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君臣盟壇受戮(二)
2.
這一天,齊襄公想好了一計,叫人草擬國書一封,派使臣趕赴鄭國致書姬亹。約姬亹到首止兩國相會為盟。首止是齊國東南的一個城邑,也是鄭國君臣能進入齊國的最近之地。
鄭國姬亹繼位剛剛半年。成為一國國君以來,一直苦於內有姬突在櫟邑想復辟朝政,外有強宋及蔡國、陳國為敵,可謂是內憂外患,無法擺脫其難受的局面。收到齊襄公的國書大喜過望。心想:有齊國國君與我鄭國會盟交往,鄭國就不會再怕宋國和幾個周邊小國了。如能得到齊襄公的支持,掃平姬突也是很容易的事。如能背靠齊國自己的朝政豈不是安如泰山了嗎!
想到這裡,便招高渠彌、祭足同往首止與齊襄公會盟。
祭足立即滿臉苦相,說話有氣無力:「國君不知,臣近日上吐下瀉,渾身無力,難以長途顛簸跟隨,望請國君海涵。」
高渠彌說:「既然祭足大人有病在身,姑且留守都城,以防姬突造事。」
姬亹點頭稱應允。
「那就拜託大人固守都城,以防不測。」
祭足感恩不盡。
大臣原繁在殿堂目睹了祭足的一番表演。進殿時生龍活虎一般,聽到去齊國與齊襄公會盟,立刻就愁眉苦臉裝病,心裡自然有疑慮。見證了祭足推遲不隨國君的整個過程的原繁下殿時靠近祭足,他想問個根源。
「新君欲結好齊國,君應該隨之輔佐才是啊,我看你並無大恙,為何裝病而不跟隨?」
祭足也知道原繁視己為師,仰慕已久,並無惡意。
就說:「齊襄公兇悍殘忍,嗣守兵強馬壯的齊國,有必要拉攏一個弱國嗎?與其會盟多半凶多吉少。況先君昭公有功於齊,在齊國一直有好的口碑。當年也是與姜諸兒并力齊驅戎狄,豈能不念舊日知交。大國國君其心難測,以大結小,必有密謀。此一行君臣性命難保啊?」
原繁被祭足說的後背發涼,他吃驚地睜大眼睛,看著祭足,「果真會如此,那您為什麼不勸阻他們君臣?」
祭足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也許是冤有頭、債有主吧。」
大夫原繁聽了祭足的話,一夜沒有合眼,他擔心災難不斷的鄭國以後該怎麼辦呢?
第二天一早,原繁就來拜見祭足。
「如果不出您的預料,鄭國又將無主,姬斖之後誰來做鄭國國君呢?」
「必然是姬嬰了。」祭足毫不猶豫地說。「一是姬嬰儀錶人才,二是先君庄公曾說過姬嬰有繼位的才能。我想立姬嬰朝中應該無疑義。」
「人都說你祭足足智多謀、神機妙算,我就姑且以姬斖與高渠彌此行安危試探一下真偽。」
祭足笑了,「那你就看吧。」
「看祭足大人是不是神!」
原繁說著自己也笑開了。
2.
