聽他給自己唱了好幾首歌,啥也沒說,就把衣服給脫了。

在外面跑了好些年,人陳甜甜還是個真姑娘了。

用她的話說,也許這一睡,聶衛國的音樂生涯就完蛋了。因為他會發現,他的女神什麼都不是。再或者,他會更上一個台階,夢想破滅了,他會給自己重新找一女神嘛。

但二蛋沒有,他有在英國讀過五年書的底蘊,還保持著當了四年兵的嚴苛作息,除了懶一點兒,裝模作樣的,真跟個音樂家似的。

「我又代理了一個香港牌子,明天得去談商場了,小陳阿姨幫我介紹的,這錢不能不賺,我走了啊。」收拾洗涮完了,陳甜甜說。

聶衛國哦了一聲,激動,說實話,地下賣唱三年了,頭一回要登上中央新聞頻道的八點晚會,特別激動,但是,陳甜甜太忙了,忙到沒時間能跟他多說幾句話。

「你就不能陪我睡一夜嗎?」他說。

他的甜甜姐姐,比他大著兩歲呢,也快三十了啊,一身肉軟綿綿的,一掐找不到骨頭,抱著睡甭提多舒服了。

三年北漂,少年時也曾輝煌過的聶衛國沒錢,沒地兒住,找不到出路,所有的慰籍,都來自於陳甜甜無私奉獻的肉體。

可她太忙,在一起三年多了,沒陪他睡過一夜。

「傻瓜,外面那麼多愛搖滾的小姑娘,你要想找誰陪你睡一夜能找不著,我走了啊。」

陳甜甜說著,踩上鞋子,忽匆匆的,就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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