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智
夜色如幕,明月高懸。
應天府的一條背陰的街道上,一身黑衣的墨離攙扶這步履蹣跚的范奇向著范府行去。
直到二人的身影徹底被夜色淹沒之時,上一刻還癱軟的靠在墨離身上的范奇馬上就清醒了過來。
停下前行的腳步,駐足在黑夜中,出聲問道:「你不是什麼李默吧?」
范奇的話讓墨離眼神一凝,已然動了殺心。但是他也想不明白,這范奇一介文官,即便是知道了墨離不是李默,但應該也不敢當面問出來。誰曾想,這范奇居然如此膽大?
范奇的做法讓墨離想不明白,所以也不急動手,而是調整了一下心態,問道:「哦?范大人何出此言?」
「我那不成器的侄兒與我說起過你的來歷。據他所說,你是盛京李家之人,還說陛下收了你家三十畝良田。可不巧的是,賤內正是盛京李家之人。前幾日我問過夫人了,她說她們李家並沒有被陛下收走田地,至於李默,確有其人。不過那李默乃是一位七十餘歲的老者,並不如你這般年輕。好了,說說吧,閣下究竟是什麼人?如此誆騙我侄兒究竟所圖為何?
聽了范奇的解釋,墨離暗道失算之餘,也是心生感慨,這天道果然玄妙。
一番思慮過後,墨離也知道沒辦法狡辯了,當即點了點頭,問出了心頭的疑慮:「本尊確實並非什麼李默,不過你區區一介文官,在這樣月黑風高的偏僻角落當面戳穿本尊,不怕本尊對你痛下殺手嗎?」
范奇卻是笑了笑,自信的說道:「你不會的。如果你要動手的話,早就動手了。如果本官今日命喪於此,你便是最大的嫌疑人。熊浩雖然與你交好,但是憑他的能耐還保不了你。更何況,到時候你無論如何也沒法繼續在農技司待下去了。若是本官沒猜錯的話,你所圖的並非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兒,而是楊大人和吳大人吧?不知可否細細說來,說不定我們還有合作的可能?」
暗道一聲「狡詐」,墨離嘆了口氣,一個轉身,將容貌恢復成本來模樣,對范奇問道:「這樣,你還認得本尊嗎?」
看到墨離真身的一剎那,范奇似是被電擊了一般,呆立良久才回過神來,當即跪伏在地說道:「下官范奇,見過國師大人。此前不知國師大人身份,得罪之處還請國師大人海涵。」
墨離扶起范奇,說道:「本尊不怪你,你且說說你要如何與本尊合作?」
范奇卻是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說道:「下官不敢,國師大人但有吩咐,下官莫敢不從,又怎敢與國師大人談什麼合作?」
墨離也知道,范奇礙於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於自己站在對等的位置上談合作的。所以他也不強求,而是說道:「若本尊並非國師,而是旁人,你且說說原本是如何打算的?」
范奇趕忙說道:「回國師大人。下官因在這位置上已經有些年月了,一直難有寸進。此前發現您好像密謀著準備除掉吳青與楊開泰,便想著這是個好機會。如果您真的除掉了楊開泰或吳青,那麼下官稍微運作一番,要接任他們的職務實非難事。」
見這范奇說不到重點上,墨離咳嗽了一聲,打斷他道:「你直接說重點吧,這些因由就不必多說了。」
聽墨離這麼問,范奇也不敢不答,當即回到:「下官其實並未準備如何做,只是想確定他們是否會除掉楊開泰或者吳青而已。若他們能夠除掉二人之一,下官就好好運作一番。若是他們並不想除掉二人,那下官就安分守己一些。」
聽了范奇的回答,墨離眼神一凝,注視了范奇一會兒,然後厲聲道:「你撒謊!若當真如此,你何必來找本尊攤牌?直接等本尊的結果不是更好?何必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來做這等無意義的事情?」
墨離這一喝,直接將范奇嚇得一個踉蹌跌坐在地。范奇趕忙調整了一下姿勢,改由坐姿換成跪姿,一連磕了十多個頭后,這才說道:「下官不敢。回大人話,其實下官是想攛掇這『李默』直接刺殺楊開泰或者吳青。畢竟有進兒與我這層關係在,『李默』出手的機會還是很多的。若下官與他形成戰略同盟,他的行動下官便是可以提前掌握。等他除掉二人之一后,本官便站出來將他繩之以法。這樣一來,下官便有功績可以上位,並且二位大人也正好可以給本官空出一個缺口出來。只是不曾想,這『李默』竟然是國師大人您。」
