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聊成忘年交
跑了?
怎麼可能?
他側身一讓,借著廊上的燈光再瞧,真的沒人!
誰生了豹子膽了,敢私自把那丫頭放了?
這才多大一會兒,祁御澤能耐這麼大,不大可能。
房內就那麼一點地兒,他眼睛狐疑地一掃,就看到了床邊正對著自己的那面牆的牆根上,一雙發著幽光的眼睛凜凜地對上他的眼。
什麼東西!
他突地嚇了一跳,眨眨眼,定神一看,才看清那是倒立的纖細身形。
不由鬆了口氣——這——這是什麼狀況?
這丫頭不僅沒哭,竟然還在練倒立!
「米小小同學,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他沉聲問。
米小小本身以為是哨兵查崗,正被盯得不爽,此刻聽出是那個有權處置她們的學校領導那和暖的聲音,當即輕巧地翻身,站起,恭立,敬禮:
「報告首長,反省完畢,這就休息!」
這聲音生機勃勃,脆生生地傳遞出精神抖擻的狀態。
張中正瞧著那一連串利落標準的軍禮動作,聽到這讓人覺得舒暢的聲音,壓在心底的石頭驀然也不是那麼沉了。
這種精神狀態,哪裡是小姑娘受傷害之後的模樣。
他不由失笑,來了點興緻,道:「那你說,你反省出來自己錯在何處?」
「報告首長,我不該當著所有同學的面耍小聰明,造成惡劣影響;
可我和那位學姐是同志,是戰友,將來我們還可能在一條戰壕里作戰,我不希望矛盾鬧得太大,您能秉公處理,給予懲戒,我毫無怨言。」
米小小聲音清越,聽得張中正感慨萬千。
「公然撒謊」說成「耍小聰明」,細微處見匠心,既向他認了錯,又不會落人口實。
張中正越聽越舒坦,祁御澤那廝從哪裡弄來這麼一冰雪聰明的小丫頭,真要是當成女朋友培養了,也是他的大福氣,估摸著,那傢伙即便是千年鐵樹,遇到這樣招人疼的小丫頭,也該開花了。
「好,成長需要不斷的反思,你能這麼快就領悟到問題的根源,假以時日,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軍官。」
「謝謝首長。」米小小得到肯定,精神一振,莊重地行了一個軍禮。
張中正抬手在耳邊回禮:「早點休息。」
「是,首長!」
張中正轉身,對那哨兵說:「夜裡溫差大,禁閉室里的鋪蓋還是夏天的,給那倆丫頭再送套被子。」
哨兵敬禮受命,目送他離開,無比鬱悶,這是在關禁閉嗎?瞧這是什麼待遇啊!
讓他大跌眼鏡的事情還在後邊!
第二天一大早,校長的勤務兵過來了,要帶米小小去談話。
米小小正捂著暖烘烘的被子睡得正香,被人客氣地叫醒,迷迷糊糊搞清楚,竟然是校長大人召見。
啊啊啊——死定了,難不成是要懲治她?
可她這樣一個小新生蛋子處置她哪裡需要請這尊神?
一步一挪如赴沙場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
等真的見了校長,瞧著那金板無杠、兩穗三星的金晃晃的肩章,她驚悚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上將!
上將哎!那是什麼概念?
她側頭瞧瞧自己只有一道杠子的肩章,感覺卑微如一粒塵土,這地位懸殊得雲泥都不止了。
更讓她風中凌亂的是,那上將竟然對她和藹極了,說和她是老鄉啊,這才專程請她吃飯,想聽聽老鄉音,問問故鄉事——
嘎!米小小心底的忐忑如秋風掃落葉,蕩然無存。
她本身就是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機靈鬼,一聽校長都主動攀老鄉了,當即就牛皮糖一樣粘上去。
這要是把校長都聊成了忘年交,她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在學校橫著走了?
祁擎雲對A市老街老景熟悉得讓米小小覺得如遇知音。
他隨意地問東問西的幾句家常話,米小小同學很快就放下了戒心,把說學逗唱的功夫給拿出來了——
「你問那破缸山怎麼樣了?還真是問對人了!
我小時候,就在那山腳下的老缸廠住著,和小朋友捉迷藏,我們就經常藏在那山上的破缸里,有的人一不小心在缸里睡著了,害得全家大人半夜拿著火把漫山遍野地尋!」
米小小興緻勃勃地說著。
「呵呵,你有沒有睡著在大缸里過?」祁擎雲很喜歡這個言語爽朗毫不作態的女孩子,當即出聲捧場。
「呃——最後一場要是輪到我找人,一般他們藏好了,我就一邊找人,提醒他們藏好,一邊順路先跑回家了,嘿嘿!」
米小小不好意思撒謊,說著只好狡黠地笑笑。
「哈哈哈——我們小時候,也常做這樣的遊戲。」
祁擎雲樂呵呵地大笑道,眼神中竟然是悠遠的眷戀,顯然,他也回憶起了曾經的童年趣事。
米小小有些傻眼——她竟然和這位將軍在同一座山上做過遊戲,而且,他們是不是曾經藏在同一個大缸里?
興奮吶興奮吶!興奮過後,就有些黯然了:
「我老爸當初就是老缸廠最好的師傅,後來,還做了廠長,可惜那廠十多年前就破產了,破缸山也變成了富人家的別墅區,我來之前,記得那裡就剩下一面陰坡還是老樣子,估計,那裡光照不好,不適合蓋房子。」
「哦,當年漫山遍野都是破缸片,瞧著都壯觀!對了,那長滿槐樹的老廟街,怎麼樣了?」
「那裡啊,就剩下廟門口東面的那棵千年老槐樹了,廟宇擴建,臨街都是熱鬧的商鋪。」
「門口那千年老槐樹不是兩棵嗎?怎麼剩下一棵?」
「別提了,說起來就讓人生氣,新市區建造大型公園,給千年古槐專門留了一個地兒,起重機大吊機什麼的,興師動眾挪走了一棵,沒成想,那槐樹到了公園時間不長,就死了,可惜了。」
「哎呀,真是官僚作風啊!」
祁擎雲連連搖頭,惋惜不已。
米小小看他神色有些感傷,忽然「噗嗤」一笑,眼珠兒一轉,說道:
「那古槐樹是很多命硬的孩子認的乾娘,傷心的人多了去了,據老年人說,上千年的古槐樹,都成精了;
公園的那棵樹死了不久,第二年開春,剩下的那棵蔫不拉幾的老槐樹竟然異常的繁茂,還對著挖走的那個老樹坑的方向,長出了很粗的大枝幹,瞧著壯觀極了!
廟裡的和尚都說,那棵死了的老槐樹和這棵精魂合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