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好日子永遠不會晚
人上了歲數,出門買菜,到了菜市場,想起忘帶錢包;上了公交車,記不起出門時候,家裡鎖沒鎖房門。
眼巴前的事經常記不清楚,可老事經常一幕幕地在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浮現,連許多細枝末節都一清二楚。
做夢的內容全都是年輕時候的事,好像現在自己還年輕,醒了想想,唉,歲數都一大把了。
那些夢絕大多數都是黑白的,缺乏色彩。
網上說,這是由於年輕的時候大多時間看的是黑白電視的原因。
侯愛澤不同意這種說法,畢竟看黑白電視機的時間與看現實世界和彩色電視的時間要少得多。
侯愛澤問熟人,他們的夢是彩色還是黑白的,大多說沒注意這個事,倒是小年輕的說他們的夢是彩色的。這個問題好像找不到確切答案。
國人有時間,有錢不研究這些事,反而吃喝玩樂,捨得錢又不吝時間。
侯愛澤和別人探討這類事情,別人就覺得他腦子有些「翹」,腦袋裡有包。
都是一把歲數了,可在自己的潛意識裡,自己還年輕。可經常又感嘆,身體不如以前了。
杜妮婭還記得,九四年下了一場大雪,把整個省城都披上了銀裝,這之後沒有這類事情了,連飄雪的時候也極其短暫而且少見。
不是由於現在人們營養好了,不愁穿的了,抗寒能力強了,不覺得天氣冷了。
氣候在變暖這是過來人的共識。
銀石溝那地方的人也感覺那地方比幾十年前暖和多了。
這麼多年過來,人們的煙癮、酒癮這樣的老癮沒減,又多新癮。
麻將癮不說了,近些年隨著網路的發達,智能手機的普及,網癮前所未有地盛行。
這網癮來勢兇猛,橫掃天下如卷席,是老癮所不能企及,不論男女老少都擺脫不了。
走路看手機,坐車看手機,睡覺前最後一件事是關手機,早晨起來第一件事是打開手機看。更有甚者,半夜醒來也要打開手機看看,恐怕漏掉什麼重大、重要訊息。
進化論說,人的器官用則進,不用則退。可現實是,現在人們用眼比其他器官用得都厲害,其結果好像人們的眼睛沒進化,而在退化。
現在的年輕學生,戴眼鏡的太多,幾十年前哪有這麼多戴眼鏡的人?
從猿到人,體毛退化掉了,改穿衣服了。
抗寒抗熱能力也在退化,有點熱就開空調,冷了就開暖氣、空調、電烤器。
吃得好了,牙齒毛病也多了。吃得好了,體能卻在退化了。
社會在進步,人的肉體在退化。
達爾文暈!
……
老人在一起就愛講老事。
那時好多人家住房擁擠,家家都窮——四條長凳,一張八仙桌,一個辦公桌四條腿兩個抽屜還不帶邊櫃;一張雙人床,幾張單人床,上面都用白油漆寫上:行—xxx,都是行政科領的。
紅燈牌收音機是除了電燈泡唯一的貴重家用電器。
奇怪的是,英納格、歐米伽手錶工資高一點的都還買得起,不像如今好幾萬,好幾十萬,一般工薪階層想都別想這些東西了。
反而是,小轎車那時間高幹才能享受的東西,現在一般人家也都買得起了,這個實在是想不到。
那時「三轉一響一喀嚓」是了不起的東西,誰家要娶媳婦有這幾樣,令人羨慕得要死呢。現在這些都不是問題,講得是要有車有房,年薪多少。
年輕人宮廷劇看多了,網上有人說現在不如過去,夢想回到過去生活怎樣如何。
侯愛澤見了這些文章和評論,又是一陣子氣,發貼反駁,被網友罵杠精,群起攻之。
感嘆,現在是應該搞搞憶苦思甜了。
令侯愛澤不可理解的是,居然杜妮婭也說這樣的的話。這肯定是他宮廷劇看看多了的原因。
兩人爭辯。
侯愛澤說,不說幾百年前的古代,就說幾十年前,那時候肉都沒吃的,填飽肚子都不錯了,下鄉干農活,累得要死,穿補疤衣服,還沒有電視,沒有手機網路,哪有現在的生活多姿多彩。
杜妮婭還犟,說過去的人淳樸如何如何。
侯愛澤說過去的人一點都不淳樸,縱觀人類的歷史,就是一篇戰爭史,殺過來打過去,難得有和平年代。現在和平年代國家安定,百姓吃穿不愁,難得有這麼和諧的時代。
杜妮婭不服,還說過去好。
侯愛澤發現,好多女的,不論年齡,從來不看新聞聯播、國際時事節目。韓劇、宮廷劇倒是看得興緻盎然。
一爭論這些,杜妮婭就說他沒品位,就看那些殺來打去的有啥意思,你當多大官?那些新聞聯播、國際時事關你什麼事?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
爭不過,杜妮婭就要和他急眼,鬧得像吵架一樣,侯愛澤只有對這些話題避而不談。
侯愛澤講,小時候第一次見到杜妮婭是到三機廠買冰糕,還說了好多當時的細節。杜妮婭卻對那事沒有一點印象了。
杜妮婭想起剛上高中那年,在老街河灘自由市場上看騸豬,侯愛澤他弟弟遞紙包著的東西給劁豬匠。
