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話 恢復原樣了

第五十四話恢復原樣了

這次不是一個蘿蔔，而是一地。

他望著眼前鬱鬱蔥蔥隨風搖擺的蘿蔔葉子，突然有些無語。

似乎仍然是個夢，就連夢中的場景都跟之前的差不多，四四方方的土地里整整齊齊栽著三排三列的蘿蔔，天空和大地是看不出色彩的灰，整個視野里的亮色就是這一地的蘿蔔葉子，耳邊回蕩著那種古怪的笑聲，搖搖擺擺的似乎在對這個世界唯一的人類說「來呀來呀快來拔我呀」……

——算了，反正是做夢。就算拔出蘿蔔妖怪，夢裡那傢伙也不會對自己怎樣。

這樣想著，他挽起袖子，朝離自己最近的那顆蘿蔔走去。

像之前一樣，他深吸一口氣用雙手握住蘿蔔葉子，那原本搖擺不定的綠葉服服帖帖地讓他抓著。他本以為需要費很多力氣也不一定將其拔出，早就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卻出乎意料的，當他雙手用力往上一提的瞬間，那顆蘿蔔卻被帶出土壤。

那個瞬間他根本沒反應過來，只覺得雙手一空，蘿蔔連根拔起，葉子與本體分離，圓滾滾的東西像個球似的砸在他肚子上。

他驚得大叫了一聲，下意識鬆開手。

然後整個世界變樣了。

跟曾經到過的許多夢境相似，原本死氣沉沉的深灰消失不見，整個世界像用水彩畫塗上色澤般蔓延開鮮活的色彩。

他捂著肚子，吃驚地看著眼前事物的變化。

他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個裝潢華貴的房間，他躺在柔軟乾淨的深紅色手工地毯上捂著肚子打滾，面前不遠處就是雕刻有繁複花紋的漆木門。

此時那扇門半敞著，從外面清晰地傳入一個熟悉的聲音。

「好疼！！幹嘛拽我頭髮！」

他捂著肚子從地上爬起來，有些好奇地朝門口走去，外面黑洞洞的，看不見人影，然而當他走到門前的瞬間，卻突然開始後悔。

來不及思考，一個黑色的影子竄進光線中。

墨藍色頭髮的少年緊緊捂著頭頂支楞起地一束頭髮，一張俊臉皺得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正用漂亮的藍色眸子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白色的襯衫，線條好看的鎖骨在敞開的衣領里若隱若現，是那種如同精心雕琢過的大理石似的白，個子瘦高，身形纖細卻挺拔。明明是別人做起來會是十分狼狽的動作，這人卻能帶著幾分優雅和從容，眉宇間的委屈可憐的神色會讓人恨不得心痛到恨不得以後只對他好。——如果忽略在眨眼時眼中閃過的一絲邪氣。

——好奇怪啊……

——做過這麼多奇怪的夢，這個人是他見過最好看的。

——標準的少女漫畫男主角，還是叫人又愛又恨的那種，完美到讓人嫉妒。

他忘了捂肚子，只看著眼前的藍發少年愣神，知道對方走到他面前，用故作可憐的面孔就這麼湊過來，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人漂亮的藍色眸子里閃爍的淚光。

「疼死了！你要負責！！！」對方像耍脾氣的小孩似的說。

「我也疼！你的腦袋太硬了！我差點吐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說。

「誰叫你拽我的頭髮。」對方揚起笑容，抱著雙臂得意地說。

「那也不能用腦袋撞我肚子！」

「我是自衛。」

「哼，誰叫你髮型奇怪！你這個蘿蔔妖怪！」

完美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他甚至清楚地看見對方額角的青筋。

「你說我是什麼……？」

「蘿蔔妖怪！」他大聲嚷嚷。

他看見對方在自己說完之後突然愣住，片刻之後，緩緩用手扶住額頭，低低笑出聲來。

就是在他做拔蘿蔔夢的時候聽見的笑聲！

眼前浮現那顆沒身體的「蘿蔔臉」，他突然有些害怕地朝後退了一步。

他在對方的步步緊逼之下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撞上堅硬的牆壁。

好，給人家起外號是自己的錯，但是對於藍發少年的「攻勢」，他卻不能再坐以待斃。此時此刻只能「背水一戰」了。

雙方僵持了一段時間。

藍發少年只站在面前笑著，卻不說話，也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他有些狐疑地打量著對方的笑臉，想從那帶著些許詭異意味的眸子里發現什麼，但他只能看見兩個小小的金髮少年的影子。

