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幽谷
時間又不知過了多少年、多少月。正如這個天地般一樣，總是這樣靜默地度過。
但是天地間或許沒有一個地方，會有比這個山洞中更寂寥的存在了。
寂寞如水，幾歲幾年，又有誰了解到其中的滋味？
這是一個漆黑的山洞，飛鳥從來不會飛到這裡，因為這裡很高，高得幾乎與天界相齊。
蛇蟲鼠蟻更是無法生存。
這裡偏僻荒蕪，這裡千年萬年的寂靜。
而她最初的知覺，就是源於這裡。
師父是個滿面滄桑的人，雖然她一直都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但是她知道，他很老很老了，老得幾乎能夠與天地共輝。
因為他眼中時時閃爍著的光華，猶如能夠穿越千年萬年的時光。
千年萬年，在他眼裡總能夠融化得如絲絲春水了無痕迹。
縱使有太多的不捨得，但是他能夠捨得，他看待一切的眼光，淡漠如風。
她一直都無法看清楚她師父的樣子，因為他的身影如風。
悠忽地來，悠忽地去，連她有時候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真實地存在在她的眼前。
經常會給她一個錯覺，就是師父一直存在於天地之間的每一寸空氣之中，無論她在哪裡，他都似乎一直在她的身邊。他在她的感覺里，比天地還要久遠，還要真實。
當她第一次有了知覺的時候，就覺出他猶如一陣風般很迅速地飄移到她的眼前。
是的，他感覺到她的存在。他知道她對這個世界有所感覺了。
她甚至覺出他的興奮與激動，以至於他發出了山谷中難得的嘯聲。但是她也只能感覺到，之所以說是「感覺」，是因為她的處境，十分奇特。
她身處一個大缸之中，缸中充滿著一種味道十分奇特的液體，缸頂則是被密封了的。
在任何光線都沒有的情形下，她卻反而能夠感覺到來自外界的動靜。
她是被浸在這液體中的，但她卻已有了知覺，感覺到有一股氣體從液體中流進她身體里，在她身體之中升騰著，而她就靠那股氣體在維持著她的生命，而且靠它來感覺到她周圍的一切。
這是是她第一次對這個世界有了感覺，而她第一個感覺到的人，是她的師父。
他如風般的身影很快到了她所在的大缸周圍，他似乎對她很專註，她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以至於連他身體上的靈氣也在隨之動蕩著。他知道她的存在了，她甚至能夠感覺到他情緒里的迷惘與訝異，甚至他的想法。
他在用他的思想試探著她的活動，他甚至對她的有了知覺這事產生了懷疑，似乎她本不該這麼快就有了知覺的。
她於是試探著用她的思想對他發問：「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她感覺出她自己的意念，是那麼的軟弱飄渺，似有似無，像最柔弱的風聲。
但是他似乎更加的訝異了，她聽見他的嘴裡發著她聽不懂的聲響，後來她知道，那是凡間的語言。
但是她同時也知道他的思想想表達什麼，他想表達的是：「不可能吧，夜兒這麼快就有了知覺？莫非，這就是天意？」
他抖索著又在手心裡凝聚了靈氣，注入她的精魂，然後又往她的大缸里加了好多那種液體，她感到又一陣熱，又失去了知覺。
再一次有了知覺，已經感覺到天地間似乎熱了很多，她才明白這種熱的感覺，原來是有助一生命的運轉的。
缸中的氣息也似乎熱了很多。
她自己的身體里似乎充滿了更多的不斷運轉的氣流，這使她對外界的感覺更加的清晰。她開始感覺到周圍有六個跟她一樣的缸。
那些缸中也忽微地產生了跟她一樣的屬於生命的涌動。她開始明白，他們是和她一樣的，初萌發的生命，但卻都沒有像她一樣的有靈敏的知覺。
但是他們卻有著生命的涌動，那樣的輕微而有節奏。
她也逐漸聽見了來自外界更清晰的聲響。以至於她最先感覺到的那個人又似乎感覺到她的存在，他又走了過來。
只聽得他用他的思想在對她說：「夜兒……她知道你感覺到這個世界了。這個世界對你來說或許會很陌生，但是相信你會愛上這個世界的一切的。很快，你就可以親自看見這個世界了。」
