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誤入山谷
北宋天佑七年,遼國南院大王蕭峰在雁門關外阻止遼帝侵宋,為契丹母族不容,自覺天地之大,再無容身之處,悲憤之下,決然自盡,葬身萬丈深淵。二十年後,中原賊寇橫行,江湖一片腥風血雨。雁門關外,風聲鶴唳,彷彿在久久的召喚那個仁義無雙的英雄。
雄踞北方的大遼帝國已日薄西山,党項人野心勃勃,倚仗遼國庇護不斷叩邊大宋,漁牧在北方白山黑水的女真人逐漸崛起,對遼國虎視眈眈。唯有大理邊陲,享受著暫時的寧和。
在大理和吐噃交界,卡瓦格博雪山聳立在瀾滄江和怒江之間,被稱為雪山之神。山峰直入雲霄,終年白雪覆蓋,鶴鳴於天,狼嗥山谷。
慕容雪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心情忐忑不安。幾縷正午的陽光像絲綢一般,從半掩的窗口鑽進屋內,又被呼嘯的春風吹散,他不禁打了個冷顫,英挺的劍眉下,眼神如月光下的秋水,清澈卻蒙著淡淡的憂傷。
上首檀木椅子上,一白髮老者正襟危坐,神情肅穆,身後站著四個勁裝男子,皆高大魁偉,面容冷峻。
那老者端起桌上一個紫色的牛角茶碗,吹著熱氣,緩緩說道:「你姓甚名誰?何方人氏?」
聞聽老者發問,慕容雪忙站起身來,拱手說道:「老丈在上,晚輩不敢欺瞞,我姓慕容名雪,寒舍離此三十里,今日誤闖寶地,無端打擾,望乞海涵。」
老者聞聽臉色微變,斜視一眼,又冷笑一聲,「你說住在三十裡外,你是何時搬來的?」
慕容雪又恭敬回道:「晚輩在此地土生土長。」
老者勃然大怒,猛地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喝道:「一派胡言!」
慕容雪見老者突然動怒,心裡一懍,驚道:「老人家,晚輩所言,句句屬實啊。」
「放屁,老夫在此間八十年,谷外百里之內從來沒有人家,你還敢說句句屬實?」
慕容雪大驚失色,愕然道:「在下確實沒有說謊,而且,我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年,也從來不知這谷內還有人家。」
老者氣得暴跳如雷,嚯的站起身,舉起黑木拐杖指著慕容雪,「放肆,老夫豈能和你一個無知小子說謊,你只身前來,倒有幾分膽量,你說,我的兩個孫女在哪裡?」
慕容雪忍著怒火,坦然一笑,「老人家,您弄錯了,在下自小以打獵放牧為生,並非歹人,我從沒見過您的孫女。」
「哼!那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在下今日在山坡採藥,見一小熊被狼群捕殺,我為救小熊惹怒了狼群,被追趕到瀑布,慌不擇路,見瀑布後有一山洞,情急之下跳了進去,順著山洞就走到了這裡。」
老者手拈長須,陡然道:「你說住在三十裡外,此話當真?」
慕容雪不由煩躁,只想儘快離去,凜然回道:「在下不敢欺瞞,您若不信,可派人跟我前去,一看便知!」
老者回頭向一男子使個眼色,那人應了一聲急步離去。
慕容雪望著那人遠去的背影,無奈搖了搖頭,「在下有一事不明,斗膽請教!」
「你說!」
「我自十五歲進山打獵,這瀑布也來過無數回,可從來沒見過瀑布後面有個山洞,是以心中大惑不解。」
老者聞聽,冷笑一聲,再不言語,三個勁裝男子橫眉怒目,皆躍躍欲動。
慕容雪見狀,嘆了口氣,慢慢坐下,暗忖:「罷了,那人回來,一切自有分曉。」於是垂首不語。
老者微閉雙目,身後幾個男子目不轉睛盯著慕容雪,香爐旁青煙繚繞,堂前樹影斑駁,屋內頓時悄然無聲,陷入一片死灰的沉寂。
一盞茶工夫,那男子神色匆匆回來,老者張開雙目,沉聲問道:「怎樣?」那男子搖搖頭。
老者立時勃然大怒,猛的拿起茶杯摔在地上,口中喝道:「無恥小兒,信口雌黃,著實可惡。」說罷揮揮手,那幾個勁裝男子一擁而上。
慕容雪大驚失色,不及反抗,就被按在椅上,卸了長弓,扯了箭袋,又被拖到門外,剝了衣服,綁在一根木樁上。
老者怒氣沖沖,狠狠說出一句:「打!」一個大漢取過一根藤條,啪啪的照著慕容雪身上狠狠抽了十幾下,老者擺手制止道:「你說,我的兩個孫女在哪裡?」
慕容雪怒火中燒,朗聲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就算要打死我,也該讓我死個明白。」
老者怒道:「你還要裝傻是么?那就休怪我手下無情,狠狠地打!」那大漢聞言卯足了勁,啪啪啪啪,藤條像暴雨般抽來。
谷內居民聽說抓到賊人,全都聚集過來,看著慕容雪,指指點點,俱是憤怒之色,恥笑之聲。
片刻之間,慕容雪胸前鮮血淋漓,他閉上眼睛,咬緊牙關,心裡憤怒至極,不由仰天長笑。
老者見他骨氣硬朗,不由心驚,揮揮手道:「天色已晚,留他性命,關進山神廟,明日再說。」
慕容雪狂笑不止,兩個男子把他從木樁上解下,架著胳膊,拖了二三里,到山腳下的山神廟裡,又反綁了雙手,鎖上廟門揚長而去。
慕容雪躺在地上,怒氣難平,剛要挪動,頓時痛徹心扉,他長長嘆息一聲,閉目養神。
地上冰涼刺骨,慕容雪身體漸漸有些麻木,遂掙扎坐起,此時山空夜靜,萬籟寂然,他透過窗外,怔怔的望著夜空,尋思著脫身之計。
突然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傳來一個聲音:「先去廟裡吃點東西。」那聲音鏗鏘有力,如鐵器擊石。
慕容雪吃了一驚,趕緊掙紮起身,藏到神龕後面,屏住呼吸。
門外忽然狂風驟起,飛沙走石,打的廟門和窗欞啪啪作響,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大王,這門鎖上了。」
那大王一聲冷笑:「哼哼,這些人丟了姑娘,不鎖門戶,倒鎖廟門。」只聽「咣」的一聲,砸壞了鎖頭。
狂風漸停,只聽「咯吱」一聲,廟門被推開了,慕容雪只覺一股陰風撲面而來,讓人不寒而慄,接著有幾個人走進廟裡。
慕容雪壯著膽子,借著月光偷看,只見為首一人身材高大,頭戴王冠,身穿淡黃袍,腰束玉帶,徑直走到神案后坐下,抓起案上的供物狼吐虎咽起來。
其它二人手執杖器,站在階下,廟內一股腥臊之味,令人作嘔。
為首那人喝道:「掌燈!」一人得令,點亮兩根蠟燭,插在門口的燈台上,廟內登時有了微弱的光亮。
慕容雪定睛一看,登時毛骨悚然,冷汗直流,站著那兩個,竟然都不是人!
那兩個都是豹首人身,額頭長著一隻長角,渾身通紅,屁股後面拖著五條尾巴,目光如電,巨口獠牙,十分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