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待續
周六正是補覺的好時候。秦曉田睡到中午才慢吞吞地起床,反正今天就她一個人在宿舍,她愛咋地就咋地。陸菲菲昨天下午下班就坐車去清遠親戚家了,這兩天她可以懶懶散散、自由自在地過獨居生活。
秦曉田隨意洗漱了下,頭髮也懶得打整,盤腿坐在沙發上聽著音樂、啃著蘋果,忽然傳來敲門聲。
「誰呀?現在會有誰來?敲錯門了吧?」秦曉田放下手中的蘋果,懶洋洋地起身,打開門正想說「走錯門了」,一抬頭,怔住了。從來沒想過她和他會以這種方式見面,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竟站在她面前。秦曉田用力眨眨眼,仔細看,真的是袁暮天!秦曉田的身體一瞬間竟忘記反應,就那麼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儘管疲憊也掩飾不住帥氣的人。半晌,她才獃獃地問:「怎、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他們就這樣僵持在樓道,秦曉田忘了請袁暮天進屋,也不曉得該不該請他進去。
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秦曉田的手被一股力量順勢一拉,投入到一個堅實的懷抱。
「我想見你了!」袁暮天的聲音飄蕩在秦曉田耳邊,好聽得似能融化冬天的雪。
「啊?」秦曉田無言以對,只是哼出一個疑問詞。她到現在都還沒緩過神來,雖然在他懷裡,但真的是他嗎?她心心念念想了很久,也曾幻想過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人。現在這個人就在她面前,而且,這麼突然。
「我和同事到日本出差,回來時我特意選擇從廣州轉機,就是為了見你。」袁暮天聲音很急卻很輕,生怕語氣重了驚到懷中人,語速太慢又無法表達他過度的渴望。
「哦。」秦曉田內心一下千迴百轉,許多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堵住她的胸口和喉嚨。這會兒,她竟說不出一個字。心裡翻滾的委屈、難過、卑微、自尊、猜疑、希翼、期盼等各種情緒讓她無法動彈,只能木訥地站著。
袁暮天沒有在意懷裡的人如木頭人般對他沒有回應,蹭了蹭秦曉田頭頂亂蓬蓬的頭髮,輕聲問:「我們要一直站在走道上嗎?」
秦曉田這才反應過來,杵在走道上,也許會碰到公司其他宿舍的同事。可袁暮天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抱著她慢慢推進房門內,一腳關上門。
秦曉田靠在牆壁上,任由袁暮天無所顧忌地俯視著她。時間好像靜止了,身邊的空氣也凝固了,秦曉田不知道她和袁暮天這樣站了多久,其實他們不過這樣擁抱了兩三分鐘而已。然而在秦曉田心裡,這幾分鐘彷彿過了很久很久,就像做了一個長長的,沒有邊際的夢。在夢裡,她記得她說過要給他時間、等他,可愛到徹骨卻沒辦法全身心擁有對方的痛,讓她窒息、令她抓狂。她卻不敢告訴他,她怕說了就是她不懂事,就是她不信任他,就會破壞一切平衡的關係。終於有一天,她累不動了,她想過無數次放棄他,放棄這段感情,但她放不開,放不開他的愛、他對她的好、對她的溫柔。所有矛盾無情地撕裂著秦曉田,可她除了表情上會顯示出她很累,卻從未在袁暮天面前說過一個「累」字。直到有一天,她受不了,真的忍無可忍,抱著手機打電話給田莉大哭,哭訴著心中的憤懣、不平、猜忌、難過,還有一絲期待。
