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焚身妒火
來人不說話,婁藍也不說話,兩個人對視著,目光膠著間彷彿有重逾千斤的鐵墜子墜在兩人中間,誰先張嘴,那重量就要壓到自己身上。
婁藍有的是時間,她等得起,然而婁月詩是拍戲間歇趕時間過來的,打扮得時髦又華麗的女人臉上的戲裝都沒卸,抬了抬沉沉的睫毛,她嫵媚的笑,終於輕聲細語道:「姐姐,你受苦了。」
婁藍不發一言,看著婁月詩在自己面前作戲,覺得她活像是電視劇里的妖精蹦了出來,在自己眼前張牙舞爪,裝腔作勢。
婁月詩沒得到回應也不生氣,上前一步關上門,不開燈,就站在陰影里向她道:「姐姐,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的。」
她聲音清淡,微微帶著些軟糯,像是尋常向姐姐撒嬌的妹妹,語氣里都是一言難盡的笑意:「姐姐,你知道崔阿姨一向身體不好的,就昨天,也不知道是誰漏了你出車禍的消息給她,剛才療養院的人通知我說崔阿姨中風了,現在還在搶救呢。」
婁月詩說完,得意的瞅著婁藍,想看她的反應。
婁藍確實有些不能接受,剛才見婁月詩這樣態度,她就已經不安,沒料到婁月詩帶來的竟是這樣的消息,她愣了愣,遲鈍的腦子開始運轉,眼珠緩緩挪動,哽著嗓子十分艱辛的微微抬起氧氣罩,斷斷續續道:「我如今都成這樣了,你們還不滿足?從小到大,我媽媽是怎麼對你的,是怎麼對你們母女的?你難道沒有心么,連她都不肯放過?」
她提到從前的往事,一幕一幕的畫面如同在眼前滑過,心裏面堵得慌,眼角便濕潤起來。誰料到這些往事對婁月詩來講卻是不可說的逆鱗,從小到大,不管婁月詩做的再努力,做的再優秀,還總是趕不上這個繼父帶來的姐姐。婁藍對她的笑,對她的包容,對她的一切善意,在她眼裡都是一種施捨,是一種憐憫。
本以為進了娛樂圈,她就能出人頭地,能高人一等,可為什麼婁藍也要跟她一起?為什麼製片方寧願出更高的價格也要選婁藍演戲?為什麼婁藍得到的資源都是最好的,她就要撿她不要的破爛工作,甚至出道的名頭也要婁藍替她打響?
不……她不願意,誰能願意?眼下,她終於能走出這種陰影了,很快,很快……
婁月詩看著婁藍的目光變得陰沉沉的,婁藍見了,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婁月詩,或者說,婁月詩從沒在她面前露出過這樣的表情。這種神經質的笑,還有森涼的目光,讓她忽然覺得眼前的女人不是一個正常人,而是某個從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瘋子。
「你媽媽?我肯讓她死在你前面,都已經是對得起她了。」婁月詩走近一步,俯下身看著婁藍:「我忍你們母女兩個很久很久了,你知道有多久么?從我十七歲生日那天得知我也是爸爸的親生女兒那一刻起,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恨不得你們死!」
婁月詩的話,彷彿一道驚雷劈下來,將病床上的婁藍劈的呆愣住了。她費力的吸著氧氣,心臟又開始砰砰的跳,皮膚下大大小小的傷處都痛了起來,腦子嗡嗡地響。
「你說什麼?」
婁藍呼吸艱難,氧氣罩內的壓力讓她說話十分艱難,感覺一口氣喘不上來,她直直的望向婁月詩的眼睛,黑暗裡那雙眼彷彿閃著毒蛇一般的光芒:「你說什麼?你也是爸爸的女兒?」
婁月詩沒回答她,只是露出謎一般的笑,腳下的高跟鞋又踏前一步,湊近了她,甚至伸出手摸她的臉頰。
「啪!」的聲音清脆的響起,婁藍打開她冰涼的手,婁月詩的話像是一把尖刀,破開了困擾她許久的那層迷霧,許許多多的事情都串聯在一起,那些她不曾明白的過往……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難怪婁月詩和她越長越像,難怪她這樣恨自己,難怪母親在參加了婁月詩生日宴后精神急轉直下,難怪爸爸會對她的態度疏離厭惡,難怪……
想清楚這些的同時,她忽然明白了什麼,那個女人就像是個瘋子一般站在頭頂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向她,又對她道破這樣的秘密,連傻子都能覺出危險來。婁月詩進門的時候把門順手反鎖了,而她如今雙腿癱瘓,根本沒有辦法逃出去求救……
果然,婁藍沒來得及多問出半句,被她重重拍開的婁月詩眯起眼睛,注視了婁藍幾秒鐘,迅速按住了她的一隻手。
「你幹什麼!」
婁藍被她手上的力道按得不能動彈,她連忙抬起另外一隻胳膊,試圖去按床頭那暗紅色的呼叫鈴。
「呵呵,別傻了,那個看著你的小護士早就被打發走了,說不定明天一早她能發現你的屍體,要是她明天沒能醒過來,那就只好等別人連同她的屍體一起發現了。」
婁月詩的聲音還是帶著天生的糯糯的甜美,傳進婁藍耳朵里,激起她一身的雞皮疙瘩。費勁了全身力氣掙扎著,想要抬起腳,卻意識到她只是在做無謂的抗爭——兩人之間的力量懸殊實在太大了,婁月詩把什麼都算計好了,她落到這樣的境地,根本就沒有辦法逃得開。
剛剛放鬆了一點力道,雙手就立刻被婁月詩都緊緊攥住,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一開始的那種滲人的微笑了,因為婁藍的反抗,婁月詩滿臉怒意,將婁藍兩條胳膊併攏死死的用一隻手按住,婁月詩大喘了一口氣,咧開嘴問她:「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窗外雨聲漸小,點點的繁星從遮天的烏雲里露出幾顆,風聲低嘯著,像一曲殘碎的長歌。婁藍如夢初醒的望向她姣好的面容,她滿懷恨意的眼睛。
人生彷彿一場大夢,可笑的是,她到今天,才終於看清很多人的面目。
「他……已經知道什麼了吧,所以你才這樣著急的想要殺死我。」
聲音輕輕地,婁藍露出一抹笑意:「那天酒宴結束,我在車上,給他發了一條簡訊。你猜猜內容是什麼?」
她沒能接著再說下去,因為婁月詩忽然整個摘下了她的氧氣罩,把枕頭壓在了她的頭上。
婁藍閉上眼睛,白色的棉布摩擦著她的肌膚,狠狠的壓住她。
呼吸變得十分艱難,近乎停滯。
這一生,她活得好傻,好失敗。然而她誰都不怪,怪就怪自己,學到的都是容忍,展示的都是原諒,剩下的唯有凄涼。
如果有下一世,她一定不會再這樣傻傻的只會溫柔。
如果有下一世……
如果有下一世……
如果……
淚水滑入鬢角,最後彌留時刻,她彷彿回到很久很久之前,那個人站在自己面前,彼時沒有誤會,也沒有分離,更加沒有恨意。
走到這個結局,她最後悔,是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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