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遺夢

躺在病床上，身體感覺輕飄飄的，好像坐著過山車，在空中飛起來了一般。我戴著一張鬼臉面具，在蒼白的世界，充滿著鬼臉面具的世界中摸索著，尋覓著。周圍一張張熟悉的，陌生的鬼臉面具走過，笑聲不絕，面容卻僵硬冷漠。

「悠悠——」

一聲溫柔的輕喚，我回頭，看見了久別的媽媽，她依舊如我記憶中的一般美麗安靜，整個世界，只有她最真實，只有她的笑最有色彩。她看著我，靜靜地淺笑，慢慢張開了手臂……

我跑上去，撲進媽媽的懷中，帶著哭腔的鼻音，急切的呼喚道：「媽媽，我以為，我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

「不要離開我……」

我緊緊地擁著她，用我全部的力量擁著她。她輕輕摘下我的面具，然後輕輕撫摸我的頭髮，撫摸的額頭，撫摸我的臉頰……

她說：「媽媽從沒有離開過你呀……媽媽一直都在你身邊……」

突然，一切天旋地轉，我握不住媽媽地手，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我的視線，化為白色的煙霧，裊裊散去。

終於，一切都慢慢地消失了，蒼白，面具，世界，還有我最愛的媽媽。我驚恐極了，站在原地四處張望，想去尋覓，卻找不到追尋的方向，無力，挫敗，我蹲在原地低聲哭泣。

原來，人的力量竟是如此渺小。

「別哭——」

一道清冷的聲音襲入耳膜，我抬起頭，是孟美？可是她的額邊並沒有那道紋身，也沒有濃艷的妝容。是孟佳？可是她的聲音是如此清冷淡漠，彷彿世間一切與己無尤，她的眼神是如此睿智，彷彿歷經人世最慘烈的滄桑。

「別哭——」

她走到我的面前，抱著我，輕輕的，就像兩隻倔強的刺蝟，既要相偎取暖，又要相離自安。

一瞬間，很溫暖，感覺就像是兩個相知的閨蜜久別相擁，我的心裡防線徹底坍塌，我在她的懷裡痛哭，多年來藏在內心的苦水一股腦地傾瀉出來。

「別哭……悠悠別哭……」

一道男聲突然響起，我猛地驚醒，是夢，一切都只是夢，儘管它是如此真實。

我痴痴地看著前方，回憶著夢中的場景，回憶著我的媽媽，回憶著那個不知是孟美還是孟佳的女子。

「你怎麼了，怎麼……傻傻的……」

木安辰見我這副模樣，有些驚慌，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我頓時清明起來，一把打開他都快刮到我的鼻子的手掌，又抹了抹哭得一臉濕潤的臉頰，有些驚異地道：「你在這兒幹嘛啊！怎麼不回去啊？」

「拜託，你賴在醫務室里，這兒晚上又不是很安全，也不好把你抬回去，只好捨命陪君子，在這兒守著你唄！」

木安辰攤了攤手，一臉無奈道。

「那，孟佳不會誤會嗎？」

「她本來也在這兒，但我看她太累了，便讓她先回去了。況且，又不是我一個人……」說罷，他努努嘴，指向隔壁鋪位。

我的天吶，徐文勛很沒形象地呈大字行攤開，躺在隔壁鋪位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好不逍遙快活。

「那你怎麼不睡？」我又看向木安辰，仍是一臉費解。

他揮了揮手上的大蒲扇，仍是一臉無奈道：「大小姐，你嚷著熱嘛！晚上醫務室電閘管理，又不能開空調，又不能開電扇，連個燈都是自備的小檯燈。」

「……謝謝啊！」不能說我不感動，可是除了一聲謝謝，我又能說什麼。如果不是有孟佳，如果不是有孟美，如果不是有尹昊，如果，他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可能會倒追他。可是如果只是如果，你和我也終究變不成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