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唐國風雲 第十四章 分析
喊殺聲維持了半天的光景,富元才坐在樹下,宛若一位老僧,閉著眼,端著心,默默的聆聽著火海和殺戮交織的合奏曲。
體內的力量急速的旋轉,從心臟處不斷的向四肢輸送金色的血液,而輸送一分,富元才的力量便增強一分,從紫雲山歸來的九品,到入了魯國帝都的八品,直到出使唐國,才堪堪恢復到了七品,區區十來天的功夫,距離自己的巔峰時刻也只是略有遜色而已,這不得不說董正武為富元才走出的路,是多麼的神秘。
當富元才睜開眼的時候,天色早已大暗,陰暗的月光下,一堆篝火旁,數十個殘兵傷員正捲縮在火堆邊覆著傷葯喝著葯湯,隱約中傳來幾聲痛苦的哀嚎。
鐵柱背著挖掘工具從外面走了回來,工具邊緣沾著幾層新鮮的泥土,摻雜著几絲血跡,鐵柱有著忐忑的走到富元才面前,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
富元才淡然的看了眼鐵柱,而後直視火堆邊為自己傷口敷藥的謝畢生道:「埋了?」
「埋…埋了……」
此時的鐵柱顯得有些惴惴不安,原本粗大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富元才點點頭道:「那就坐,殺了一夜,也該累了。」
鐵柱放下工具,正想坐下,卻又想了想,本就彎下的腰又再度挺了起來。
「王爺,俺…俺……」
鐵柱搓著手,顯得有些扭扭捏捏。
富元才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殺了他。」
鐵柱點點頭。
富元才繼續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鐵柱沉默,不敢接話。
「那些無辜死去的兄弟不殘忍?」
鐵柱黯然的低下頭。
「那些往年路過被截殺的良人不殘忍?」
「可…可是…活埋真的好嗎?」
「你是軍伍出身,若是在戰場上威懾敵人,你該如何?」
「不擇手段。」
「這場截殺又何嘗不是戰場。」
「可是殺人不過頭點地,活埋總歸失了道德。」
富元才聞言,拿起地上一把刀,翻動著面前雜亂拜訪的山賊藤甲。
「你在殺死兩個山賊時,曾罵過對方是蠻荒國的雜碎?」
鐵柱想了想,答道:「因為他們穿著蠻荒國的藤甲,蠻荒國屬於旱地,長年乾旱,缺少水源,國內多火山,因此那裡植被稀少,糧食無多,每年與眾國之戰便是為了奪取足夠的口糧,雖然地處貧瘠,卻在火山邊生長了一張可以辟火的藤條,而這種鎧甲便是藤條所制,為軍械品,禁止流入民間,十年前的眾國之戰,魯國曾有一隻萬人軍隊併入秦國大軍中對抗蠻荒國,俺便僥倖入了其中,與那群雜碎廝殺過,故而認得。」
富元才道:「一方是國內的軍用箭弩,一方是蠻荒國特有的藤甲,卻用在了一群烏合之眾的手中,鐵柱,你說說謀划這些的人想要做什麼?」
鐵柱摸了摸腦袋試探的問道:「留下咱們?」
富元才搖搖頭又點點頭。
鐵柱想了想無奈的說道:「王爺,您知道俺腦子不成塊頭成,就直說了吧。」
「他們想留下一部分人。」
鐵柱疑惑的看著富元才。
富元才繼續解釋道:「他們知道想要殺死我,八品的實力絕對做不到,而靠著天時地利也只能殺些剛踏入武道的新人和普通人,最大的一點便是我們是使節,你說,一個使節團什麼最重要?」
「王爺?」
富元才搖搖頭。
「將軍?」
富元才依舊搖搖頭。
「那總不能是那兩個腐儒吧。」
富元才點點頭。
鐵柱老是覺得隊伍中吃啥啥不行,幹啥啥不剩的兩個六十多歲的老倔驢到底有何用處,除了一天到晚的之乎者也,性格頑固,迂腐之極,實在是看不出半點能耐,也就是頂著兩個禮官的名號,說著好聽罷了。
正在鐵柱回想那兩個深惡痛絕卻又死在刀刃下的老頑固時,富元才突然高喊:「呼雷駁!」
