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痛快
杜夏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忍著膝蓋上面的痛意，眉頭微微的皺著，面上卻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冷漠，掃了一眼堂上的一老一小，緩緩地開口。
「雲芳妹妹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了，正是說親的時候，公然和一個未婚男子湊在一起，不管不顧的追在外男的後面，若不是我主動出聲提醒，現在村裡面只怕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就算是雲芳妹妹有心於孟秀才，可是也不好壞了名聲再去嫁給人家吧！誰人不知孟秀才家的寡婦娘是多麼的潑辣，妹妹毀了名聲去了他家還會受人愛戴嗎？」
邊說，杜夏打量著面前兩個人的臉色，杜雲芳臉上的嬌蠻早早地就換成了惶恐，原本那些欲掉不掉的眼淚珠子，現在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滿臉緊張的看著杜老太太！
杜老太太到底還是薑是老的辣，心裏面就算有了一些波動，面上還是保持著剛剛那個憤怒的表情，若不是微微有些閃爍的眼睛，還真騙過了杜夏！
杜夏準備在加上一把火，接著就道：「現在奶奶要懲罰我，若是因為別的，我不好說什麼，但是要是因為這件事情，那我的肚子裡面可要裝滿了委屈，以後要是再遇上了這種事情，我可不敢好心的在說些什麼了！」
杜夏拿著滿是補丁的袖子假意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外人要是聽見了什麼異樣的聲響，保不齊不會對咱們家有什麼看法！奶奶你要是覺得雲芳妹妹的名聲不重要，那你就罰我吧！」
杜老太太面上像是壓了一片黑沉沉的烏雲，還不待她說些什麼，杜雲芳已經沉不住氣了，聲淚俱下：「奶奶，我的名聲可怎麼辦啊！要是村裡面有人非議，孟秀才她娘一定是不待見我了，奶奶......」
門口傳來一聲厲喝，王菜苗剛進院子就聽見了孟秀才幾個字，氣的手心裏面的瓜子都抖掉了，急沖沖的跑進了廳堂，「那孟秀才家裡是個什麼樣子，我給你說了多少遍，你怎麼就偏偏認準了他，他家裡窮的一塊饃饃恨不得掰成幾份吃，還有他那娘潑辣摳搜的性格，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我就問問你他到底是給你吃了什麼迷魂藥了！讓你對他這麼的執迷不悟！」
杜雲芳嚇得躲在了杜老太太的身後，嘴上還不服氣的說：「娘，他可是秀才啊！以後是要當大老爺的，為什麼你只看見了他家裡的情況，沒有看見他自己身上的好呢？我要是嫁給了他，那我以後就是舉人夫人了，才不用像現在這樣，一天到晚累的要死！」
說到最後，杜雲芳的眼裡面像是帶了光似得，就連語氣都有些漂浮！
「痴心妄想，看我不打醒你！就他那個目中無人的樣子，還想要當舉人老爺，是你在做夢還是我在做夢！」
王菜苗面色憋的通紅，被杜雲芳氣的胸脯子一起一落，恨不得現在就將這不成器的女兒給打醒！
杜雲芳不停的向杜老太太求救，牙齒倒是咬得死死的，就是不像王菜苗示弱！
杜老太太伸手就想要將桌子上面放著的粗瓷碗給扔在王菜苗的身上，剛摸到就有些捨不得了，只能靠著一個嗓子亂吼，臉色像是一塊磚頭似得板正冷硬，厲聲說：「夠了！要鬧給我出去鬧，把我這裡當成了什麼地方！」
「娘，若是雲芳真的嫁給了孟秀才，那可真的就是把她往火坑裡面推啊！」
王菜苗不怕杜老太太，坐在地上開始乾嚎，一副不管不顧就是要鬧下去的節奏，這不罷休的樣子反而讓杜雲芳生出了些反骨，嘴上強硬的說：「娘，你要是把我嫁給那個殺豬的，也是把我往火坑裡面推！」
「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會害你，你要是去了那屠戶家裡，每天有肉不說，時不時地還有新衣服穿，那屠戶家裡只有他一個兒子，更不用和妯娌生氣，以後你公婆的錢全部都是給你的，那孟秀才有什麼好，家裡面的房子下雨的時候都要漏水，已經二十有三了，若不是家裡的寡婦娘霸道，你說說哪有二十三的弱冠男子還沒有娶妻的！」
王菜苗一心想要將杜雲芳嫁給屠戶家裡的孩子，在她眼裡，什麼未來的官太太都沒有現在能吃口肉來的強！
杜夏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心裏面也琢磨出了一些味兒來，按照二嬸這麼說，屠戶家的兒子還真的是比那個孟秀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雖然說是秀才但其實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什麼時候考上舉人，那還沒有一點兒的准信兒呢，若是一直都考不上，那家裡的農活兒不就全是杜雲芳幹了嗎？這種有風險的事情想想就不靠譜嘛！