——帶著些許驚慌神色卻一臉倔強的金髮碧眼的少年。

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

——那是我……嗎？

如此陌生的面孔，蒼白纖細，小小的一隻彷彿麥田裡最不起眼的野草，隨便誰輕輕一捏就會變成粉末般的渺小。好像隨時都會被身後顏色明麗的牆壁所吞沒。

是對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才讓他回過神。

自己的雙臂被對方一手禁錮在牆上，無法動彈分毫。

他緊張地重新看著對方的面孔。藍發少年的臉離自己很近很近。

「怎麼，你對我的髮型有意見？」

「嘖，就是一顆蘿蔔！」

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他連忙別過頭，卻依舊嘴硬地這樣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儘管對方渾身散發著壓迫的氣息，潛意識裡卻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能屈服。

——對這個人。

——不能屈服。

不過……

很奇怪啊。

等到那些奇怪的想法冒出來之後，他心裡同時又出現一些疑惑。

為什麼自己……在這傢伙很失禮的行為面前會表現得這麼窩囊？

就好像……自己很在意對方想法似的。

——難道……

他用力搖頭將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大腦，下個時刻，對方卻還是做出他最害怕的舉動。

只看到深藍色的影子閃過，隨後頸間傳來一陣細微的疼痛。

他嚇壞了。

那傢伙竟然……竟然……

——=口=混蛋老子不是同性戀一定是這個娘娘腔勾引的絕·對·是！！！

「懲罰哦……」喃喃自語般的聲音傳入耳中。

他回過神來奮力掙扎。

對方卻死死壓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動彈。

細碎的吻漸漸上移，直到溫熱的帶著潮濕的啃咬落在他下巴上，他才下意識地用牙齒咬著嘴唇，努力別過頭。

對方停下動作，眼中帶著幾分戲謔：「哦呀哦呀，幹嘛露出這麼痛苦的表情？弄得好像我在欺負你。」

「滾……開……」從牙齒中溢出一絲聲音。他突然感覺十分難受，胸口滿滿的充斥著什麼東西，疼得像要炸開。

幾秒鐘甚至更久的時間，對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禁錮著胳膊的手還在。

他睜開眼小心翼翼地望去，卻發現對方笑著打量自己，神情變得有些無奈和悲哀。

細小的雪花落在臉頰，不留痕迹地化掉。

場景變了。

灰色的天，不斷飄著的雪，無人的小巷。

有些凍僵的手抵著一個胸膛，他看著眼前長大了一些的藍發男子，已經看不出之前稚氣的面孔上掛著莫測的笑容。

依舊是那張漂亮到連老天爺都會嫉妒的俊臉，卻少了幾分少年人才有的活潑，顯得成熟穩重。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明明並沒有被對方禁錮住手臂，他卻仍舊無法掙脫。

因為對方左手裡拿著的手槍，槍口正抵在他胸口。

他甚至能感覺到槍口透過衣服所傳來的徹骨的寒意，比飄雪的冬日還要寒冷幾百倍。

感覺到對方用右手捧起他的臉頰。

然後他終於與那雙漂亮的藍色眸子對上。

卻在也看不到對方笑得詭異卻帶著明顯愉悅神色的樣子。

——那裡面只有露骨的仇恨。

「抱歉，」那人揚著唇角，卻並不是在微笑，「雖然我很喜歡你，可不能再留你了。」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默不作聲地望著對方。

柔軟冰冷的唇與他的嘴唇相碰，明明心裡在厭惡地抵制身體卻像接收不到大腦信號似的一動不動，只能任由對方的吻深入。

之後是一聲傳入身體深處的悶響。

最後的畫面是滿目的鮮紅。

秀吉從噩夢中驚醒，額頭被冷汗浸濕，喘著粗氣，他卻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沒有刺骨的疼痛，乾燥的摸不到一絲濕意。

窗外深夜的天空突然閃起耀眼的白光，只持續了幾秒鐘就又恢復黑暗。

——嗯？閃電？大概要下雨了？

他喘著氣這樣想著。

自家哥哥就躺在身邊，以極其高難度的動作抓著他的左邊胳膊，頭壓在他肩膀上呼呼大睡。

——的確有點疼，是被壓得發麻的那種疼。

也難怪做那麼奇怪的夢。想到這裡，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夢裡有人朝自己胸口開了一槍，那種疼痛卻讓他有種曾經親身經歷過的錯覺。

