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021】完結倒計時(終)
沈畫沒法發出聲音,思緒也一直迷迷糊糊,好像有意識,卻又好像無意識,她感覺到自己似乎被裝進了一個大箱子里,周圍有低低的說話聲,卻聽不真切。
塞壬,塞壬,塞壬……
「不會有人來救你,即使他們發現你失蹤,也沒人能找到你,今天……你將會葬身海底。」秦筱然的聲音輕柔而帶著不容忽視的冷厲。
沈畫眼珠動了動,她無法睜開眼,模模糊糊的意識彷彿是清醒,又像是睡夢中。
她很困惑,為什麼秦筱然會突然對她出手,她們明明無冤無仇不是嗎?
不,若真要說瓜葛的話,也許算是兩人在美國有少許交集的那一次,準確的說,是和「非凡」那一次,沈畫一直疑惑為什麼秦筱然要通過亞斯特找到「非凡」的人,直白點說,她找的是方洪浩或者方洪瀚,秦筱然為什麼要找他們,亦是到此時她才想起被她忽略掉的事。
黑暗將沈畫籠罩其中,密不透風的狹窄空間,秦筱然是想要讓她窒息而死嗎?
秦筱然帶著兩個四個服務生打扮的男人將特製的箱子搬運離開了更衣室,游輪上每天都會有直升機運輸新鮮的食材牛奶過來,而秦筱然便是利用這一點,將沈畫運離。
沒有人知道她謀劃了多久,也沒人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一次她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式,就沒打算再回秦家。
「小姐。」幫著將沈畫雲上直升機的其中一人恭敬的喊了一聲。
秦筱然面容冷淡,「不用叫我小姐。」
那人淡淡一笑,說:「您是先生的獨生女,自然是我們小姐。」
秦筱然面上一僵,嘲諷之色一閃而過,惡聲道:「他讓我噁心!」
那人面上的笑容緩緩斂去,「但小姐現在也是因為先生遺留的勢力才能將沈畫運出不是嗎?若是沒有我們,小姐怕是什麼都做不成。」
他的話並沒有錯,秦筱然雖然善於經營,但是到底年紀閱歷有限,不可能像那些老油條們一樣,手握大權,能幹大事。她純粹是靠著「那個人」留下的人才能布置這一番,成功的將沈畫「偷」出來,而等待沈畫的,只會是死亡。
「因為小姐執意於沈畫,我們也等於曝露了自己,秦江海不可能沒有提防,以後我們想再動手,怕是難上加難。」那人繼續道。
他的問題讓秦筱然的臉色越來越冷,她冷聲道:「這件事你們既然做也就做了,已經沒有退路,如果你們怕秦江海找麻煩,大可不必幫我。」
那人定定看了她半晌,后輕笑道:「小姐多慮了,我們自是深思熟慮過,沈畫對秦江海而言是不同的,只一個女兒便會讓他後半生都陷於痛苦悲傷之中,比殺了他更難過。秦越和秦楓不過兩個毛頭小子,好對付的很。」
秦筱然沒吭聲。
若從實際情況而論,秦筱然也不能否認這些年來秦江海對她算是不錯,哪怕跟他的親生女兒沈畫比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態度,可作為一個「叔叔」他做的已經很好。可也正是因為這種差距,才讓她心裡不平衡。
憑什麼?