姬亹與高渠彌按照齊襄公的既定時間,一干人馬晝夜兼程趕到首止。齊襄公也派出王子成父與管至父二將軍出城迎接,安排食宿。
第二天已到約定會盟之時。
齊襄公暗地裡卻安排百餘名刀斧手埋伏於盟壇左右,卻有高手大力士石之紛如緊隨身後。此時的齊襄公一臉煞氣,看著徐徐走上盟壇的鄭國君臣。
高渠彌在前,姬亹在後主臣款款登上盟壇。
鄭國護衛兵車已被王子成父與管至父所帶領的齊軍兵車拒與盟壇遠處,齊國眾多戰車兵靠近盟壇,攔住了鄭軍進入盟壇的所有路徑。
姬亹與齊襄公敘禮已畢。
齊襄公手一揮,帖身寵臣孟陽手捧裝滿牲血的器具,跪於盟壇等待二位國君歃血成盟。看似一切都十分正常,其實早已不正常了。因為鄭國君臣遠道而來,齊襄公竟未謀面。尚未寒暄一句,就等盟壇,這可是乖未有的會盟。然而高渠彌與姬斖還未發現問題。等候著會盟之後再與齊襄公好言謀和,希望齊襄公能幫助鄭國擺脫困境。
就在這時,齊襄公突然變了臉色,一把抓住姬亹的手厲聲問道:「鄭國先君昭公是怎麼死的?」
姬亹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驚呆了。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話來。
高渠彌見狀,急忙上前幫助姬斖解圍。
「回上君的話,我鄭國先君因病而亡。國人都知道的,感謝齊國國君的勞心掛齒。」
齊襄公冷笑道:「不對吧!我怎麼聽說是先君姬忽在祭奠宗祠之後,有刺客暗中連射三箭,先君姬忽中二箭而亡,並非有什麼疾病啊?」
高渠彌見掩飾不過,吭吭哧哧半天才說:「原來確有寒疾,又受刺客驚嚇,於是暴亡。」
「刺客從何而來?你們追查到刺客了么?」齊襄公聲音提高了八度。
高渠彌故作平靜下來,唉聲嘆氣地說:「都是嫡庶爭立,各有死黨,伺機行事,防不勝防啊!至今也未查找到刺客。」
齊襄公勃然大怒:「刺客就在眼前,還在給我裝蒜!你高渠彌受鄭國爵位,吃鄭君俸祿,卻以私怨弒君。到寡人面前,還敢欺騙!寡人今天就為你冤死的先君報仇!」齊襄公向站在祭壇下的一排軍士叫到:「告訴這個昏君,先君是被誰害死的!」
那排軍士中走出來當年鄭昭公的貼身護衛,被祭足打發來齊國的軍吏。現在已經是齊襄公的貼身護衛。
軍吏踏上盟壇,手指高渠彌。「就是高渠彌高大人暗中射三箭殺死的鄭國國君!我的軍士飛毛腿本來已經追上他了。卻被他殺人滅口。」
「啊?」姬斖吃驚地睜大眼睛,故作驚訝地看著高渠彌。「真是你殺死姬忽?」
齊襄公對力士石之紛如下令:「證人在此,快將此弒君逆賊給我拿下!」
高渠彌知道矇騙不過了,抽刀想頑抗,早被那軍吏一腳踢飛。大力士石之紛如一下子撲過去,左手掐住高渠彌的手腕,然後右手抓住高渠彌腰帶將其高高舉過頭頂,重重摔在地上,高渠彌七竅流血,奄奄一息,就被老老實實綁縛拿下。
姬亹早嚇得面如土色,頓時跪在齊襄公的面前,叩首乞求。
「暗殺姬忽一事與孤無關,都是高渠彌所為。請上君饒寡人一命!」
齊襄公冷笑道:「既知是高渠彌所為,何不追究罪責政法?我看你是與高渠彌共同策劃弒君篡位,今天是有口難辯了!」然後把手一揮。
王子成父與管至父及刀斧手百餘人,一齊上前,將姬亹剁成肉泥。
高渠彌沒有被當場處死,卻被押回了齊國都城。
在都城南門處由鄭昭公的貼身軍吏對其施行「五牛分屍」,以讓其軍吏為鄭昭公雪恨。
齊襄公故意用此極刑,大事張揚,目的以彰顯自己為正義以告諸侯。
齊襄公一面遣人將高渠彌首級懸於城門,並昭告於世:「逆臣下場」!一面派人為姬亹收屍葬於齊國都城的東郭。
齊襄公口授國書一封給鄭國:
「賊臣逆子,周有常刑。汝國高渠彌主謀斌君,擅立庶孽,寡君痛鄭先君之不弔,已為鄭討而戮之矣。願改立新君,以邀舊好。」
自此齊襄公在本國內不明不白地已弒二國君,不管有借口沒借口,不管有親情沒親情,他都殘酷報復了在紀國發生七國大混戰的仇恨。當初不就是你魯國、鄭國圍攻了我齊國盟軍了嗎!不管怎麼樣,你兩國國君都要喋血於我的手下。他那顆殘酷的殺戮之心,天地可鑒。
鄭國群臣見到齊襄公的國書不無駭然。
只有原繁驚嘆:「祭足真是神人啊!」
經祭足提議鄭國朝臣決定,擁戴姬嬰為國君。祭足為上大夫,叔詹為中大夫,原繁為下大夫。
公元前693年,鄭國群臣擁立姬嬰即位。姬嬰將國政委於祭足,按照祭足的策略恤民修整,派使臣與齊國、陳國等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