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往來卻恨重簾礙

夜色深邃，腳步沉重。我人還未到富成大廈，已被小雯秘書電話阻攔。

按照她發來的共享定位地址，我趕往不遠處的一處僻靜接頭地點，某茶廳包箱。

等我進去，才發現包廂里擠滿了人。男男女女，大家神色凄惶，全是雲梯的同事們偷偷地聚在這裡。

我抬腳剛進，他們就緊張地關緊門，他們正在嘰嘰喳喳自告奮勇地商討著對策。

曉華急切地和我打招呼：「小顧總監，你終於回來了！21層你千萬別去了，全是要錢的債主，不然被人包圍脫不了身。公司被封了，顧美楨部門的人被派出所傳喚筆錄去了！」

「不信，你看照片！」

他們給我看照片，天哪，公司大門果真已貼上了刺眼的封條。

好幾個人在逼問著小雯：「吳秘書，胡總呢？胡書呢？你們倒是快聯繫他啊！他逃了，財務總監也聯繫不上。他們不管我們了，我們可怎麼辦？工資還發不發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一頭霧水：「怎麼會這麼嚴重？欠廠商貨款也不至於跟違法扯上關係吧！」

「這次事情鬧大了，你知道顧美楨負責的是什麼業務？她在做P2P網貸，錢都投入到了其他業務上，現在儲戶的本金利息全斷供了，這可是金融詐騙！」

「啊！P2P！不知不覺咱們都上了賊船？」

「好些是別人的血汗錢！這下只怕是要鬧出人命哪！」

他們告訴我原來是雲梯公司經營P2P網路借貸業務被爆雷，幾百上千投資客本金回款無期，聯名上訪狀告雲梯非法集資詐騙。

原來雲梯公司的財神爺大顧總監顧美楨負責的項目是這隱秘的業務，難怪她全身掛滿名牌，財大氣粗卻又神神秘秘。

「這麼大的事兒我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胡書逃走了，管理層都不見人影，難道小顧總監也不清楚嗎？」

他們都將目光刷向我，我和你們一樣無辜啊！

「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快想辦法吧，否則雲梯真的完了。」眾人說。

大家打聽分析最後幾天胡書和顧美楨的言行，甚至他們的每一個表情預示著現在的敗露結局。

竟然還有人提議趕緊去聯繫林丹，會不會P2P的資金轉移到了林丹那兒。

「鬼知道他們是不是攜款私逃了？他們的事沒有那麼簡單，憑什麼她提前就離職了？也許他們只是分步走，是一個陰謀！」

他們已激烈討論了很久，最終極沒有結果。

「大家安靜，不要慌張，聽我說！」

疲憊的我安撫大家：「大家別著急，我們相信胡總不會丟下我們不管，我和小雯秘書負責聯繫他！大家各自的崗位轉為線上工作，各項業務盡量跟客戶作出解釋。」

有同事遞給我水，口乾舌躁的我咳嗽一聲繼續說道：「公司暫時出了問題，一切問題有待公司的法律顧問妥善處理。最後，請大家保持理性思維，共度難關！」

「雲梯不倒，我們不散！」大家心懷希冀地散去。

直至深夜，我這才趕回家。家人對我的早出晚歸早已成為習慣，他們現在已陷入詩茵的婚禮各項準備中，已全然顧不上我。

獨自心思與疑慮重重的我，終於打開胡書交給我的旅行箱。

憂慮，擔心，害怕……箱子裡面到底是什麼？

我鼓起勇氣掀開最上面的幾層報紙，終於揭開了它。

裡面竟是滿滿的一箱碼放整齊的現金，數了數，竟是整整二百五十萬。

還有胡書草草的留言：

「當我將它交與你的時候，我已經決定去自首了。請代我向所有兄弟姐妹們表示我的歉意。這是我留給雲梯公司想要離職的員工的離職費。不願意走的，等我出來時，我們一起重頭再來！」

