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皇覺寺聞耗（八）受贊

聽他這樣說，我心裡懸著的大石也才落了地，可我還是記著他身上的血味：「韓歆，你，你受傷了？」

我貴為公主，下人們的這些事情我是從來不放在心上的，而這大概是我頭一次說這樣關心的話，所以語氣很是不順，而我也能感覺得到，我面上已經有些發紅，好在這時的天空已然盡黑，他當是看不到的吧。

韓歆語中還是那樣萬年不變的熙和：「一點小傷，不妨事的。」

「嗯。」我低下頭去，還不知要說些什麼好時，他卻在我耳旁輕輕道：「公主，你這樣，不知比白日里好看多少，韓歆為公主受傷，很高興。」

「你！」

我一時沒了話說，而且又想起當時只因他冒犯於我，我就對他那般指咒，那也才不過過了短短數個時辰，他竟如此！

雖然心裡有一些喜歡，可我不抑制不住心裡慌亂，所以掙了幾掙。然則他卻愈發將我摟著，口中道：「公主勿動，若是被人發現了可是不好。」

我一聽，卻也知道當真不好，然則口裡也不肯服了軟：「你且與我記著，如今你已是罪加一等了。」

轉瞬之間，韓歆又恢復了之前那萬年不變的恭敬模樣：「是，所以韓歆九死一生，也要趕著見公主。韓歆的命，只能葬在公主手裡。」

一樣的話，很多之後他又對我說了一次，可又誰知，物是人非，此時那彌在空中的莫名情愫，竟然已經消逝得無影無蹤了呢！當時我聽他這般說，心裡又起了對他的緊張，九死？

我垂下雙眼，對他道：「說與我聽罷。」

原來，韓歆自離我后，便回他房中，做了一個簡易布袋，給它套上了女裝，然後還帶了帽子，便抱著那布袋，悄悄潛出門外，又奪了一匹馬，飛馳而去。因為檀江王對我的擔心，所以未有放箭，從而給他贏得了間隙，得以脫身，然後他巧施妙計，甩脫了追兵，如今卻是又繞回來，要救我出去。

雖然他幾句話淡淡而述，但是我能夠想見，這其中的曲折，是多麼地驚心動魄。

說完，他道：「公主，你隨我離了這皇覺寺吧，此地不宜久留。」

我那個時候還不明白人心，所以脫口就問：「為什麼？」

韓歆不覺我厭，仍然耐心釋道：「我用計，能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那江鴻秋久戰沙場，不是等閑之輩，無須多時，他定能識破，或許重殺回這皇覺寺中，若是公主千金之軀還在，也是插翅難飛了。」

「江鴻秋，是那個檀江王的名么？」我忽然問道，只因韓歆提及到，他姓江。

檀江與我棣葉相同，檀棣為國號，後面冠以皇姓，而據我所知，還有岳宋、遠夏等，所以他既然姓江，那定然是檀江王無疑了。

「嗯，」韓歆只簡單地應了一聲，又續道，「現下江鴻秋在這邊置下的兵力已經稍有鬆懈，正是脫身時機，等他知道中我計時，也許會將部分兵力回撤，即便不回，他不知公主藏身何處，自然也是有些首尾難顧。」

他這般一說，我心中忽地想起從前貪玩之時讀過的兵書來：「這便是兵家所云，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對么？」

「對。」

其實他這般敷衍答我，我還是難免有些泄氣，可我知道他這個就是這般脾性，只好說道：「既如此，那便及早身離開吧。」

「是。公主，你扶穩我。」

非常奇怪的，我竟然在這樣的時刻想到，此時分明是他摟著我，而我又靠著他，可他偏偏說的扶，可見他於我的確是只有主僕之情了，思及此，我卻微微地有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