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正面開團
李忠義真的不恨李牧之。
相反,他很欽佩對方。
他也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李牧之沒有死,如果到現在還是李牧之說了算,也許他不用滿手血腥,不用勾心鬥角,依舊能夠位極人臣。
畢竟,當初李牧之教了他很多事情,讓他比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更加優秀。
那樣的世界,更容易發揮他的才華和能力。
但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所以,他也沒有其他選擇。
「白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李忠義十分真誠,他願意和百曉生這樣的老兵交心,他一直都知道和這群莽漢該怎麼相處。
「但是時代已經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了?」百曉生問道。
李忠義認真道:「少爺已經死了。」
百曉生沉默。
「少爺活著的時候,公平是最高的準則,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功就是功,過就是過。當初成國公獨子壞了一個平民女子的貞潔,觸犯了少爺立下的軍規。全營的將士都為他求情,因為他打仗真的很勇猛。
但少爺還是閹了他。
白大哥,陛下雖然英明,但她不是少爺。少爺是聖人,陛下是人。
你可以得罪少爺,但不能得罪陛下。」
這真的是掏心窩子的大實話。
百曉生不是小年輕,不會被李忠義輕易感動。
他只是疑惑。
從李忠義的語氣中,百曉生能聽出李忠義對於李牧之的尊敬與愛戴。
既然對李牧之有感情,為什麼又能毫不猶豫的背後捅李牧之一刀呢?
「沒想到李大人對於十年前的事情記憶還如此清晰。」百曉生淡淡道。
李忠義自己喝了一杯酒,然後追憶道:「白大哥,不瞞你說,我這些年一直都在想,假如少爺沒死,假如這個朝廷是少爺說了算,那該有多好。」
「那樣的話,李大人恐怕就當不上錦衣衛指揮使了。」
李忠義大手一揮,語氣變得激昂起來:「誰願意做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少爺當初教我的是屠龍術,我從來就不想做特務,我想做文官,我想做丞相,我想改革這個國家。」
說到最後,李忠義站起身子,手舞足蹈:「現在呢?我只能整天和陰謀詭計打交道,少爺當初教給我的那些東西,全都派不上用場。白大哥,你以為我很稀罕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嗎?」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不辭官?」百曉生很冷靜的問道。
李忠義苦笑:「因為我沒有白大哥的境界。」
「怎麼說?」
「白大哥視功名利祿如糞土,我不行。」李忠義坦然道:「我是乞丐出身,從小窮怕了,低賤怕了。少爺教了我一身學識和武道,不是為了讓我成為一個平凡的人。白大哥,或許你會看不起我,但我放不下現在的身份地位,我是一個俗人。」
百曉生沉默了片刻,然後主動舉杯敬了李忠義一杯酒。
李忠義受寵若驚的和百曉生碰了碰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誰也不比誰高貴,這是元帥當年說過的話。」百曉生道。
李忠義點了點頭:「少爺說的話總是這麼有道理。」
「所以,元帥不應該不被人知道。」
李忠義皺了皺眉。
他真的不想和這些老兵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這十年裡,他陞官的速度極快,根基也很穩,除了來自女皇的青睞之外,更大的原因是「垂拱黨」對他友善的態度。
「垂拱黨」在朝中勢力極大,而百曉生雖然沒有涉足朝堂,卻因為他的高潔性情在垂拱黨內名望極高。
如果他對百曉生動手,基本就等同於自覺垂拱黨,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白大哥,少爺一直都是一個胸懷天下之人。您應該知道,他從不計較自己的生前身後名。」李忠義還是想勸說百曉生放棄。
但百曉生的態度很執拗:「元帥在不在乎,是他的事情。我們做不做,是我們的事情。」
「可是陛下那邊……」
「你們都怕皇上,所以不敢提元帥。我本江湖一散人,無欲則剛。陛下如果不喜,讓她直接來找我。」
李忠義還能說什麼?
他只能苦笑。
「白大哥,你這是在為難兄弟啊。」
「我不為難你,我只是不明白,當初元帥救了那麼多人的命,十年過去了,難道元帥就不配被人記得嗎?
看著元帥的影響力一天不如一天,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百曉生是一個大修行者。
當一個大修行者放開自己的修為後,爆發的能量是極其恐怖的。
百曉生將自己的話,送到了千家萬戶。
京城每個人,這一刻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有不少大人物,在聽完這番話后,都沉默了下來。
李忠義知道,事情失控了。
「白大哥,你……你真是……」
李忠義不知道說什麼好。
「去見皇上吧,要殺要剮,我在天然居等著她的聖旨。」
「不至於到那種程度,白大哥,我一定會為你儘力斡旋的。」
李忠義確實坐不住了。
留下一句場面話,他便急匆匆的離開了天然居,趕向了皇宮。
李忠義走後,百曉生回到了牧之所在的包房。
「會長,李忠義已經中毒,毒發的時間在三日後,足夠把我們摘清楚了。」
「摘不清楚的。」牧之笑了笑:「宋惠父現在主管大理寺,當年他從我這兒學到了不少東西。有他在,最後肯定能查到你身上,從而牽出我。」
百曉生皺了皺眉:「宋惠父?他會抓您嗎?」
「我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牧之幽幽道。
「會長,我感覺李忠義好像對您的感情不似作假。」百曉生有些奇怪。
牧之笑了笑:「李忠義是個人才,在我手下會比現在混的更好,懷念我是應該的。」
「那他……」
「他只站在勝利者那一邊,很不幸,他站錯了。」
……
皇宮。
看在跪在地上的李忠義,女皇面無表情,淡淡道:「為什麼不殺了百曉生?」
李忠義實話實說:「臣不想得罪垂拱黨。」
「距離他過世已經十年了,朕想看看,還有多少人會為了他,站出來反抗朕。」
「臣——明白了。」
李忠義內心發苦。
但他知道,自己沒有其他選擇。
因為十年前,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