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傷不支暖意濃
蘇玉顏是蘇家二丫的大名!
蘇芷心頭「咯噔」一跳,猛地扯下蓋頭,那道瘦長的身形顯現在燈下。
那人同身著大紅喜袍,只那洗得有些發白的顏色,薄得在夜風下輕輕飄起,渾身上下都書寫著寒酸。
他肯定不是她要成親的對象杜一清。
「你……你是……你不是蘇玉顏?」那人走近兩步纖長的手指著她,滿臉震驚。
面前這個女子雖然穿著大紅嫁衣,可長得像村裡割了稻穀堆在一起的稻草堆似的,絕不可能是村裡出了名的美人蘇玉顏。
蘇芷細長如縫的小眼緊緊閉了閉倒退兩步,突然明白過來。
蘇家人因原主跳崖自殺受到村裡人指責后,不敢再在明面上逼迫她,表面上答應這樁婚事,然後趁著趙家也來商議婚事時,把姐妹倆的婚事換了。
這一手換親的戲碼真是玩得溜呀。就算揭了蓋頭髮現了,也已經是各自拜堂成親,木已成舟,再以蘇玉顏的顏值,迷倒杜大少爺不成問題。
而趙家……家徒四壁,一個瞎子老母養著三個孩子,這孤家寡母的,還能拿他們怎麼著?
蘇芷身子退卻,不想被床腳絆倒,摔倒在地碰到舊傷只覺青疼,抱著雙腳呼痛,也顧不上回答趙晉的話。
趙晉將她扶起來看到那張堪比豬頭的臉,不由嚇了一跳,清秀的眉頭皺緊脫口而出:「你,你是蘇芷?」
蘇芷跟她二姐蘇玉顏在南口村都是出了名的,只是一個美名,一個醜名。
書生臉上恐懼的意味濃厚,蘇芷便知道是自己這張臉把人嚇到了,剛想解釋一句,可剛剛摔得太狠疼到喘不上氣,頭腦發黑間倏地暈了過去。
……
「咳咳……」狹窄的屋子裡傳來陣陣低咳聲,蘇芷只覺得吵,不耐煩的翻了個身,卻牽動得身上傷口痛到抽搐,全身頓時無力。
她低低口申口今出聲,便聽到頭上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別動,別動,傷口才敷了葯!」
她騰地睜眼,眼前是一張放大的書生的臉,清秀削瘦,漆黑明亮的雙眸凝視著她,眼中光芒溫潤如玉。
蘇芷詫異:「趙晉!」
她記得她跳崖重傷后被蘇家趁亂塞進花轎,嫁進趙家,剛掀了蓋頭就摔了一跤引得舊傷發作痛暈了過去。
趙晉閃亮的大眼睛朝她眨了眨,側身端過一個冒著熱氣的粗瓷碗:「正好你醒了,大夫開了葯,我娘剛熬好了,趁熱喝了傷口就能好起來!」
蘇芷現在的身體既酸又痛,聽說是治傷的葯也不矯情,深呼吸硬挺著一口乾了,嘴裡泛出的全是苦味。
見她喝得乾脆,趙晉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說起她昏迷后的事,原來她從新婚之夜開始竟然已經昏睡了一天兩夜,請來大夫看了才知道,她先前跳崖摔出的傷因為在蘇家一直沒有被處理,已經發炎流膿,所以才會一摔就昏迷。
喝了葯后,趙晉出去一趟端來了一碗煮得半稀的米粥。
蘇芷自打來到這裡就沒怎麼吃過東西,眼下五臟廟已經在鬧革命了,一聞到那米香味,嘴裡頓時就忍不住咽起口水來。
吃完一碗,她舔了舔嘴唇覺得這粥就好像剛夠塞牙縫似的,便費力地睜著腫脹的雙眼盯著趙晉看。
「還要嗎?」趙晉溫和地問她。
蘇芷餓壞了,什麼都顧不上一個勁兒點頭,趙晉眼眸暗了暗嘆息一聲站起來出了門。
蘇芷吃了一碗粥生了些力氣撫了撫敷著藥草的肩膀,打量起她所在房間來,黃泥做的牆,茅草夾稻草蓋的頂,房裡逼仄狹小,正是昨天用來做新房的那間,裡面除了她身1下這張木板床以外,就只剩了一張瘸了腿的小方桌,抬頭是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蚊帳,補丁纏補丁。
嘖,窮,真窮!也不知他這樣的條件是怎麼弄來那金貴的白米粥的?
正想著,門外傳來孩童的吵鬧聲:「大哥,我餓,我要吃白米粥!」
「我要,我也要!」
聽那響動,應是趙晉的兩個弟妹在問他要粥吃。
兩個小傢伙圍著趙晉可憐兮兮地說他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吃到白米粥了。
趙晉還沒來得及回答門外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喊住了他們:「煦兒,靈兒你們快給我過來塞!」卻是趙母拄著盲杖過來了:「你們大嫂生病了需要養傷才吃這個,你們娃娃家的鬧啥子嘛鬧?」
說話間聲音小了,像是被領著出去了,這頭趙晉推門進來。
再度聞到米粥香,想到那兩個素未謀面的孩子,蘇芷下不去嘴了。
趙晉看她猶豫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小聲道他們家原本有他抄書賣還能混個溫飽,只這兩天先是娶親后又給她請大夫拿葯的耗了些家底,但他認真地告訴她:「你別擔心,回頭我再去鎮上文軒書局替他們抄書,總能掙來銅板的!」
剛剛在外面趙晉看到自己的弟妹為著那一碗米粥看得眼睛都直了,那口水流出來的聲音老遠都聽到了,他心裡不是不難過的。
可家裡照顧了蘇芷這個傷病人士,實在是拿不出余錢買白米了。
蘇芷看他清秀的臉上雖然難受,可眼角眉梢盡顯敦厚,眼眶一熱,撇去那場被蘇家算計的婚禮不說,他們算得上是陌生人,可他何其善良卻願意傾囊救她——蘇家都不願意花錢請大夫,可他卻請了。
她心裡暖意流過不由抬頭看他,有些彆扭地問道:「咳咳,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趙晉被她腫泡的小眼睛盯得不好意思,耳朵根子微微泛了紅色,他清咳一聲肅容道:「我娘說你既已嫁入我趙家,就是我趙家人,甭管你從前是誰,都讓我好生照料!」
蘇芷沒有錯過他眼中劃過的那抹堅定與意氣,雖然眉眼間對於她十分抱歉的長相依然有一絲本能上的抗拒,可因著這兩日看慣了的緣故,竟然沒有再嫌棄了。
她動了動眼珠,突然門口人影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