「哎!在!」
機關黑馬的肚子下,呼雷駁伸出了腦袋,疑惑的問道:「王爺,您叫我?」
富元才道:「兩位禮官大人的屍體可還存著。」
呼雷駁想了想回道:「燒焦了,不過屍體完好。」
「在哪?」
「王爺想要?」
「想要。」
「行,卑職這就為王爺取來。」
說著話,呼雷駁便放下手上的工具,匆匆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提溜著兩具焦黑的屍體回來,仍在了富元才的面前。
「王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富元才揮揮手,呼雷駁識趣的回了機關黑馬肚子下繼續鼓搗起來。
富元才繼續叫喚道:「謝畢生!」
剛敷完傷葯,端著一口熱湯準備入口的謝畢生,立刻放下湯碗,走了過來。
富元才指著地上的兩具屍體道:「仔細看看。」
「是,王爺。」
謝畢生蹲下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小心的打開,布包里裝著許多細小工具,鐵柱一看頓時,裂嘴笑道:「老謝,你還懂仵作的活,是不打算喝花酒,準備從良了吧。」
謝畢生輕笑道:「你這個憨憨,有時間取笑我,不如多想想違背王爺的意思,會受什麼處罰。」
鐵柱頓時渾身一震,小心的偷瞄了一眼富元才,暗自嘀咕道:「王爺怎麼看,也不是小心眼的人。」
富元才道:「那可不一定。」
鐵柱縮了縮脖子,再不敢發話。
謝畢生的手很靈巧,保養的也很好,嫩白修長,若不是經過一場火災,多了些煙熏繚繞的味道和污漬,這雙手怕是連歌舞坊的樂姬都比不了,雙手翻動,宛若穿花蝴蝶,布包中的各式解剖工具在他這雙手中玩出了新奇的高度,或點、或切、或割、或偭,片刻的功夫兩具焦黑的屍體便被分割成了一堆的碎肉,緊接著,謝畢生用小勾子在碎肉中翻找,找出了兩顆拇指大的小彈丸,謝畢生洗凈彈丸,恭敬的遞給了富元才。
富元才隨手接過,一旋一轉,彈丸打開,裡面露出兩張紙條,富元才仔細一看,上面一張寫著魯國在唐國密探機構,另一條則寫著監視刺殺富元才的命令。
富元才將紙條遞給謝畢生,而後對著鐵柱說道:「有功賞有過罰,鐵柱分發些銀子給那些受傷的侍衛,並將所有侍衛的功勞記下,等回王府再論功行賞,至於死去的侍衛,回府後再另行商討。」
「是,王爺,俺代表兄弟們謝謝您。」
「別急著謝,本王說了有功賞有過罰,你不是問本王為何活埋嗎?本王現在便告訴你。」
富元才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不管是蠻荒國還是本國的人,他們一直要的不是本王的命,因為別人不允許本王死,他們要的是禮官的命,因為禮官一者代表了魯國的顏面,二者代表了兩國結盟的條件,三者代表了一個國家的禮儀氣度,死了禮官,有人是想打魯國的臉,是想打本王的臉,活埋賊首,便是本王對於那些隱藏在陰影里老鼠們的警告和威懾,因為沒有人不害怕一個丟失禮儀道德,不擇手段的人。」
鐵柱頓時恍然大悟。
富元才繼續說道:「本王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也為你準備好了處罰。」
說著話,富元才從懷中掏出一本論語扔給了鐵柱道:「罰抄一百遍,可滿意。」
鐵柱頓時苦著臉,帶著一絲哭腔道:「要不王爺打我一百鞭子吧。」
富元才笑道:「處罰人,當然要從痛處開始,你皮糙肉厚,打你費鞭子。」
鐵柱小心翼翼的問道:「能不抄嗎?」
「五百……」
話還未完,鐵柱邁著粗腿跑的飛快,半息的功夫便沒了人影。
此時富元才望向謝畢生道:「你看出了什麼?」
「王爺,鴻祿寺已經被軍伍的人滲透了,不再是文官行列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