而現在,許久以來的不良情緒似乎就那麼輕輕的化成泡沫。她曾想過,只要他來,不管她在哪兒,只要他來找她,親口告訴她她想聽的話,她便可以既往不咎。如今,這個讓她痛、讓她笑、讓她瘋、讓她心妒如狂卻只能假裝不在意,一心讓她只想逃避的人,就活生生的在她面前。她求的也不過如此,不過是他好好的在她面前,告訴她:他想他,或,他愛她。
袁暮天鬆開雙手,將雙手放到秦曉田的肩膀上,他們之間隔著兩個拳頭的距離,就這麼互相凝視著。秦曉田很久沒有這麼近距離的和他目光對視了,她那不確定的眼神看入袁暮天深深的眼底,想將他全部的情感和想表達的信息都攫取進自己腦中,可頭頂深邃的眼神里飽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讓秦曉田難以琢磨。秦曉田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至少在這一刻,在當下,袁暮天是想她的,這種思念和歡喜透過他的眉目、鼻子、嘴唇噴薄而出。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袁暮天溫潤又獨特的氣息迴轉在秦曉田面部,那曾經讓她沉醉的熟悉氣息,令秦曉田有些暈眩,她做過很久的思想鬥爭,在這一刻卻沉溺下去。
秦曉田沒有點頭亦沒有搖頭,她只是想藉機貪婪地吮吸袁暮天身上的氣味。袁暮天抬起手,用溫暖的手指輕輕撫開秦曉田額間的頭髮,然後撫向她的臉頰,開始是彎曲中指的關節輕輕在秦曉田紅潤的臉頰摩挲,然後用整個手掌覆蓋了她半邊的臉頰。秦曉田忍不住緊貼袁暮天略顯粗糙的手掌。這無意識的反應觸動了袁暮天,他再也不想剋制自己,再也不想考慮眼前人是否能接受他的蠻橫無理,無所顧忌地捧起秦曉田的臉吻了下去。秦曉田本能將雙手抵在袁暮天胸口,她是想推開他的,可最終她也只能沉淪到這個吻里。
去他的能不能在一起,去他的任菁雅,她只要現在,就現在!今天,就讓她任性一回,她很少任性地隨心所欲,可今天,為什麼她不能瘋狂?為什麼不能對自己愛的人瘋狂?壓抑、退縮、糾結最終能讓她解脫嗎?並沒有真正解脫,她只是試圖說服自己這樣過是好的,直到將假的變成真的,直到麻木,直到她以為她過得好。可當這個人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之前每天對自己做的心理建設,功虧一簣。
一吻過後,秦曉田兩頰飛上兩朵高原紅,太長時間不在一起,讓她有點不適應。她洗著蘋果,袁暮天從後面環住她時,久違的甜蜜令她不自覺地咧開了嘴。
「餓不餓?要不要出去吃飯?」袁暮天柔聲在她頸后問。
「先吃個蘋果,等我收收東西再出門。今天我本來打算下午去超市買東西的。」秦曉田縮了縮脖子,掩飾不住自己的意外和開心。
「那你的計劃不用變,多一個人陪你去超市,還多了個免費勞動力。」袁暮天親了一下秦曉田的脖子。
秦曉田進到自己房間,畫了眉毛、眼線、塗了口紅,換上一條灰底藍綠格子毛呢連衣裙,拎上包包,走了出來。
正在啃蘋果的袁慕天看著眼前面容乾淨的秦曉田,只說了兩個字:「好看。」秦曉田低頭笑了笑。
秦曉田的確不是那種在人群中亮眼的女孩,可她耐看,是很乾凈的那種清秀。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的?」秦曉田竟把這麼重要的問題忘了。她邊換鞋邊想起來問。
「我聽陳少宇說前段時間那春明來過廣州,我想他應該知道你的住處,就請陳少宇幫打聽了下。」袁暮天扔掉手中的蘋果核,擦了擦手。
秦曉田「哦」了一聲,如果找了那春明的話,那確實應該知道她住哪兒,就算她和那春明提起過宿舍地址,陸菲菲也應該告訴過那春明地址。
出了門,袁暮天彎起手肘,示意秦曉田挽著他,秦曉田走上去挽起他的胳膊。秦曉田帶著袁暮天去吃了廣式中餐,兩人一路逛到沃爾瑪。秦曉田選購了些廣東特產還有肩頸按摩器,準備帶回家去給父母親戚,付款的時候,袁暮天掏出自己的銀行卡,卻被秦曉田拒絕了。
