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盛宴
「嗚……」
隨著天空中那彎月蒙上了紫色，黑夜也變得不那麼純粹。
這片城區忽然捲起了一陣寒冷的風，那風極大，發出幽咽的呼嘯。
伊澤也只能匆忙壓低身體，一隻手按住頭頂的禮帽，另一隻手攥著手杖和衣領，靠著一根造型典雅的煤氣路燈，控制著身體不摔倒。
心中苦澀。
集體夢境！
這才過了幾天，上一次夢境引發的關注才剛剛有所消退，貝恩市就再次出現了新的夢境！
看來我今天的運氣格外『好』……
將臉部埋在衣領中，抵抗著那寒風，伊澤竟然發現自己並不是太震驚，甚至有些淡然了。
「難道又是碎裂教派的人？剛才過來的時候，銀月手杖並未指向其餘方位，說明周圍應該只有那一個超凡者……難道，他就是這場夢境的『主持人』？」
「不……不能這麼粗暴地判斷，夢境籠罩的城區面積很大，也可能是手杖探測範圍之外的力量引發的……」
心中念頭電閃，伊澤的精神高度緊繃，準備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
不過好歹也有了一些經驗，他也不至於慌了神。
就在這時候，伊澤只覺有什麼東西來到了自己腳下，觸碰到了他的鞋子。
他當即警惕地向後退去，卻發現那風突兀地消失了。
就像是它出現的時候一樣突然。
伊澤當即抬起頭，目光向身前地上望去，旋即，便愕然地看到了一些被吹來的落葉，以及一隻扣在地上的純白面具。
那面具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五官輪廓模糊，製作極為粗劣，嘴角的笑容格外誇張，可惜在這情境下，就顯得多少有些滲人。
伊澤握緊手杖，將目光又抬高了些許，打量這片街區。
然後吃驚地發現，在整個街區的馬路上，街道旁，巷子角落，房屋拐角……都散落著一張張純白面具。
「它們是那陣風吹來的。」
伊澤當即明悟。
也就在這時候，他陡然聽到了一陣喧鬧聲自身後傳來，他猛然望過去，就只見一列人群正從街道另外一頭走來。
浩浩蕩蕩，怕是有成百上千人。
他們有男有女，打扮各不相同，為首的幾個身穿華麗的晚禮服，彷彿是要去參加某個宴會。
而最奇異的是，他們每一個人臉上都戴著一張笑容誇張的純白面具，無一例外。
一邊沿著大街向這邊湧來，同時彼此交談。
隨著伊澤望過去，隊伍邊緣的幾個頭戴面具的市民若有所覺地看了過來，行走的步伐似乎有了些許的停頓，隨後又重新轉了回去。
整個城區街道上都看不到哪怕一輛馬車。
隨著那隊伍行來，伊澤發現道路兩側的房門不時開啟。
一位又一位身穿正裝或禮服的市民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彎腰撿起地上的面具，扣在臉上，加入了隊伍。
這一幕是如此的詭異，令伊澤本能地汗毛倒豎，想要躲避。
輕輕吸了口氣，他右手飛快從身前的口袋裡摸出了「洞察之眼」，架在了鼻樑上。
之前跟蹤的時候，他擔心持續使用會消耗光這件物品的活性，所以暫時收了起來。
此刻透過「洞察之眼」的鏡片看過去，不出預料地發現這浩浩蕩蕩的人群悉數呈現黑白色，而自己的雙手顏色仍舊正常。
「他們似乎是想要去往夢境的中心。」
有過一次經驗的伊澤迅速做出了判斷，旋即猶豫了起來。
如果他猜的沒錯，夢境的「主持人」應該就位於夢境中心。
考慮到對方必然比自己強大，伊澤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躲避，朝著相反的方向前行，躲藏起來，直到夢境結束。
不過他仔細想了想，又感覺這樣不妥：
「我對夢境的了解仍舊太少，但這既然是異神為製造新的使徒而布下的儀式，那一味躲避也不一定能安全度過……
相反的，如今所有人都集中在了隊伍里，我一旦逃離，就相當於主動暴露了我『超凡者』的身份，這大概率會引來主持人的注意，反而增大危險……」
心中思索間，那數千人彙集的隊伍已經來到了伊澤身旁。
他暗暗攥拳，終於做出決定。
他準備加入這個隊伍，藉助群眾的海洋來掩蓋自己。
畢竟根據此前的經歷，他知道除非是藉助特殊的超凡物品，或者本身具有探測的能力，否則，超凡者即便是面對面，也不會看出對方的身份。