幾十年了,想起這事,至今也不清楚那紙里包的是什麼,他們要那豬肚子里擠出來的血糊糊的肉蛋蛋幹什麼用。
侯愛澤稱讚杜妮婭記性好,連這事都還記得。侯愛澤誇杜妮婭記性好,杜妮婭高興。
「那是劁豬匠割下來的豬*子,撒上鹽,南瓜葉子裹了,黃泥包好,放灶膛里,燒差不多了,拿出來敲開泥蛋子——熱烘烘,好香。那豬*子儘是瘦肉,用刀切開,那肉一圈圈的,嚼著筋道,好吃得很!」
侯愛澤問杜妮婭:「你沒吃過?」
「哈尼心,怨不得你這人是個咬*犟!」杜妮婭嘖嘖說,「當時你弟弟遞給劁豬匠的紙包里是什麼?」
「鐵。農民拿回去打鋤頭鐮刀,喜歡得很!」侯愛澤說。
「那時候不知道劁豬是怎麼回事,回去我媽就把我一頓罵,我一頭霧水,連火門都沒摸到(不明就裡)。」杜妮婭說。
杜妮婭聽侯愛澤的話有點邪,這方面侯愛澤有特長,越說越不著調,叫他別說了。
侯愛澤言猶未盡,歇了一會又說了一通。
這些話把杜妮婭說惱了,用腳蹬侯愛澤,打侯愛澤的膀子,叫道:
「你神經病!你神經病啊!腦子裡儘是屎殼螂啊?整天想這些無聊的事情!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功夫用在賺錢上,也不至於今天這個熊樣!」
「說著玩的,說著玩的!開開玩笑而已。」
侯愛澤躲擋著杜妮婭的拳腳。
杜妮婭問侯愛澤為什麼一個人單身,侯愛澤給回的是:
「人家的愛情花前月下,我的愛情電閃雷鳴;人家的對象小鳥依人,我的對象夜叉進門。厲害婆娘都被我遇到了,對不起,不包括你哈!」
侯愛澤剛參加工作的時候,當的是汽車修理工。受他父母思想的影響,認為,一技在手,吃穿不愁。侯愛澤認為學修理汽車,可以學到技術,有了技術就了不起;下了班也穿著工作服,工作服上儘是油,都叫那工作服是『油炸片』,還以為很洋盤(洋氣)。
車間里的師兄常說:汽車修理工上班是叫花子,下了班是花花公子。
按現在的話說就是然並卵,原來講的是工人階級領導一切。
修理汽車是苦活。夏天熱啊,發動機燙人,鑽到汽車下面下油底殼,下變速箱。
侯愛澤塊頭大,個子高,鑽的汽車底盤下去費勁,臉朝上扳螺絲,土渣渣掉一臉,眼睛要眯著。車下面下面地方窄,使不上勁。汽車如果壞到外面了,地下不管是冰是雪都得鑽下面去修。
侯愛澤給杜妮婭講了好多過去的事,倆人有說不完的話一樣。
杜妮婭給侯愛澤講,當時以為當上了工人,一輩子就端上鐵飯碗了。沒承想飯碗說沒就沒了,一下子就叫買斷,什麼買斷,簽字的時候比簽賣身契還難受。幹了那麼多年,就和廠子沒任何關係了。
現在還常常做夢到廠里去上班,醒來心裡沒抓沒撈的。
侯愛澤想起小時候,同學門小慧家省吃儉用存了一萬塊錢,家裡小孩都餓得面黃寡瘦。不像侯愛澤家,父母的工資都吃光用光,他媽媽說不存錢,吃了喝了把錢存肚裡,鬧個好身體最踏實。
侯愛澤感嘆,腦袋倒掛著想,也想不到自己能和杜妮婭能在一起,會成兩口子呀。還是xxx偉大,沒有xxx要搞三線建設,杜妮婭家怎麼能來那老山旮旯,又怎麼能認識,怎麼能同學,又怎麼有今天?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應當感謝xxx他老人家,他就是侯愛澤和杜妮婭的月老。
到老了才知道,對象不是找到的,是遇到的。
侯愛澤在杜妮婭手心上寫字,叫她閉眼睛猜他寫的什麼字,玩的還是小孩子的遊戲。
杜妮婭手上皮膚還是很白皙細膩,手像「觀音」,手煞是好看。
侯愛澤不敢直接說杜妮婭有口氣,就說她經常一開口,有股老泡菜罈子打開蓋子冒出來的味。
侯愛澤時常提醒自己要有自知之明,老鴉別嫌豬黑,畢竟鏡子里的自己頭髮早就荒漠化——稀疏花白,臉也是老得像舊鞋底子不「胎嗨」了。
杜妮婭說:「我記得你還有個小妹妹,挺漂亮的。」
「記憶里總是一個的小姑娘。」侯愛澤說,「現在『發酵』了。」
「你們高中時候,你們男同學都喜歡哪些女生?」杜妮婭問。
「反正我知道好多男同學都喜歡邱紅,說實話,邱紅長得並不漂亮,但好多同學就是喜歡她。」
邱紅的形象又浮現在他腦子裡,當然是那時候的少女形象。
侯愛澤嘆氣說:「這次同學會她沒來,也沒人知道她的情況,現在什麼樣也不知道。」
「看來你們男同學還是有眼光,女同學里最有出息的就算她了。」侯愛澤對邱紅有好感杜妮婭沒有一點點醋意,接著說,「移民三十年了,開始還有消息,這些年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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