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莫負時光53

千禾知道莫千澈所說的時間是什麼，大概是他想要說些什麼，或者解釋什麼，有關於兩個人的過去，始終是如刺在心如鯁在喉，即便是再說出來也沒什麼意義了，只不過是自揭傷疤，可總有人甘願再疼一次。

莫千澈垂眸看著她，眼裡的複雜濃郁到散不開，終究是沒有開口。

他以為千禾變了，可是又好像沒有變，她還是一惹就炸毛的性子，生怕別人再靠近一點點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可現在也不像是以前一樣了，就算是再煩悶，也不會再鬧了。

莫千澈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她，可是在她走了之後，自己卻沒能再找到她。

千禾只當他是默認了自己的話，暗暗的深呼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了窗外，也往後退了一步，想要遠離他一些，靠近只會覺得壓抑難熬。

「之前我以為，那已經是最後一面了。」

千禾聽到了莫千澈的聲音緩緩傳來，打破了寂靜，自己的心跳也在那一刻忽然重重的跳了一下，像是失而復得的驚喜，像是重回溫暖的慶幸。

那天溫南背著莫千澈回來的時候，眼裡都是渾濁慌亂，額頭滿是汗珠，一向沉穩的男人也開始心驚和手抖，背上的男人呼吸卻越來越輕，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像是在一點點的消逝一樣，千禾就算是再強忍著，也沒能控制住淚水和心跳。

她也以為那是最後一面，以為在他不要命的撲過來的時候就是最後一眼了，他隨著爆炸聲出現，也徹底的消寂在了那一場無言之中。

「如果說能把你救下來的話，最後一面我倒也不放在心上。」莫千澈笑了一聲，輕描淡寫的提起，至少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那也就夠了，好歹是不留遺憾的死去了。

「沒想到後來還剩了點兒意識，就只能咬著牙等，你是警察，總不能放著我不管吧？」莫千澈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可惜還是沒堅持下來，不過後來聽千煙說你哭的挺慘的。」

千禾的手指顫了顫，一顆心忽然就揪成了一團，疼到窒息，眼角都在泛酸。

「早知道的話，我就再等等了。」莫千澈嘆了口氣，上前了一步靠近了她，目光溫柔，抬起了手想要摸摸她的頭髮，卻停在了半空中，手指緊了緊又收了回去，「你也不至於那麼擔心。」

「我不擔心！我恨不得你去死！」千禾忽然紅了眼眶，連聲音都變得尖銳了，「莫千澈，我從最開始就恨不得你死了算了！」

她的話像是在意料之中，莫千澈的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你不知道！」千禾身上的刺都在他的話語中重新冒了出來，明明面前的男人聲音足夠溫柔，也足夠有耐心，可千禾還是有著不可抑制的慌亂，自己的四肢都有片刻的麻木，像是感知不到存在一樣，心慌的只能讓自己武裝起來，「你知道的話就不該再干涉我的生活，你知道的話就不該再來找我！我們兩個沒有關係了！」

「我知道不管是感情還是孩子，你都恨不得我死，恨我沒勇氣，恨我沒擔當，不負責任。」莫千澈看著她，眼裡都是自嘲，「我確實不負責任，忘了考慮後果，也忽略了你的感受。」

「夠了，我不想聽你懺悔。」千禾打斷了他的話，吸了吸鼻子，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你手邊的抽屜下第二格有槍，孩子的命，我隨時都可以還上。」莫千澈緩緩的開口，「你想報仇，我不躲。」

千禾看著那雙眼睛，沒有任何的閃躲和膽怯，只是那樣的認真里透著痛苦。

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怎麼會不痛呢？莫千澈甚至都還來不及感受他的存在，他就這樣又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連千禾也走了。

「如果殺了你能讓他回來……」千禾的話說得咬牙切齒，「那我一定，毫不猶豫。」

可是不能，她就算是殺了莫千澈也改變不了任何，只會讓自己陷入更糟糕的絕境，可能在某一天也會失去所有的信仰，自己徹底沒了支撐。

莫千澈笑了一聲，「那我也不會猶豫。」

頓了頓，他才低低的叫了她一聲，「千禾，那也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千禾的眼淚毫無防備的滾落，綿密的疼痛又朝自己侵襲了過來，一想到那個孩子自己還是難過，就算是已經決定了不再跟他有任何的關係，可她也還是渴望那個孩子能活著。

就連現在自己想要跟莫千澈撇清關係，卻也希望孩子是留下來的，哪怕是流著他的血。

女人的睫毛輕顫，連呼吸都忘了，想要隱忍起淚水，可面前的男人也紅了眼眶，痛苦而又絕望。

如果當初他再快一點，或者再勇敢一點，孩子就不會流掉了，千禾也還會在他的身邊，可現在卻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千禾抹了一把眼淚，憤憤的看著他，「可是你不配！」

頓了頓，她才深呼吸了一口氣，「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他沒留下來，我們也不用有什麼關係了。」