她在秦江海跟前待了整整十年,以一個乖巧女兒的姿態,努力,向上,卻依然連沈畫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她也是人,她會嫉妒,會憤怒,會有逆反心思,怪只怪,秦江海的心,著實太偏了。
既然十年都沒能讓秦江海把她當成女兒,那麼她就狠一點吧。
「小姐,到了。」先前說話的那人突然又道。
秦筱然拉回了有些飛遠的思緒,透過窗戶朝外望去。
直升機的下方是一座非常小的無人島嶼,是很早之前就已經決定停留的地方,他們會在這裡,將沈畫交給一個「特殊的人」。
……
且不論「女神號」上發現沈畫失蹤的滕鳳甄妮秦江海,甚至是……塞壬,情緒如何,沈畫在短短時間的「顛簸」之後終於恢復了意識,可她沒能有任何動作,人就被兩個依然穿著游輪上侍者服裝的男人一左一右摁住了肩膀。
「為什麼?」她問秦筱然。
秦筱然並不意外沈畫清醒過來,她給她注射的藥物能讓她失去意識和力氣,無法說話,並不是致命的毒藥,也不是鎮靜劑。
「為什麼?」秦筱然自嘲的一笑,「我也很疑惑,為什麼投胎到沈鈴蘭肚子里的為什麼不是我,而是你,如果是我,或許我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你也不會葬身海底。」
沈畫想要用自己的手環聯繫塞壬,但她手指剛剛一動,她的手腕就被人緊緊扣住。
「知道這世上最痛苦是什麼嗎?是明明有求救的機會,而且成功的發出了求救信號,但卻沒人能救得了你。」一張溫和而年輕的男人臉,雖然在笑,可笑容卻不達眼底。
他並沒有將沈畫的手環取下,只是扣著她的手腕和手環,讓她沒有觸碰的機會。
聽了他的話,沈畫心中再次不安起來。
「等待」的這段時間裡,秦筱然將她會做出此番舉動的原因如實說了出來。
事情發生在秦江海的哥哥秦江河和他的妻子身上,也就是秦筱然的父母,外人眼中看到的是和和睦睦的夫妻,但事實上,秦江河和林悅(秦筱然母親)起初是恩愛沒錯,然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夫妻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在秦筱然的童年記憶中,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並沒有大聲說過話,但長大一些後父親就對她的母親經常怒吼,甚至還動過手,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她並不是秦江河的孩子,她的母親林悅曾經被人侮辱過。
那個人,叫方洪瀚。
說起來也是命運捉弄人,至少秦筱然在得知自己的生父竟然不是秦江河而是一個強姦犯的時候,整個人都有種自己被世界玩弄的錯覺。
原本在得知自己的父親不是爺爺的親生兒子時她就已經覺得世事無常,結果後面還有更讓人難以接受的,她不僅不是父親的女兒,甚至連秦家人都不是。
秦江河被人告知了她母親曾被人侮辱的真相從此對母親不假辭色,這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沒有懷疑她的身份,否則她恐怕也沒法在秦家生活那麼多年。秦江河在知道真相前就被對秦老太恨之入骨的方家人解決了,而她的母親本該在秦江河離世后安安穩穩的生活,然而,她的母親卻因為秦江河長時間的冷落和言語諷刺受不了患上了抑鬱症,最後選擇了死亡。
一切緣由歸結,仍是歸結到秦老太和方彤軍身上,秦江河身上流的是方彤軍和方彤軍的血,所以他並不是一個好人,但是因為他們的緣故,連累了無辜的她的母親,方洪瀚之所以會選擇她的母親,究其緣由還是因為最初的兩個罪魁禍首。
秦江河秦老太都是她的殺母仇人,方家人又何嘗不是?而現在,她卻用仇人的人將算是她恩人的女兒綁了來,目的不純。
真是諷刺。
沈畫聽著秦筱然的陳述沉默無語,喉嚨乾澀,她著實沒想到她的伯父伯母還有那樣一層恩怨和仇恨,更沒有想到秦筱然竟然會是方洪瀚的女兒,這錯綜複雜的關係叫人毛骨悚然。
仇恨同樣會蒙蔽人的雙眼,不管是方彤軍那種真有著深仇大恨的,還是秦筱然這種一切完全能夠隨風而散的……
「如果你不是叔叔女兒,如果叔叔不那麼疼愛你,或許你還能跟的愛的男人恩愛一生相伴到老,可惜……」秦筱然說著微微勾起了唇角,「既然我已經做了表子也沒必要立牌坊,沈畫,你就帶著對我的恨去地獄吧。」
沈畫本能的意識到不好,但雙全難敵四手,在她意圖掙扎時,兩個抓著她的男人同時用力,將她按進了狹小的特製箱子中。
「這個箱子防水,所以,你只會如幾百年前活人下葬入棺的人一樣,窒息而亡。」秦筱然語氣溫柔又森寒。
秦筱然話音落下,沈畫就感覺抓著她往裡面按的人的手一緊,聲音透著緊張的道:「她來了……」
沈畫朝著男人的視線望過去,只一眼,她便看到了一個從水裡冒出的人,淡藍色的長發,蒼白的皮膚,淡藍色的眼珠,眼角皺紋明顯,已經能看出老態,光裸的上半身,藏在發間若隱若現的耳鰭……
人魚!
沈畫瞳孔驟縮,這是一隻人魚,雌性人魚。
她便想到了趙子琪說過的那條人魚,雖然她很含糊的沒有說出人魚的長相,可是人魚……這種沒有公開記載的生物,究竟有多少人知曉?眼前這個藍發的美人魚,是不是救下方彤軍的那隻人魚?