他的聲音溫柔得像她所聽見過的其他外界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喜歡聽他的聲音，或許他的聲音就是來自外面的風聲。
他又緩慢地道：「再過一個星天，七殺星就又要升到中天了，那是我的命運之所在，我必須獨自去面對。但是同時的，你的父王也會到這個世界上來，等待了這麼漫長的歲月，你們終於要團聚了。這是你父母長久以來的心愿，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你們得以團聚的。他很渴望見到你，我一定會親手將你交給他的。」
他似乎專註地看著遠方，道：「以前聽說過你的降生，我還一直很害怕你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但是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沒有了這種害怕的念頭。我相信你跟你的母親一樣，都是熱愛著這世間的一切的。你在夜裡降生，所以你的母親稱你為『夜兒』，她希望你有著夜一樣的眼眸，夜一樣的寧靜的心。
她也感覺到你一定會是這樣。但是你現在的靈體還很虛弱，你跟你旁邊的六個孩子一樣，都是有著不同先天靈元缺失的靈體。所以她都用她所攜帶的天靈珠打入你們的心脈護住你們的本元，並用天佑草所浸泡的藥水強固你們的體質。相信不出五個星天，你們都會健康成長的……」
她感受著他的思想跟她的心脈的律動，似乎很快地，她又感覺到缸中的液體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力量，又熱得令她整個人暈了過去，但是身體卻有說不出的舒暢。
然後她似乎知道了，這種藥水對她的身體是有好處的。她於是又沉沉睡去。
又一次醒來，她似乎感覺到了來自外界的光。
那似乎是一種很柔和的光芒，讓她感覺到很舒服。還在不斷流動著的光影，讓她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美麗。山洞外的一切都是她從未見到過的模樣，她看見了秋天的顏色，還有山洞裡的一切。
一切都似乎明朗了起來了，她感覺從未有過的歡欣。
一個人影從山洞的一側如風般出現在她的眼前，他似乎在望著她，道：「夜兒，你終於醒來了。太不可思議了，沒想到天佑草的藥效竟然將你形神合一。這可是凡人要修鍊若干甲子才能達到的修為啊！」
她似乎能夠看見自己，只是一團如雲似霧的氣體，不受任何形態約束，自由往來於任何空間。
但是她卻真實地感覺到她實在的形體，還是在她身後的大缸中，她忽而回到大缸中，感受那奇怪的藥水的浸染，時而又逸出缸外，看見山洞裡的一切。
感受到來自外界的風。
感受到那個人跟她的思想交流。
他讓她稱他為「師父」。「師父，師父是什麼意思？」
她問著他。他說：「師父是負責將你教導世間一切的人，也是你的引路者。」
她看到她的師父，他恍惚而又迷離地站在她的面前，他跟山洞裡的一切物體不一樣，她似乎永遠都感受不到師父實體的存在。
他似乎是跟她一樣的，一種飄忽的靈體。
至於他真正的實體，竟然是遙不可及！
師父給了她一個答案：「夜兒，你對師父的靈體很感興趣嗎？你們七個孩子，就你一個最先凝聚出靈體，確實十分難得，你的實體跟你的靈體相分離，這就是『離魂術』。」
她望著瑟瑟的落葉道：「師父，這有什麼作用嗎？」
師父：「這是超脫於凡世中人靈魂的存在。靈體與實體的自如分離，能夠使形體的控制隨心所欲，也能夠感受到更多的存在。」
她又問：「凡世？什麼是凡世？」
師父說：「凡世，就是凡界，是六界中與相鄰的魔界、天界平行的一個界限。是一個十分特別的地方。大多數生靈生存在那裡。也是你父王即將出現的地方。當你去到那裡，你自然而然就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