腳步聲與喧鬧聲中，伊澤彎腰將腳邊的那隻粗劣的面具撿起。
藉助「洞察之眼」，他確認這面具並無異常，於是將其覆蓋在臉部，並固定，這才慢條斯理地匯入了人群。
略作猶豫，他又往人群裡面擠了擠。
「……這場慈善晚宴真的是我有生以來，參加過最盛大的一次……」
「哦，我甚至為了它專門請人設計了一條新裙子……」
「我已經等不及了！」
走在人群中，伊澤模仿者周圍人的步伐與動作，盡量讓自己顯得平平無奇，同時也聽到了身旁的人們交談的內容。
「唔……是去參加慈善晚會么？夢境中的人果然神智不清醒，哪裡有整個城區的人都步行參加的？」
伊澤不禁暗道。
「……這場慈善晚宴是我有生以來……」
「哦，我甚至……新裙子……」
「我已經你等不及了！」
只是很快的，伊澤就發覺了不對勁。
這群人交談的內容赫然是重複的，所有人都在反覆重複著相同的話語，肢體動作，甚至連每一次的聲調和情緒都幾乎完全相同。
並且，這些人行走的動作也極為彆扭，動作僵硬，呆板，如同在上演著一幕極為拙劣的舞台劇。
恩，如果非要做一個比較貼切的形容……伊澤感覺自己似乎行走在一群殭屍的隊列中。
恐怖、驚悚的氣息令他指尖發冷，呼吸都不敢大聲。
「就不能有一個正常些的夢境嗎？」
伊澤心下苦澀，卻無奈地只能模仿著，向前行走。
約莫走了十分鐘，那反覆重複的交談聲驟然一停，所有人都扭頭看向了最前方。
伊澤精神一震，同樣望去，繼而，便驚訝地看到了一座城堡。
是的！
城堡！
準確來說，是一座佔地面積頗廣，建築高聳，外表純白，燈火璀璨的，屹立於街區上的城堡。
「這片街區絕對沒有這樣的一座建築！」
伊澤極為篤定地想著，以這座城堡的高度，即便是隔著城區都能清晰看到，假使有，他此前不可能沒有看到。
此刻，那座燈火通明的城堡門口已經擠滿了人群，那是從其他方向趕來的隊伍。
伊澤這才知曉，他所在的隊伍只是其中之一。
此刻，從各條街道趕來的，佩戴純白面具的人們匯聚於此，熙熙攘攘，排著隊緩緩進入城堡。
雖然這一幕多少有些滲人，但伊澤卻覺得更加安全了。
「歡迎光臨本次慈善晚會！我們為各位準備了豐盛的晚宴！」
城堡門口，幾位服務生打扮的侍者同樣在重複這一句話。
很快的，伊澤便混在人流中進入了城堡大廳。
這大廳面積極大，湧入這麼多人，竟然也並不顯得擁擠。
房間頂部懸挂著一座座華美的吊燈，數十條長桌分散各處，每一張桌上都均勻地擺放著精美的燭台。
同樣純白色的蠟燭散發出溫暖的光，照亮了整座宴會廳。
一個個侍者穿行於人群間，用極標準的姿勢穩穩端著餐盤與酒盤，並將其分別放在覆蓋純白桌布的長桌表面。
那些身穿禮服的紳士與小姐們則優雅地端著酒杯，彼此談笑，搭配面具上那無可挑剔的笑容，竟顯得無比和諧。
伊澤混在人群中，驚訝地看著奢華的，宛如宮殿般的大廳，望著四周牆壁上巨大畫幅的油畫，心中不由感慨：
「這樣規模的宴會也只能出現在夢境中了……唔，或許溫頓首都伊斯諾克可以做到相同的規模……」
「呵，只可惜這是個噩夢……咦，這些食物看起來倒是不錯……」
伊澤走到一條長桌旁，目光在那些拋光的銀色餐具上短暫停留了下，繼而依次在那些看著便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上掃過。
「唔，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吃起來味道怎麼樣。」
伊澤悄悄咽了口吐沫，想著。
然而就在下一秒，藉助「洞察之眼」，他赫然發現那些精美的食物開始變質，腐爛，回歸「真實」。
灑著黑胡椒的牛排變成了一塊腐爛流膿，散發惡臭的不知名肉塊。
一隻泛著油光的豬手竟變化成了一隻血淋淋的，剝掉了皮膚的人手。
一盆香濃的湯羹，湯汁竟是猩紅的血水，其中無數白色蛆蟲蠕動。
而餐桌中心那隻巨大的烤乳羊，赫然是一具殘破焦黑的屍體。
伊澤眼眸驟縮，渾身冰涼，寒氣自脊樑蔓延上來，胃部更是急劇蠕動。
這一刻，他幾乎要嘔吐出來！
……
ps：剛寫完，先更新，等我吃完飯回來改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