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回北越過年
「這……」
這個地方,她來過。
而且,曾經無數次午夜夢回,她都還會不小心夢到……因為這裡,是她由身到心,徹徹底底被玷污的地方,是噩夢的初始……
沒錯,這便是靖宇堂內那間密室!
只不過換了布置擺設,令她一時不察而已……她是真的沒想到,他竟然會帶她回到這裡……
「離淵?」她緊張地捏住了衣角,不敢猜測他的用意。
「娘子擅於作畫,不如替為夫瞧瞧,這幅畫,作得如何?」心滿意足的楚離淵細心地替她穿好衣服,然後理好夜裡換上的水紅色薄紗裙,牽起妻子的柔荑帶她到了室內一處角落。
雲錦仰頭,一副畫風柔美的畫卷映入眼帘。
雪飄十里,墨梅含香。
不,仔細多瞧上兩眼,便不難注意到,畫上點點梅花,似乎並不是以墨來作……那一朵朵凌寒盛開的花朵,帶著白雪皚皚之中難得的點點赤紅,透著股別樣動人的生氣。
「這畫……」明明他的畫工極佳,可是不知怎的,她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喜歡么?」她一瞥眸,滿眼凈是夫婿溫和無害的含笑俊容,緊接著他的眸光從她的臉上,落到了牆上那幅畫作之上,「夫人的落紅,為夫都替你保管好久了……」
他,他的意思是說……
不會吧?難道畫上那不同尋常的點點殷紅,就是……
臉瞬間漲得通紅的雲錦,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家夫君坦然自若的俊顏,好半天才喃喃吐出幾個字,「你……你別逗我了……」
是呢,怎麼可能,她頭一次的時候,他對她並無半點憐惜,又哪來時間準備元帕這些講究?
就算他真的接了她的落紅,那也是……也是替「纖纖」才這般做吧?當初口口聲聲的「你終於是離哥哥的女人了」,諸如此類的話,要她完全心無芥蒂,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我沒逗你。」
楚離淵目露痴迷地欣賞著自己最得意的畫作,好久才移開目光,轉而對妻子鄭重地詢問道,「看著不好看么?可是這上面的梅花,就是錦兒你的落紅呀……為夫可是喜歡得緊呢!」
「……」雲錦的臉漲成了豬肝色,胸口劇烈地起伏,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男人就目光炯炯地看著她,仿若一隻等待主子嘉許的溫順大犬。
「如果這是真的,也太……」
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解釋他這種行徑,雲錦羞澀地又看了一眼那星星點點的紅梅,趕緊伏了臉兒,輕聲叱道,「旁人都道鎮北侯光風霽月,哪裡是這般、這般……」
她「這般」了半天,也沒憋出個什麼來,反倒使得男人臉上的促狹之意漸深。
「為夫附庸風雅,所以娘子不喜?」他含著幾分自嘲地笑笑,「旁人說什麼無所謂,只要我夫人不嫌棄就好。」
他這哪是附庸風雅可以解釋的?簡直、簡直是變態……
雲錦在心裡暗暗說了夫婿的壞話,又自覺有些不妥,一時尷尬得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擺才好。
「錦兒,你是不是一直怪我?」
他忽然凝重了面色,一張溫文的俊顏沉下來,便讓雲錦覺得,這個男人比她的父兄,似乎還更多幾分深不可測的威嚴……
她瑟縮了一下脖子,小心翼翼地:「怪……你?」
「怪我一時糊塗,故意用纖纖來作幌子,害你傷心……」他眉目低斂,煞有介事地檢討起自己做過的錯事,「其實我一直,一直很想接近你,可是……我拉不下臉,只好,出此下策……」
說著,這個向來沒羞沒臊的大男人,居然可疑地微紅了臉,薄薄的玉雕似臉皮,透著股淡淡的胭脂顏色,煞是好看——
與方才那一瞬間的嚴肅相比,又像變了個人似的……真不知道這人,究竟有幾幅面孔?
「我以為,只要不讓人發現,我心裡真正想要的人就是你……那麼幽州城的楚離淵,便永遠不會有任何破綻。」
興許,人從動了感情的那一刻起,就已是破綻百出,萬劫不復,只是,所謂的「神」與普通庸人相比,更加自欺欺人不肯察覺而已。
「娘子,你願不願意,把你的餘生託付與我……」
趁著雲錦發獃的瞬間,楚離淵突然把她放在椅子,整個人跪在地上上半身與之齊平,向來清冷的臉上此刻莊重無比,明明額角都緊繃得微微地跳動,他還是竭力保持平靜,執拗的想要重溫一次民間百姓的婚娶儀式。
「……」
雲錦又一次懵了——
他、他這是又從頭再演一次男未婚女未嫁時,未來的姑爺向心愛女子求愛的一幕?
眼角瞥見牆上那幅羞人的畫,她不知怎的也是一陣意亂情迷,不經意就脫口而出:「願意,我願意……」
美夢終於成真!
楚離淵激動的起身將她抱起來,興奮的朝床榻邊走去。
「我愛你,錦兒,我會好好愛你!」
「.........」
「夫君?我們好像剛剛才起床......」
日子還長,沒羞沒臊的美好生活,似乎漫漫沒有盡頭.......