唉！你這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二百五的胡總！難得你這時候還想著大家！

我立刻把這件事報告給了法律顧問，囑我明天交與他一起送往派出所。

一旦疲憊的自己靜下來，我這才控制不住地想起另一件事實，那就是白天肖葉青告訴我的真相：沈逸唯他一直都活著。

我久久地看著她留給我的電話號碼，每一個數字元號都是一座神秘的宮殿。

哦，沈逸唯！熟悉的，陌生的，可恨的，可憐的你！你怎麼可以任我獨自打理這殘酷的眼前的一切。

他的手機號碼只一遍我便已記住，但我卻不敢隨意啟動任意一個數字。

月亮也逐漸不耐煩地看著我獨自睡去了，而我卻仍然失眠著。

最終，我也不知道是出於一股什麼樣的力量，或許是無法拒絕庭院中沉睡的情花的召喚，我動作迅速地打著手電筒，趁著天黑，躡手躡腳地摸索到了曼陀羅花下。

促織聲聲，秋蟲微鳴，我心仍虔誠。

我找到了小鐵鏟，在曼陀羅花下如出土文物般，一鏟一撫拔，小心翼翼地開啟文物出土之夜間發掘。

還好，謝天謝地！那個我曾經埋下的密封的紫色錦盒還在！

它歷史並不悠久，它安然地躺在那裡，沒有氧化，沒有魂飛魄散。

往來卻恨重簾礙，約何時再。厭厭睡起，猶有花梢日在。

我取回屋，如獲至寶地將盒擦凈，打開，一件一件地鑒定。

恍如隔世，往事歷歷在目，昨日情猶在眼前。

對不起，我的寶貝們！月亮和星星們都偷偷地約會去了，祝賀你們在我的手電筒下，重見天日，終與我為伴！

我把盒再次鎖進我的抽屜里，竟不自覺地取出了那枚依舊閃耀嶄新的星月造型戒指。

我於不覺中把它戴在左手中指上，大小正合適。我左右手相握，終於睡去。

這一覺，自然只是睡到了凌晨父母早起前。

我一切如常地急急出門，以免被家人發現任何端倪。

我四處聯繫，包括雲唯公司的胡木。

顯然胡木已知道了情況，他告訴我不要擔心，他的父親胡武正在四處為胡書活動。

我們雲梯的一行人又聚在一起，沒有一個人想要離職，連同胡書留下的現金，我們又另籌了一筆錢一共揍齊八百萬，將它們交給了律師。

福聯醫院的吳娜竟然同意提前交付項目款，又抵去了雲梯的一部分債務。

我們來到派出所，經過一陣懇求，只有二個代表可以進去。

大家推舉我和林丹進去。

胡書出現在我們的眼前，短短二天時間，他戴著眼鏡，臉竟瘦了不少。但他眼神炯炯，仍高昂著頭。

「顧總監，讓你看笑話了！」

胡書似乎眼裡只有我，並不看林丹。

「胡總，實不相瞞，知道您來這兒了，大伙兒可高興壞了！這回大家終於可以跳槽漲薪啰！他們都罵你是個二百五，都希望你在管吃管住的地方呆著不要出來，他們要重新註冊公司爭取上市呢！」