聽了范奇的謀划,墨離頓時心頭大震,暗道「此人好生惡毒」。不過墨離並不討厭他,相反還覺得他非常不錯。於是,墨離開口說道:「先生之才不弱於文和,且起來說話。」
雖然聽出了墨離是在誇獎他,但是一時之間還是沒有想起來這文和是誰,於是拍了拍膝蓋與額頭上沾染的灰塵,問道:「這文和是何許人也?下官不曾識得。」
見范奇竟然不識文和之名,墨離倒有些詫異,問道:「先生竟不識毒士賈詡?」
聽墨離說出賈詡的名諱,這才恍然記起,這賈文和究竟是何須人也。當即也是一陣苦笑,對墨離說道:「大人莫不是在取笑下官?世人皆知這太公姜尚、諸葛卧龍,這毒士賈詡卻是鮮有人知。」
墨離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世人皆說孔明聰慧,可是在本尊眼中,諸葛的木牛流馬與諸葛連弩皆為善機巧之術的黃月英所造,並非諸葛的發明。五次北伐都失敗也說明了諸葛並無統兵之能。這戰爭打的是什麼?打的就是經濟。蜀國本就兵弱,抵抗強魏都是個問題,他不好好的偃旗息鼓,謀求發展,反而還有心思北伐,不得不說是個昏庸的決定,這說明了諸葛也並非善政之人。非要說他哪裡厲害,不外乎預言了天下三分的局面以及草船借箭的一點小聰明而已。若是當初死在落鳳坡的是孔明而非龐統,蜀國也不會那麼快消亡,更不會出現『四馬食槽』的局面。至於這姜太公,是夠聰明,可若非因為他,殷商又豈會這麼快就消亡?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殷商如何暴政,紂王的酒池肉林究竟有多奢靡,從未有人親眼所見。這姜太公攛掇姬昌毀掉酒池肉林的舉動,與紂王毀掉女媧廟又有何異?」
范奇被墨離的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墨離的說法簡直刷新了他的三觀,當即恭敬的說道:「國師大人大才,下官的境界實在無法企及。不知大人以為這古往今來有何人能夠稱之為智?」
墨離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笑了笑道:「這都快到范府了,范大人不請我進去坐坐,喝杯茶嗎?」
范奇這才恍然,這不知不覺間,范府的輪廓已經出現在二人的眼眶之中。范奇當即點了點頭,邀請道:「還請國師大人同往府上一敘。」
抓著范奇的束腰,墨離一個閃身便來到范府門前,說道:「范大人,我們進去吧。」
命下人做了幾道小菜,燒了壺酒後,范進便在客房之中與墨離邊吃邊聊了起來。說起來,我國的酒桌文化大概就是從他們這裡傳下來的吧。不論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不是處理事情,而是先擺一桌。
二人入座之後,墨離便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方才你不是問本尊以為何人可稱之為智嗎?本尊便與你說道說道。智之第一人必然是那位楚大校,不過你肯定沒聽說過他,便不提他了。能夠代表智的,鬼谷子先生自然首當其衝,其次便是我大明開朝元老劉伯溫先生與三國時期的水鏡先生司馬徽,再次便是算無遺策的郭奉孝、驅虎吞狼的荀文若、焚城滅跡的李文優、毒士賈文和、狼顧司馬懿、鳳雛龐士元之流。」
范奇趕忙問道:「世人皆說諸葛是智的極致,大人卻是對這諸葛頗有微詞,莫不是對其有什麼成見?」
墨離搖頭笑道:「本尊無需對一介凡人心存芥蒂,只不過就事論事罷了。也許這諸葛果真極智近妖,可縱觀他的一生,實在是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便是演義之中,他那求風的把戲,對本尊來說也不過是揮手間的事情。」
范奇自然又是好一陣恭維。二人在范府聊到天都蒙蒙亮的時候,這才離開范府,回到自己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