******
主子和夫人正式拜堂成親,確認了彼此的心意,對此,最開心的莫過於暗羽以及小秋了。
兩人大婚,深知自家主子只要有關夫人,萬事不需要下人沾手的性子,暗羽忙完了前一陣子籌備採買的事宜,終於也樂得清閑,甜甜美美睡了個好覺——
不知道是不是他也到了該娶妻生子的年紀,夜裡睡得好好的,不曾想還隱隱約約像是做起了椿夢,夢裡的女子居然疑似小秋那丫頭……
一大早醒來,他摸著有些發燙的腦門,決心出門去轉轉,吹吹清晨的涼風,應該會舒坦一點。
出了靖宇堂,他不知怎的抬起頭來,往高高的屋頂看了看——
一陣晨間清風拂過,「阿嚏……」大夏天的突然打了個大噴嚏的侍衛摸了摸鼻子,咳咳,莫不是夜裡踢了被子著涼了?
暗羽搖了搖頭,還是決定去靖宇堂後面的小山坡散散步!
幽州城內城既稱為「城」,卻幾乎只有鎮北侯及家眷居住,裡頭湖泊亭榭,山坡綠樹,處處雅緻空曠,與皇宮內苑相比也不遑多讓。
暗羽漫步到了一處林中,尋了水邊一處空地,準備練練拳腳。
「夫……夫君……」
忽然
熟悉的女聲從湖水對岸傳出來,絲絲繞繞,與暗羽夢裡的如出一轍!
這、這……
不是吧?!原來昨夜也不是他的夢,而是……
主子的體力也太好了吧!
昨夜這動靜響了整夜,且直入雲霄,就算洞房花燭新郎官控制不住自己,這一大清晨的還在——
他不知道是該佩服主子的神力,還是該擔憂夫人那羸弱的身體啊?
這時,忽然有湖面清風吹動本就半開的窗扇,使得對面那間鮮為人知的密室內的情景,隱約可窺一斑。
暗羽發誓自己是不想看的!
他、他真的只是無意中多看了一眼……
怎麼辦,為什麼主子每次圓房,都要讓他暗羽撞個正著??
真是欺負他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啊!
嗚嗚嗚……捂著流出鮮血來的可憐鼻子,老實的侍衛又一次懷疑起自己人生的意義?!
不行,他真的要早日娶妻子生子了!!
*******
一年後。
雲錦正式成為侯府女主子的第二年春節,本是想在幽州城與萬民同樂的,卻不想她的夫婿主動提出跟她回北越過年。
看著小秋喜氣洋洋的樣子,雲錦也就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正好聽說新晉陞為「榮貴妃」的溫妃娘娘已然有了身孕,她正好去看看兄嫂,也好賀個喜。
於是,夫妻兩人帶著小允墨,以及一眾隨行輕車簡馬早早出發去了北越。
北越皇帝正是人生中最得意的時候,大手筆地替柔儀公主及其「駙馬」,置好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宅子,讓隨行的人一到建彰城便能安頓下來。
夫妻二人在皇宮裡又按例參加了不少宴會,敘了舊情,餘下的時間,便是在這長公主的府邸里聽曲賞花,喝茶看戲,好不悠閑——
沒錯,來北越一趟,某人嫌宮裡無趣了,卻是得了個新鮮的樂趣,那便是聽人唱戲!
宮裡請的戲班來來回回聽了數遍,然後他就自去梨園茶館等地方看戲……不過幾日,建彰城裡的百姓便有了議論:京中多了位喜聽戲的貴公子,錦衣玉帶,鳳眸朱唇,舉手投足間盡皆風流,隨隨便便就勾去了諸家夫人看戲的目光——便是身形再俊的角兒,恐怕也沒有這一位青年公子的身姿挺拔清俊,而姿容再俏的青衣花旦,恐也不及這位銀髮公子的三分美貌……
梨園中也有京中貴族,識出了這位公子便是北越現今唯一的駙馬爺,背後更是手握大片疆土的風雲人物,如今知他愛這一口兒,怎不想盡辦法邀他去府上聽戲?
只不過這位爺卻說家裡夫人管得嚴,沒有夫人允許,便是哪兒都不得去的。
於是,雲錦明明在家裡什麼也沒做,「御夫有術」的名頭倒是傳遍了全上京。
這一日午後,她如往常哄孩子玩,心裡正惦記著今兒那人又不知去了何處——
他對孩子也算不得不好,只是允墨這孩子雖然還小小一點大,卻像是知道他爹對他有敵意,見誰都願意笑一下,唯獨對他爹,小允墨可是矜持得很,無論怎麼逗都皺著張包子似的小臉,不肯露一絲笑容……
於是,這位父親大人每每只能在夢裡幻想一下,他的「小錦兒」乖巧可愛的模樣,然後委屈地纏著自家夫人求些安慰。
「墨兒,等你爹親回來,你就對他笑一笑可好?」雲錦對著在床上爬得正歡的兒子溫柔笑道,「他那人嘴上不說,心裡其實可羨慕別人了……」
小允墨見了人見人怕的皇帝舅舅都乖巧得很,人家想抱就抱,逗逗就笑,那其樂融融的畫面卻看得某人面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