「我現在也是掙錢的人了,這是我工作后第一次回家過年,我想用自己的錢孝敬爸媽。」秦曉田推回袁暮天的卡,袁暮天聽她這麼一說覺得有道理,將卡重新放回錢包。
「我們是吃完晚飯再送你回宿舍,還是回去后再吃晚飯?」從超市出來,袁暮天左提右抱,身上儘是大包小包,他轉過身問秦曉田。
「回去吃吧,不然拎著這麼多東西不好放也不好走。」秦曉田一直都覺得購物其實是個體力活。
「這會兒體現出自己開車的好處了。」袁暮天搖搖頭,有些不耐煩,可惜這裡不是湘城,他沒法開車購物。這已經是第八輛計程車了。現在剛好臨近晚飯時間,根本打不到車。
「別急,別急,我再試試。」秦曉田安慰他。
兩人回到秦曉田宿舍已近7點,放放東西,秦曉田癱坐在沙發上,原本應該是客人的袁慕天充當起主人,給秦曉田倒了杯溫水。
「累死了,感覺肚子都累飽了,都不想吃飯了。」秦曉田咕嘟咕嘟喝完水,擦了擦嘴巴。
「那怎麼行?飯得好好吃,再說,我這個苦力可餓著呢。」袁慕天自己也喝了口水。
「知道了,等我再休息一會就下去。」秦曉田伸直雙腿,捶起自己的小腿來。
兩人在附近的小餐館隨便填了下肚子,秦曉田想送袁慕天到大路上打車回酒店。
「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去打車。」袁慕天拉著她轉身。
秦曉田停住腳步:「不用,這條路我天天走,我先送你去打車。」
「你不邀請我再上去坐會?」袁慕天開始耍賴,他才不想走。
這點小心思秦曉田還是能看出來的,可真讓他再去宿舍,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把持得住,最好就是讓他趕緊回酒店。
「不行,你快回吧,不然我也不安心。」秦曉田拉著袁暮天的手想繼續往前走,拉了兩次發現沒拉動。
「真不要我送你了?」袁暮天再次確認。
「真的!」秦曉田的態度必須堅決。「我可以明天一早去找你,但今晚你不能在我那。」
袁暮天知道秦曉田的意思,沒再強求,只是請她陪他走走。秦曉田同意了,帶著他在附近轉了幾圈。
「你還會回湘城嗎?」袁暮天問,這是他一直以來想問的。
秦曉田明知道這個問題遲早要面臨,她也想過很多次,可一直沒有確切的答案。見秦曉田沒有馬上回答,袁暮天又說:「那我以後常來看你?」
「你那麼忙……」秦曉田自己說不下去,她本想說他太忙了,如果特意飛這麼遠來看她,費時間也費錢。可她知道,她就算說了也無濟於事,因為袁暮天大概不願聽。
「我們……」秦曉田頓了一下換了種問法:「任菁雅現在怎麼樣?要是她一直想和你在一起怎麼辦?」
袁暮天停下腳步,掰過秦曉田的身子對著自己,眼神堅定:「菁雅現在恢復得不錯。」
「那是因為有你在她身邊。」秦曉田急切地打斷了他,難道不是嗎?任菁雅現在是因為身邊有他在,所以才願意配合治療。
袁暮天用右手食指封住秦曉田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說話,也是告訴她,她的說法不完全正確。
「她身邊可不只是有我,我相信不久的將來菁雅會好的,也會正視自己的內心,會同過去的自己的告別,也會放手的。」袁暮天放下食指,聲音依舊沉穩。
秦曉田沒太搞懂為什麼說任菁雅身邊不止有袁暮天,她只對將來他們還能走多遠深表關注。
「將來,是要等到什麼時候?」秦曉田太渴望他們倆有未來,又擔心他們會沒有未來。
袁暮天摸了摸秦曉田的頭髮,順便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秀髮,說:「應該不會太久的。」說完將秦曉田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繼續往前走。
秦曉田想:現在這樣挺好,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可,他們註定的互相等待嗎?她已經等了大半年了。