答案顯而易見。
幾乎是在下一刻,海中的人魚一躍而出,沈畫只聽到皮肉綻開的聲音,淡藍色的魚尾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淡淡的銀光,再下一瞬,四個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了四具屍體。
秦筱然目露驚懼,臉色煞白,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沈畫的並不比她好多少,甚至在對上那一雙毫無情緒的冰冷的眸子時感覺血液瞬間都涼透了,與第一次塞壬露出殺意是給她的感覺分毫不差。
他們離海邊實在太近,近到人魚只要浮上海面就能徒手將人撕碎,如此的兇殘。
秦筱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發出「嘭」的一聲,沈畫則是當即就想從箱子跳出去到遠離海水的地方,這島嶼雖小,但總歸不是一個小小的方寸之地。
如果人魚不是出在特殊時期,他們的魚尾並不能夠支撐在陸地上移動。
沈畫對於人魚的了解並不少,用塞壬對她的解釋,人魚除了魚尾幾乎沒有短板,在海洋中算得上是無敵的存在,而在有魚尾的前提下,上岸來純屬找死。
可惜她低估了這條人魚的能耐,也低估了她的力道,幾乎在沈畫有所作為之時她就一把拽住了沈畫的胳膊,並強行將她重新按回了箱子里,甚至連給她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將箱蓋一把關上,阻隔了她的視線以及空氣。
秦筱然此時完全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恐懼佔據了她的每一個細胞,以前她一直以為人很可怕,但直至此時她才發現,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人,而是眼前這童話故事中的美人魚。
嚴格來說,這條人魚還是秦筱然的祖母,她的真實身份她只聽方洪瀚留下的幾個人口中得知,原以為只是天方夜譚,不曾想,人魚竟然真的存在於世界上。
亦是這條人魚,從失蹤狀態突然又出現,聯繫了地上躺著的幾個永遠閉上嘴的人,讓他們將沈畫弄來……殺死。
人魚在伴侶離世后本該從此離開,然而她會再次來到海面,只因方彤軍的執念,至少,要讓秦老太寶貝的兒子痛不欲生,而這個選擇對象,是沈畫無疑。
「既然你想,我就讓她給你陪葬。」藍色魚尾的人魚看了眼特製的箱子,箱子是指紋鎖,用的是銀行保險柜的材料,鎖上后除非有人在外面打開,否則裡面的人絕無可能將其打開。
秦筱然聽著人魚的話再度覺得脊背發寒,她的視線甚至不敢望向人魚的魚尾,亦不敢動彈,她怕自己成為第五具屍體。
不過人魚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視線掠過後便重新入了海,同時帶走的,還有裝著沈畫的特製箱子。
一句話也沒有跟秦筱然說,如果秦筱然沒有聽到她那似是自言自語的一句,她或許以為人魚不會說話。
人魚離開了,秦筱然卻是癱軟在地,空氣中充盈著淡淡的血腥氣,以及地上遺留的四具早已冰冷的屍體,提醒她不久前發生的「慘案」。
箱子里的沈畫使勁敲打著箱子壁,黑暗讓她害怕,但害怕的同時又只能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裡面的空氣有限,若是她不能撐到有人救她就將氧氣消耗殆盡,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人魚拽著箱子外壁上的鐵環,連同箱子和人在內兩三百斤的重量於人魚而言算不得什麼,她拉著箱子游向陽光無法穿透入的深海之中,她能夠感受到誘人的食物的味道,但象徵死亡的歌聲卻不會響起。
孤島上,秦筱然終究快速的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她不想繼續待在這充滿了血腥味和海腥味的地方。她哆哆嗦嗦的聯繫直升機的駕駛員,想要讓他們趕緊把自己接走,再待哪怕一秒,她後半輩子的陰影就會深一層。
對方給秦筱然的回答是一小時內會來接她,讓她很是煩躁,她不願去看地上的屍體,只能從這小小孤島的一端走向另一端。海風襲來,卻沒法撫平她不斷跳動的心臟,她靜靜的盯著滾滾的波浪,這片顏色漂亮的海洋卻無法讓她心情好起來,反而下意識的想要遠離。
——她無法將那有著淡藍色頭髮和魚尾的人魚破水而出轉眼就殺死四個人的一幕從腦海中揮去。
漸漸地,漸漸地,她好像看到了一個腦袋,金色的頭髮,不長,然後,破水而出?