只不過她想明白沒有什麼用，人家正主還在死胡同裡面呆著呢！
李紅英站在一旁看著廳堂里的熱鬧，有些幸災樂禍，尋常都是王秀苗看她的笑話，這下子終於輪到她了！
杜夏也沒有看旁邊小人得志的李紅英，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溜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屋子裡面！
杜大海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要出去透透氣，可是李紅英總是推三避四，說到底還是懶得不想要費那個力氣！
進屋子的時候，杜夏聽見西廂房裡面傳來一個瓷器碎落的聲音，想來是她的這個便宜爹出了什麼事情，雖然這個便宜爹沒有怎麼打罵她，但是他一般都是選擇漠視！
想到這裡，杜夏抬腳就進了自己黑暗暗的屋子，坐在床上，將懷裡面藏著的幾個野果子拿了一顆開始吃了起來，酸酸甜甜的，倒是可口！
「夏夏！夏夏！」
杜大海尋常獨有的狂野大嗓門，今天竟然罕見地帶了一些沙啞，杜夏心裡沒有太深的感觸，嘆了一口氣，起身去了西廂房！
「你喊我？」
杜夏站在廂房門口，並沒有抬腳進去，地上濕漉漉的，還有些碎碴子，本身就帶著潮氣的地，這下子就有不堪入目了！
「給我倒杯水！」
杜大海看了一面前這個瘦小的女兒，面上也帶著不健康的蠟黃，想到李紅英跟他說的那件事情，心裡生出了一絲愧疚，在看著杜夏平靜的眼睛，莫名的不敢對視！
杜夏上前提了提水壺，道：「沒有水了！」
抬頭看了一眼杜大海起干皮的嘴唇，從自己的布袋裡面拿了一個野果子遞給了杜大海：「先吃這個吧！我去給你弄點水！」
「你從哪裡弄的野果？」
杜大海伸手接過那果子，山腳邊上根本就見不到這種東西，只有山上才有，再次的打量了一下杜夏，難不成這丫頭上山去了？
「當然是我摘得！」
杜夏依舊是退回到了廂房門口，還沒有摸清楚杜大海的性格，主要就是害怕萬一這個人對自己不滿意，拿著手邊上的東西往自己的身上砸！
「你一個女孩子上山多危險，那些豺狼虎豹可是異常兇狠的！」
杜夏面上滿是苦澀，就這麼一句微不足道的關心，竟然將原主留在自己身體裡面那一縷感情又勾了出來，果然原主是個極度缺愛的孩子，嘴上的一句話，就讓她這麼的激動！
「若是我不去摘果子，我怕是已經餓死了，終歸都要死，還不如做個飽死鬼，即便是被豺狼虎豹撕咬，我也無悔！」
杜大海臉上滿是驚愕，好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怎麼會？家裡的飯不夠吃嗎？」
「喝點兒湯水已經是極好的待遇！」
杜夏現在心裡明白了，杜大海一直都是在外面做活，平常回來的時候也就是匆匆的吃了飯就睡下了，再加上一個男人，哪像女人那麼的細緻，所以杜夏經歷的這些事情，估計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你娘...你娘就不管你嗎？任憑你餓著肚子？」
顯然杜大海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面上遠遠地沒有了原來的冷靜，倒像是被人硬生生的砸出了一個裂縫，不斷地從哪個縫隙裡面流露出各種各樣的情感！
「對我娘來說，我就是個剋星，她生怕我克了她，又怎麼會在乎我呢？我經常被我娘打，就算是爹爹沒有在家裡面，不也是知道的嗎？」
杜夏壓住心底深處來自原主的哪一點可笑的感動，還沒有死心呢！
杜大海不再說話，沉默的看著杜夏，眼中隱隱帶著杜夏看不懂的複雜，是的，他知道自己媳婦是個什麼樣的性格，重男輕女，把杜秋寵愛的到現在都還沒有獨立能力，偏偏對這個女兒三兩句不對就是打罵，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對杜夏啊！不給孩子飯吃，這不是要了杜夏的命嗎？
想到剛剛杜夏冷漠的話語，杜大海只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杜夏不在去看杜大海，今天這些事情雖然告訴了他，原本也沒有想要他為自己出頭，只是想要讓他對李紅英產生膈應，若是就說了這三兩句的軟話，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原諒了他，那她受的這些罪都找誰去報？更何況杜夏可是記得清楚，他也是知道李紅英要將她賣給鎮上沖喜的！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面，杜夏緩緩地坐在了炕上，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不知道為什麼，杜夏只覺得沉寂了這麼多天的心臟，好像又重新的跳躍了起來，格外的有力，一股子快意慢慢的席捲了整個心房，他們不痛快，她就格外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