「明天走嗎?」秦曉田聲音輕柔,有絲不舍。
「嗯,明天下午的飛機。同事們都已經回湘城了,我不能耽擱太久,後天還要上班。」袁暮天很想多陪下秦曉田。
「我去送你。」秦曉田真的就這麼把袁暮天送上了計程車。
兩人慢慢走向主幹道,秦曉田向袁暮天揮手告別,朝正準備上車的袁慕天喊:「我明天早上去找你。」
袁暮天透過車窗露出一口白牙,點點頭,朝秦曉田揮手告別。
第二天一早,秦曉田起床后徑直來到袁暮天入住的酒店,歡歡喜喜地在大堂等他。兩人手挽手,像普通戀人一樣壓馬路逛商店,邊逛邊吃,一路有說有笑。路過一家珠寶店,沒來由的,袁暮天牽著秦曉田就這麼走了進去,本來只是隨便逛逛,可不一會兒,秦曉田就被各式各樣光彩奪目的各種珠寶首飾吸引了。她很喜歡一條金鏈海水珍珠手串,珍珠散發著淡淡的粉色光芒,在燈光下看,珍珠表面流光溢彩。袁暮天想也沒想就請店員拿出手鏈,幫秦曉田戴在她的左手手腕上。
秦曉田看到手鏈上的價簽,馬上說:「太貴了。」接著就要把手鏈取下來。
「貴?你居然想到的是這個?」袁暮天不禁笑出聲來,一面阻止她取下手鏈。
「作為我送給你的禮物,我覺得一點也不貴,戴著吧,挺漂亮的。」袁暮天寵溺地拍了拍秦曉田的手背。
秦曉田還想再拒絕,可袁暮天已經不由分說地請店員開單,那名女服務員笑盈盈地趕緊拿出單據寫起來,一邊有幾分羨慕地討好秦曉田:「小姐,你可真有眼光,這種大小、光澤、幾乎無瑕疵的海水珍珠不多哦,戴在你手上真的很漂亮,很襯托你的氣質。」
秦曉田沒想到一條手鏈也能襯出她的氣質,又盯著手上的珍珠手鏈看了看,的確很美,可她自己襯托氣質這種銷售話術未免太官方。
逛完街,兩人吃了頓韓國料理,再回酒店拿袁暮天的行李。去機場的路上,兩人一直十指緊扣。在安檢口,袁暮天放下行李,緊緊擁抱秦曉田,在她耳畔似乎自問自答:「什麼時候回來?或者,你不來,我來。之前是你等我,現在換我來等你。」
秦曉田哽咽著,盡量不發出聲,只是靜靜依偎,數著袁暮天的心跳。袁暮天鬆開她,堂而皇之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接著用很輕很輕低沉如大提琴般的聲音說:「曉田,我不記得有沒有說過我愛你,如果我以前忘了說我愛你,那我現在想告訴你:我愛你。」
秦曉田的身子輕微起伏,終於,她還是沒忍住眼淚。若這些話她能早些聽到該有多好,這樣她就不用在那麼多個夜晚輾轉難眠,也不用每每想到袁暮天都會負氣傷心,她對他的情意就能比現在深得多。袁暮天輕輕拭去秦曉田臉上的淚,吻吻她的眼角,跟她告別。若每次分離都能如此美好該有多好。
目送袁暮天走進安檢口,秦曉田悵然若失,身體輕飄飄的,好像是一張寫滿字卻沒有意義的白紙。她不想去想她該怎麼辦,要不要回去找他,是否希望他能來到她身邊,這些問題她以前只要一想起,胸口就會隱隱作痛。這些問題,在這一刻似乎都沒那麼重要了,因為她的心裡現在滿滿都是那個人的身影。
這個新年對秦曉田來說既熱鬧又稍顯冷清,熱鬧是因為參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過春節,家裡人都很關心她,她也終於可以在同學聚會時,硬氣的爭著去付錢了。冷清是熱鬧勁過後,她總是會想:要是袁暮天在身邊就好了,讓他也來感受她這裡的熱鬧喧囂。
立春一過,果然有了春天的氣息,梧桐樹上開始冒出綠芽,空氣雖然還是帶著寒意,但已沒有冬天的刺骨。羊城的春天更是回暖得早,秦曉田依舊每天過著忙碌的日子,陸菲菲春節后也回總部安安定定地上了一個月班。
「你是說你又和那個律師男朋友和好了?」一天晚上坐在沙發上閑聊,陸菲菲邊吃薯片邊問旁邊剝著橘子的秦曉田。
「什麼律師男友,人家是教法律的!」秦曉田差點想拿橘子皮扔她,並沒有正面回答陸菲菲的問題。
