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動搖
而另一邊，奔跑到街道上的三人，終於見到了主路上明亮些許的路燈與夜晚下變幻的霓虹。
語兮抬手便招來了一輛計程車，將身旁的兩人推了上去。
「媽媽……」
張佳琦依舊有些害怕，死死的拉住秦露珍的衣服。
「恩恩，我在，不怕，我們再也不回去了。」
秦露珍一把抱住身旁的張佳琦，而她自己的身體也顫抖的厲害，她從後車窗頻頻的回頭望去，卻發現沒有人跟在自己後面一道離開。
「陳老闆喃？剛才那個人是陳煜是不是？是陳煜對吧？他怎麼沒跟過來？他還沒出來喃！我們等等他，等等！師傅停車啊！」
秦露珍整個人都慌亂急了，張燁然什麼脾性自然是知道的，若是陳煜落在了他們手上，那怎麼得了！
語兮一臉淡然，將衣擺扯了扯，運動鞋上濺了不少泥點，她正抽出車內的紙巾跟個沒事人一般，將自己收拾乾淨。
「放心吧，不過幾個混混罷了。老東西應付的了，你且別去拖後腿就行了。」
這話叫秦露珍不由一驚，早些時候陳煜被張燁然揍成什麼樣子，她不是沒見過。
今次要是再因為她出點什麼事，她一點不會原諒自己！
「怎麼可能沒事！那麼多人，還拿著刀，陳老闆逃不了的！不行！快報警吧！我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師傅，你停車，快停車！張燁然找的是我，我回去找他，你帶著佳琦先走！」
秦露珍一驚一乍倒是將計程車師傅給嚇的不輕，從倒後鏡掃去，竟見秦露珍竟然開始拉開車門，他連忙腳下一腳剎車下去。
在司機的斥責中，秦露珍已經推開了門，計程車還未停穩，她將張佳琦推到語兮的身邊，一隻腳已經跨了下去。
語兮一把拉住驚恐，卻又焦急萬分的秦露珍，好看的眉心蹙在了一塊，極為的不悅。
「秦露珍。你不要鬧了！你忘了陳煜是做什麼的么！那老東西不會有事的！你擔心別人前，能不能先顧好你自己？！」
語兮不懂，實在不懂。
明明害怕的要死，明明自己都已經一身的傷，為什麼還會擔心著旁人的安危？
那明明兩人只是萍水相逢，明明陳煜甚至還說要殺了她，可她怎麼可以為了對方不顧自己的性命！？
語兮不懂，也理解不了。
人不是該只顧著自己么？逃命不好么？身旁的女兒不要了么？
這到底是善良還是蠢，在語兮看來，眼前這女人明顯屬於後者。
秦露珍詫異的看著車內的語兮，對方的臉上是惱怒的情緒。
這與平日里她一貫溫和的嬌笑明顯的不同，那近似偽裝一般的神情，在此時的臉上，終於有了別的表情。
看著對方，秦露珍半張的嘴微微動了動，最後還是選擇相信對方。她坐回了身子，將車門給關上了。
「陳老闆真不會有事對不對？他說他是……是真的對不對？他是好人，他幫了我那麼多，他不可以有事！」
語兮雙眼微眯，眼中一抹殺意一般的凶光閃過，繼而冷漠的問道。
「他那樣對你，一直讓你死，還是好人？」
秦露珍將懷裡的張佳琦摟的緊了些，搖頭說道。
「他是嘴壞，可從頭到尾，他只是想我明白，活著有多麼不容易，命有多值錢！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人要為自己而活，我還有更多要守護的東西！再難，我得活著！」
「陳老闆，是個好人……」
「媽媽……」
「我在。我在這。」
「媽媽，你別哭。」
似乎感覺到一旁溫熱的淚落在自己的臉頰上，張佳琦轉回頭看著她。看著秦露珍臉頰上不斷滾落的眼淚珠子，她連忙抬手想要替她擦乾。
秦露珍扭過連，抬手抹乾眼淚。
「恩，對，不哭。答應你，我再也不哭了。」
張佳琦小聲的應了一聲，隨後轉過頭看著一旁似乎還在賭氣狀態的語兮，怯怯的喚了聲。
「姐姐……」
這聲輕呼，叫語兮視線瞥過，打量起了這個一身狼狽的孩子。
柔弱的像才從屠夫手下逃脫的一隻驚恐的小羊羔，她圓圓的大眼睛就這般看著自己。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落入語兮眼中的，是對方的眼眸在車流的穿梭里，映出一道道霓虹。
「姐姐……是來救我們的么？」
「這是語兮姐姐。」
想起自己的女兒還沒見過對方，秦露珍連忙解釋了一句。
「……語兮姐姐，你不要吼我媽媽，她會哭的……」
聽聞女兒的話，秦露珍連忙抬起頭扭開，連忙把臉上滾落的眼淚再次抹乾。
「語兮姐姐……謝謝。」
看著張佳琦緊緊拽著自己毛絨外套的袖口，小心的表達著謝意。
這樣的觸感讓語兮整個人極度不適，甚至連背脊上的寒毛都立了起來。這瞬間她想直接掙脫對方。
衣袖下的手掌顫了一分，最終還是停了下來。語兮用另只手撐過下巴倚在窗棱上，偏頭看向車窗外冷漠的夜，低聲應了一句。
她說，放心，都沒事的。
當語兮帶著兩人，坐著計程車繞了很大一圈路，才從老街外面的步行街穿小巷走回了店鋪。
主街上好幾處監控，雖然與他們並無太多關聯，語兮從來謹慎，不想留下太多的麻煩。
剛到了店門口，便間店鋪的捲簾門拉了下來，可裡面的燈光卻是亮著的。
語兮蹲下，從新將捲簾門拉出了個半腰的高度，埋著頭率先鑽了進去。
一打眼便見陳煜背靠在吧台後的櫃檯里，一隻後手肘撐著櫃檯，正仰著頭嘴裡叼著煙吞雲吐霧。
花瓶里鶴望蘭被他抽了一隻出來，指間正捏著，視線卻沒落在上面，似乎在出神的想著什麼。
黑色的西裝被他脫了下來，丟在一旁的櫃檯上，上面沾了些泥水。而語兮卻能在空氣中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血味。
語兮挑眉，「老東西，回得挺快的嘛！」
而在語兮的身後，秦露珍帶著女兒也從捲簾門下鑽了進來。
當她看到看著陳煜的身影，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眼圈紅了，又一次控制不住的落了淚。
「太好了，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陳煜似乎這時才有些回過神，他眨了眨眼轉身回頭，臉上沾了些血跡。
他盯著秦露珍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
「秦露珍，還想死么？這些年死了那麼多人，突然覺得，還真不差你一個喃。」
秦露珍出神的看著陳煜，眼前的人再笑，可她卻從對方的眸子里，看出了一抹比哭還要難過的悲傷。
在她的眼瞳的倒映中，一朵鶴望蘭的花朵，從陳煜的手心中墜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