就算是自己還對孩子的事情耿耿於懷，但在這個時候她還是嘴硬心狠的說出了這些話，畢竟現實就是這樣，放不下也挽回不了，還不如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沒了瓜葛。

莫千澈眼裡帶著水波，下頜的線條緊繃著，用力的隱忍起了自己的情緒，寂靜的空間里，連呼吸聲都像是變得奢侈了，心跳反而加重，一下下的像要衝破胸膛。

手機的鈴聲打破了沉默，莫千澈微微抿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是爺爺發過來的視頻。

千禾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胡亂的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淚，他伸手想要把人給抱進懷裡，她卻看穿了她的動作，往後退了一步。

「如果就是說這些，那我聽完了，也知道了。」千禾低著頭，躲開了他之後就想走。

放在桌上的手機也在震動著，兩個手機的聲音融合在了一起，千禾也就忽略了，莫千澈遲遲沒有接，只是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機，側身站在了她身邊，「爺爺的視頻，他想看看你。」

「……」千禾忽然間渾身僵硬，沒了動作，血液都像是在倒流一樣，全都涌到了心臟里，又悶又痛。

莫千澈不著痕迹的反手把身後的手機反扣到了手墊上，僅有的震動聲音也消失了，自己也一邊接視頻一邊跟千禾解釋著，「剛才媽打電話過來跟爺爺說了你跟我在一塊兒，明天回去看他，他說要跟你開視頻看看你。」

千禾垂著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眼睛緊盯著腳尖，聽感卻增強了百倍，她不敢抬頭看，卻又想要在第一時間知道點什麼，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電話那頭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父母低聲的交談，奶奶的咳嗽，全都傳遞了過來，千禾的眼淚在眼裡打轉，自己還咬著下唇隱忍著，在淚水差點滾落的時候她才猛地抬起了頭，仰頭望著天花板，用力的吸了口氣，把淚水給忍了回去。

「爺爺。」莫千澈已經恢復了如常的神色，直視著手機。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下，千禾才聽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你是誰呀？」

你是誰呀。

他真的誰都不認識了。

千禾忍了好久的淚水忽然就決了堤，連抽噎的聲音都從喉間溢了出來，只能抬起雙手捂住了臉，把所有的難過都掩藏起來。

莫千澈朝她看了過去，又心疼又無可奈何，只能抬手摟住了她的肩，讓她半靠在自己懷裡。

現在千禾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所有的支撐被爺爺的那一句話擊潰，支離破碎，從頭到腳都是麻木的，五臟六腑都像是在被漸漸的腐蝕，自己也迫切的需要一個支撐點，才能勉強不會倒下去。

「爺爺，是我，阿澈。」莫千澈已經習慣了每時每刻這樣的介紹，一邊輕輕的拍著千禾，一邊拿著手機看著對面的老人。

老人想了想，才像是回過神來，「哦……阿澈啊……」

「嗯。」

「你怎麼不在家呢？」爺爺問他，「你看到千禾了嗎？她是不是跟你出去玩了？」

千禾猛地抓緊了莫千澈胸口的衣服，淚水都在他的衣衫上浸濕了大片，臉色通紅，電話那頭的聲音她一個字都沒有漏掉，卻始終不敢抬頭。

「……看到了。」莫千澈的喉結動了動，迥勁的手臂下滑，摟住了千禾的腰身，緊緊的把她摟進了懷中，把所有的思念和愧疚都藏在了其中。

良久，他才在千禾的頭頂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濁氣，重新回到了畫面之中，朝爺爺扯了扯嘴角，「她跟我在一起，明天就帶她回家。」

「哦，好，好。」那頭的人連連應聲，卻又像個小孩子一樣在到處尋找，「她在哪裡呢？我怎麼沒有看到呢？」

「……」

莫千澈沉默了一下，垂下了手臂，雙手緊緊的把千禾擁在了懷中，差點讓她透不過氣，可千禾也像是在無邊無際的海面上漂泊了很久，終於到達了一個溫暖的港灣。

不管過了多少年，她渴望的溫暖里，始終還是有那個熟悉的味道，甚至連呼吸都跟記憶中的相似，才能讓她真的能放下一身的疲憊和堅持，放肆的依賴。

「見見他，好嗎？」莫千澈的聲音很沉很壓抑，側過頭在千禾的額角吻了吻，「他做錯過事情，可現在也就只是個孩子。」

聽到了懷裡的人悶悶的應了聲之後，他才鬆開了手，抬手幫她抹去了眼淚，整理了因為淚水和汗水而貼在臉上的髮絲。

千禾眼眶和鼻尖紅的嚇人，就算是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莫千澈也悄然牽住了她的手，可自己也在看到屏幕里那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滿眼渾濁的時候，腦子裡那根弦還是斷了，好不容易調整了的情緒又一次爆發，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這——」爺爺看著畫面里哭紅了雙眼的人有些無措，慌亂的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求助似的，「這是……」

他雖然念叨著自己，可好像也認不出來了。

千禾囁嚅著唇，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只能看著那頭的人慌亂的表情。

「千禾，你怎麼哭了呀？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阿澈那小子又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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