「哦,感覺都差不多,反正都是和法律相關的嘛!」陸菲菲沒皮沒臉地嬉笑。
「那你和那春明呢?有沒有把他拿下?」秦曉田塞了一瓣橘子到嘴裡。
「快了,快了!你幹嘛老關心這個?你是擔心我嫁不出去還是擔心他娶不到老婆?」陸菲菲不耐煩地抖了抖手中的塑料袋。
「都擔心!」秦曉田狂笑。
3月第一個周二,秦曉田記得很清楚,那天公司開完年會,她要寫內刊稿件。點開郵箱,郵箱里躺著一封陌生髮送者的郵件,雖然公司里都用英文名,可這個名字她不熟悉。她覺得奇怪,直接點開郵件,看了兩句正文,她的心瑟瑟發抖,可她仍然堅持將這封不算長的郵件讀完。
郵件是任菁雅發來的,她不清楚任菁雅怎麼會有她的郵箱地址,她也不關心,她只在乎任菁雅為什麼要發給她,是想跟她說什麼?
她一字一句地讀著,揪著一顆不安的心讀完了全文:
你好!秦曉田,我是任菁雅。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了,有次駱晴天在電話里無意中提到過看見袁暮天和你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特有的直覺,我覺得也許袁暮天喜歡你。所以,我的病情一穩定,我就想馬上回來,一方面是因為家人和工作,另一方面是因為我想見他,我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有時希望他在沒有我的時候能夠好好的,有時又希望他不好,這樣他才能記起我們的好,才能不會將我遺忘。可能我還是太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我們之間的感情,當初我不告而別對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我知道他可能不會再接受我,可我還是想試試,想告訴他我當初不辭而別的苦楚。可當我看到你們在一起時,我沒想到,我的內心卻失控了。
是的,我還愛他,所以想留在他身邊,我的病情讓他沒有辦法離開我,因為我知道他是個重感情、負責任又講信義的人,他絕不會丟下我不管。起初,我很享受被他照顧的一切,我開始配合治療,好好吃藥,睡眠也比原來好了很多。可後來我發現他在失眠,我太清楚安眠藥是什麼,我看到過他包里的小藥盒,那白色的片劑也是我常吃的。我知道,那是因為你,他因為我被迫與你分開,壓抑著對你的思念,加上那段時間項目的壓力,他一直處於失眠狀態。我想他大概沒和你說過,他不願讓別人擔心。
我開始思考我和暮天的關係,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我並不是不可救藥,我不希望他委屈自己的心意來成全我。我打算接受我主治醫生的建議,暫時回美國治療一段時間,然後再回國繼續這邊的工作。
PS:這段時間暮天應該沒在吃安眠藥了,我想這大概與你有關係。
任菁雅
秦曉田的眼睛濕了,她不知道她已淚流滿面,她忘了擦眼淚。
「Hey,Ti
a,你怎麼啦?哪兒不舒服嗎?」坐在她對面的Cici從對面走來看到滿臉淚水的秦曉田嚇了一跳,趕緊過來關心她。
秦曉田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失態,趕緊抽了幾張紙胡亂擦了幾下臉。面對一臉關切的Cici,努力恢復平靜地說:「我沒什麼,只是剛才看到有個感動中國的人物報道被感染了。」她只好撒謊。
Cici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看你這樣真把我嚇到了。」
「沒事,沒事,不好意思,你快去忙吧!」秦曉田很不好意,因為打擾到了別人工作。看到Cici坐下,她的思緒起伏不定。又將郵件讀了幾遍,這麼說任菁雅是打算回美國了,袁暮天居然吃安眠藥才能入睡,可她竟然不知道,她心疼袁暮天的同時也自責不已。