下一刻,秦筱然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口耳鼻中毫無預兆的灌入了海水,她的一聲驚呼也卡在了喉嚨里,視線所及之處,是一條金色的魚尾,距離海面不遠,陽光照射之下,金色魚尾上的鱗片折射出金色的光澤,耀眼而迷人。
血色在海水中綻放開來,原本清澈的海水變得渾濁,秦筱然眼睜睜的看著這片血花,有一瞬間的回不過神。
疼痛終於讓她的理智回籠,再下一刻,她被拋到了海面,哪怕時間很短,卻也讓她從未如此渴望過空氣。
但也僅是一瞬間的呼吸而已,她猝不及防的又被一道巨大的力道拉入了海中,這一次,她終於看清了襲擊她的人。
那一張臉,著實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然而,這個「人」的下半身卻是不折不扣的金色魚尾。
塞壬,他是人魚!
知道這一真相的秦筱然卻生不出任何喜悅,海水侵蝕著她被人魚劃出的數道傷口,並且隨著她被扯著帶入更深的海域,她身上的傷口在不斷增多,鮮紅的血更是半點不吝嗇的流淌。這樣很危險,血腥味會引來鯊魚。
塞壬,他是在替沈畫報仇!
秦筱然的絕望情緒沒能讓塞壬有任何動容,他甚至在懊悔沒有早早的將這個女人弄死。可事到如今,後悔也沒用,當務之急,是找回他的伴侶沈畫。解決秦筱然只是順手為之,他有預感,若是將這個女人放走了,恐怕這輩子都只能讓她在外逍遙。
可是,他不會讓她就這樣溺死於海底,也不想她失血過多而亡,他抓破了她的皮膚,扯下了她的兩條手臂,又重新將她丟到了海面。
人魚是相當殘忍的生物,秦筱然從第一次見到那條藍色人魚時就已經有了這個結論。然而,她卻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成為人魚兇殘爪下的亡靈。
她後悔了,後悔被嫉妒心淹沒,後悔為什麼對沈畫出手,後悔……後悔……後悔……
在秦筱然被拋下獨自等待死亡的時候,塞壬已經循著沈畫的精神波動追了過去。
人魚之間彼此有感覺,哪怕隔著很近也依然能察覺對方的存在,藍尾人魚驚疑不定,卻仍抱有希望自己不會被那條從氣息判斷就很強壯的人魚發現。
她很清楚,她已經不再年輕,用人類的詞形容便是邁入了老年,她的身體遠不如年輕人魚,若是遇上自己的同類,她恐怕只有輸的下場。
可現實並沒有照顧她,那正值年壯的雄性人魚正是沖著她而去,不,準確的說,是沖著她手裡的大箱子而去。
沈畫!
人魚彼此相遇,後果必然是殊死搏鬥。
塞壬的強壯和靈活遠超過藍尾的人魚,他們的搏鬥很原始,依靠的是鋒利的指甲以及力量,比起在人類世界生活了兩年的塞壬,藍尾人魚雖說常年生活在靠近海邊的地方,可她在人類生活了足足五十多年,早已忘卻了如何戰鬥。
一道又一道的傷痕出現在藍尾人魚的身上,她胳膊上的鰭被硬生生的撕開,胳膊變得扭曲,肚子上更是橫貫一條又粗又深的血痕,她終於生出了退意……
可是,塞壬卻沒有給她退縮的機會。
且不說人魚同族相殘的本能,光是這條人魚敢對他的伴侶下殺手就不可忍,她必須死!
必須死!
死!
……
藍尾人魚兇殘仍在,可對上塞壬終究無法逃避死亡,即便她心生懼意想要逃離,塞壬依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她死了。
魚尾和上身分離,如果她早知道因為那一個人類的執念而得罪一條年輕的雄性人魚而奉上自己的生命,再也無法與那個人類同眠於海底,她會不會後悔這一個決定?
殺死了對手,塞壬也無心關注她的屍體如何,他能夠感受到沈畫的氣息越來越弱,向來不動安如山的塞壬再也壓抑不住擔憂和心慌,尤其當他無法打開箱子時,那種由心底生出的戾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與以往不同。
狹窄的空間,氧氣的稀缺,像是有一隻手緊緊的扼住了脖頸。
沈畫討厭黑暗,即便是睡覺也不會讓房間處於全黑的狀態,然而……
她是要死了嗎?