「他們想得美！告訴他們，等我出來重新收拾他們！」

「哈哈哈！」

我們竟然都笑了，連一旁的警察聽了也跟著樂：「從來沒有見過你們這麼看人的！」

林丹見我和胡書開玩笑，也一改來前滿臉的憂慮神色。

「你們和好了吧？」

胡書終於主動問林丹，他還是只關心她近來的感情狀況。

「嗯，早和好了！」她回答。

「那就好！」胡書又沉默了。

「不要擔心，律師正在負責地處理！」我適時安慰胡書。

「謝謝你們來看望我，我做了錯事，理應受到懲罰，謝謝你們的支持，我為雲梯驕傲。」

胡書的眼角居然濕潤了！

「顧彩雲，你代表我去27層找雲唯公司談一談，有些業務看能不能與他們合作！我們要想盡辦法盡能能地還清所有客戶的本金和利息！」

「唯一的底線是能保住雲梯的品牌，一切都可以談！」

一個鐵血男兒，我仍然盾到了他骨子裡的堅持，這股堅持既使在失去自由時亦令人震撼。

只有短短的十幾分鐘，我們便被要求離開。

「你跟胡總說你們和好了？你現在真的過得好嗎？」我和林丹分開時問她。

「唉！一言難盡！」聽林丹現在語氣，明顯她是在騙胡書。

「我以為我呆在家裡一切都會好轉，但我發覺一個沒有了工作的女人呆在家裡，就好似一個女人沒有靈魂。」

「我每天等著他回家，一起吃飯，看著他吃多還是吃少，是笑著還是悶著臉！我真的不知道我離職與他和好是對是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人在心不在，反正我們就是互相防範，互相討好地為了一個家守望在一起。」

林丹一臉的無奈，一臉的倦容，一臉的憔悴。

「你看剛才，胡書他根本就沒有看我一眼，似乎我根本就不應該來看望他。」

「顧彩雲，你喜歡胡書嗎？我總覺得你們倆應該在一起！」

林丹很是誠懇地問我。

「我和胡總？你想錯了。倒是你們倆，那真是剪不斷理還亂！有個叫吳娜的女孩，她這二天一直在幫胡書呢！」

我突然想起吳娜，這回籌錢，吳娜也是到處在奔走。

「但願這回胡書能化險為夷，不要再錯過美好姻緣！」

「你還是過好自己吧！禍兮,福之所倚！」

下午，按照胡書的指示，我通過胡木牽線搭橋，雲唯老總馬化龍約我去27層與他單獨談一談。

這次坐電梯，我兩眼緊盯著數字鍵，準確地進入27層，第一次進入雲唯公司。

雖然同在一棟大樓，同在一層食堂，很多人都低頭不見抬頭見地見過，但親眼見到「雲唯」二字，我便覺得此公司確與我想像中的品牌企業一致。

進公司我一眼便見到雲唯公司前台的八個大字：「雲唯網路，無形掌握」。

這還是我與陳強在車上見過的大屏廣告詞，在此看見很是親切。

此公司環境開闊，大家著裝規範，看見我並不見有人側，也無人議論，一切井然有序。

胡木一本正經地領著我進去找馬化龍，簡單介紹后隨即離開。

我與年輕的馬化龍面對面而坐，我開門見山，告訴他我們雲梯公司的實際境況，亮出胡總希望雲唯公司施以援手的底牌。

「很感謝胡總的誠意，我們已經提前將幾個項目的款項準備好，至於公司合併意向，我們不希望乘人之危，願意在項目上全面合作，這是我們的合作單身書。」

雲唯的動作之快確實令我意外：「謝謝您，我會傳給律師，儘快答覆。」

一切順利談畢，我充滿希望地離開。

在經過一間會議室前，只見一個人影一閃，我心突然一陣狂跳，差點撞到臨近的柱子上。

天哪，那會議室剛才那人的側影，為何如此熟悉！

那分明就是沈逸唯的臉部輪廓啊！可惜的是，很快人影便消失了。我不敢冒昧地闖入人家的會議室去看過究竟。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我手上還戴著的戒指，控制著自己只回了一次頭，離開了雲唯公司。

我走後，馬化龍走入那間會議室，只見麥總正緊張地躲在牆后，便開玩笑道：「麥總，您怎麼啦？看見咱閔江的美女這麼緊張？」

「不，我是看見雲梯的美女緊張！」

「這我需要向您彙報，她中指戴著鑽石婚戒，看來已是訂婚之人喲！」

「誰讓你關注這個？咱們好好說說跟雲梯的合作！」

「是！我又錯了！」

馬化龍立即呈上另一份合作協議，隨即幾人進去，大家開始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