晚上,她忍不住打電話給袁暮天,告訴了他任菁雅給他發郵件的事,袁暮天在電話那頭沉默良久,道:「菁雅沒跟我說要回美國,我想,我該和她好好談談。」
秦曉田同意,她認為他們開誠布公的談談兩人過去和現在的事,對兩個人都好,這樣任菁雅才不會背負著心理負擔回到美國。
「暮天,你會失眠嗎?」秦曉田問得很小心。
袁暮天沉默了一會,才說:「有時候會。」
「什麼時候?」秦曉田追問。
「想你想到睡不著的時候。」
秦曉田驚呆了,他竟如此,可她卻不知道,也許她在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時候,他也一樣。秦曉田心頭一緊,隨即被深深地感動包裹。
「那你不許吃安眠藥,再睡不著就圍著學校跑兩圈。」秦曉田想開玩笑似的帶過這個沉重又傷感的話題。
「我只是偶爾會吃。」袁暮天老實承認。
「偶爾吃也不行!」秦曉田命令道。
「如果能見到你,聽到你的聲音,我什麼葯都不用吃。」袁暮天在電話那頭低沉又勾魂的音調,撓得秦曉田心神不寧。
「沒正經!」秦曉田無奈丟下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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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草長鶯飛,陽光也跟著節氣燦爛起來,秦曉田漫步在綠茵茵的銀杏樹下,嗅著樹葉和著雨水的芳香,閉上眼,彷彿這滿眼掛著綠色小扇子的銀杏樹便是全世界。時隔近一年,她又走在這片銀杏林里,一如幾年前入學時一樣,心情舒暢。儘管她只是利用出差期間忙裡偷閒的來母校轉轉,可誰知道,她一轉身會不會遇到那個熟悉的人?
我們有時太過在意自己或別人的感受,往往忽略了感情的本真,我們經常會糾結到底該怎麼辦?擔心著現在和未來,擔心著渺茫的前途、無望的感情,糾結於過去,執著於那個人會不會還在原地等我們。可我們是否想過:你是否曾經在原地等過他人呢?還是你一邊往前走,一邊不停地回頭看?只為求證那個人會不會一直等你?
生活有時就是這樣,不會給你滿意的答案,可誰說不能製造一個還不錯的答案呢?秦曉田一邊這樣想,一邊撐開五指看向澄凈明亮的天空。她,秦曉田,不管將來如何,現在,她只想尊崇於自己的內心,努力奔跑,奔向現在她自以為幸福的方向。即便這種幸福在多年以後千瘡百孔又如何,至少,她擁有現在;至少,她不用沉浸在將來對過往的懊悔里。
秦曉田的腳步輕快起來,迎著暖春和煦的微風,她張開雙臂大聲喊:「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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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
題外話:這一周多從20多章改到最後一章,改得很辛苦,天天熬夜(不寫小說其實也熬夜)。好在,已基本修改完,發布章節中難免仍存在錯漏字,請各位看官包涵。修改的過程中,我發現自己的情緒又得進入一次小說的情境,再看看小說整體的架構、文字表述、思想情感衝突,其實不算好,有很多缺憾,有的人物的情感,我認為表達得不夠到位。每一章文字太長,本應該拆分一下,奈何時間精力有限,暫時只能按原來的框架章節更新,有的文字描述有些牽強,辭藻堆砌。不過,畢竟是第一部真正意義上我自己寫的小說,融入了自己和身邊人的故事、情感,也算是給自己逝去的青春一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