不過好在只是錯覺。

因為阿綱那傢伙死壓著自己胸口，才會做那麼奇怪的夢。

——都不是真的。

都怪阿綱，要不是他昨天晚上非要過來陪我睡，占我地方。

但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哦對了，是因為我變小了，為了不讓媽媽知道才出來的。

但是等等……

既然我變小了，可為什麼跟阿綱睡在這個用廢舊病床改裝的單人床上會覺得很擠？！

秀吉突然一愣。

——明明自己很小，根本不佔地方，可為什麼還會覺得身體稍不留神就會掉到床下去……？

緩緩舉起雙手，接著幽暗的夜光送到眼前。

映入眼帘的卻並不是小小胖胖帶著嬰兒肥的手，而是正常大小的手掌。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身體，又摸了摸臉頰。

恍惚間覺得好像跟之前不一樣了。

他掙脫死抓著自己不放手的綱吉走下床，來到窗戶邊，緊閉的窗戶上，映著一個矮個子的棕發少年的面孔。

這時候原本漆黑的天際突然出現裂開一個口子，光亮從那裡面溢出來，在整個天際蔓延。

太陽升起來了。

秀吉就那麼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地望著太陽從並盛錯落有致的房屋后緩緩升上來，灰白色的世界恢復成原本的鮮活色彩。

他轉身，看著仍舊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自家哥哥，終於，嘴角揚起舒心一般的淺淺弧度。

小孩子的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

他環顧房間，視線落在掛在椅子上的綱吉的衣服。

此時熟睡中的綱吉死死抱著被子，口水在枕頭上留下華麗麗的一灘，亮晶晶的。

秀吉輕手輕腳地穿上綱吉的衣服，有些松垮，但是兄弟倆的身材差不多，穿起來也算湊合。

他再次走到窗前，玻璃上映著的少年穿著印著字母的上衣，極普通的牛仔褲，運動鞋，怎麼看都是丟到人群里就找不出來的打扮。

滿意地點點頭，輕聲走到房間門前。關門的瞬間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少年，確定這傢伙不到七八點不會自然醒來之後，才放心地輕輕合上門，轉身離開。

下到一，遠遠的看見廢棄醫院門口有兩個黑衣人坐在台階上打瞌睡。

他頓了一下，下意識地將手插進衣服口袋裡，然後定了定神，故作隨意地繼續朝那個方向走去。

等到棕發少年走到門口，其中一個打瞌睡的黑衣人突然驚醒，在看見站在門口的秀吉之後，露出一個有些恍惚的笑容。

「喲！彭格列十代目，怎麼這麼早就出門啊？你弟弟又鬧你了？」

秀吉揚起的嘴角有些僵硬：「嗯，阿秀說他肚子餓了，我出去買點吃的東西。」

「這樣啊……哈哈，做哥哥真辛苦啊！現在弟弟又是嬰兒的樣子，照顧起來肯定格外費心！」

秀吉：「嗯嗯……」點頭應著，他又下意識地左看看右看看。

「對了，你們老大呢？」

「老大在上睡覺啦，他昨天晚上忙到很晚，這會兒應該剛睡下，羅馬里奧特別吩咐我們要看好門，不讓可疑者進入。」

「這樣啊，真辛苦啊。」秀吉鬆了一口氣，朝那個人笑了笑：「那我先走了，這附近好像沒有多少自動販賣機呢……」

「走好啊彭格列十代目，快點回來哦，不然你弟弟又要鬧你了！」

「……」秀吉嘴角抽動。

「唔，剛才誰出去了？」

「是彭格列十代目啦，沒事沒事，繼續睡！」

「那就好，之前里包恩先生吩咐過，如果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弟弟，一定不能讓他跑出去！」

「這個我知道啊！」

「哼哼，那就好……唔，時間還早，我再睡一會兒啊！」

等到棕發少年飛快鑽出廢棄醫院大門口的黃色警戒條之後，兩個黑衣人打著哈欠，倚在門邊繼續打盹。

——而彭格列十代目的弟弟此時已經跑出兩條街了……

作者有話要說：捂臉……我發現我連續五天更新之後就會歇菜……

於是以後周五周六休息（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