她曾經在博物館里見過出土的屍身保存完整的遺體,棺木中的人下葬時並非真正的死亡,而當他醒來時已然無力回天,窒息而死的人表情扭曲,痛苦,身體也會呈現出不同於常人的青紫……死狀可怖。
難得她在如此痛苦之時還能這般苦中作樂,但很快的,她的視線和腦海就被塞壬所取代,塞壬,塞壬,塞壬……她死了,就再也無法看到這個她深愛著的男人,如果沒了她,塞壬又該如何難過。
她真的,一點也不想離開塞壬,一點也不。
可是,胸腔中最後一點空氣也沒消耗殆盡,她只能在這種狀態下痛苦的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一秒、兩秒、一分鐘……
人死後,會去到另一個世界嗎?
經常聽人說,人在到生命盡頭時他的一生會如走馬燈從眼前浮現,華國也有說人死後會去往無間地獄,只是不知道她死在不屬於華國的地界上,還會不會有擺渡人來渡她呢?
「畫……」
「畫……」
「畫……」
熟悉帶著焦慮和擔憂的聲音浮現在耳畔,彷彿是來自天堂的召喚,可是,這個聲音,是屬於塞壬的。
塞壬!
塞壬!
塞壬!
淡淡的血腥味終於將沈畫從黑暗中拉了回來,除了血腥味,塞壬的聲音,還有久違的空氣。
她死了嗎?
視線所及處,是一雙湛藍而不可測的眸子,那雙只對著她才會浮現出溫柔的眸子,亦讓她沉迷的眸子。
「畫,醒醒。」塞壬的聲音聽起來也更為清晰起來。
「……塞壬?」沈畫好一會兒才將視線集中,缺氧的腦袋也這才清醒過來,「我、我還活著?」她不是在做夢吧?還是說,她其實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產生了幻覺?
「畫,你還活著,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我保證。」塞壬溫柔的看著她,手掌輕輕觸碰她的臉頰,將她耳邊凌亂的髮絲捋至耳後。
足足五分鐘沈畫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獲救了,而救下她的毫無疑問是塞壬。
「塞壬,你的手……」沈畫立刻發現了塞壬血肉模糊的手指,鋒利尖銳的指甲,此時外翻不說,甚至只有一點點還連在皮肉上,不由心臟一痛,幾乎無法呼吸。
察覺到沈畫情緒,塞壬下意識就想把右手收回,但箱子太沉,他是用胳膊、手以及魚尾保持箱子平穩的漂浮在海面上,如果他把手收回,恐怕下一刻箱子就會沉下。
至於塞壬手上的傷,並不是跟藍尾人魚搏鬥時留下的,而是他硬生生的掰開了這個特製的箱子,藍尾人魚在他身上留下的傷並不多,只有些許血痕。倒是徒手掰開箱子的傷,成了他身上最重的傷,亦是他這些年來少有的幾次「重傷」。
但塞壬並不在意,人魚會疼,卻沒有人類這麼敏感。
「畫,不擔心,很快就會好。」塞壬輕聲安撫她道。
不擔心,怎麼會不擔心呢?塞壬是她的丈夫,是一直呵護保護她的人,說句俗套肉麻的話,叫「傷在你身痛在我心」,真的一點也不誇張。
「畫,我們離游輪很遠,附近也沒有島嶼,你給瑞文發個定位,讓他來接我們。」塞壬的確是破壞氣氛的好一把手。
饒是如此,這的確也是目前他們最需關注的事。
塞壬倒是不介意一直在海上飄蕩,他可以順手捕一兩條魚解決,可沈畫不行,海上食物他可以負責,但是沒有淡水,除非他能立刻帶她去到淡水海域,可從海洋去到淡水海域的路程,足夠他帶她回到陸地了。
沈畫心情複雜求助了瑞文,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秦筱然抓她將她交給藍尾人魚的時候還給她配了一個箱子還是該慶幸藍尾人魚沒有在抓到她后就殺了她,又或是該愧疚自己拖累了塞壬,種種複雜心緒結合,她只覺心中堵得慌。
「畫,我們是夫妻,不分彼此。」塞壬倒是想用親吻來安撫她,可惜現在條件不允許,只好用語言來表達。
沈畫看著他半晌,小心翼翼的換了個姿勢,確保不會給他增添更多負擔,湊近了他一些,做了他想做的事——
一個簡單的安撫,僅此而已。
「謝謝你,塞壬。」
謝謝你,讓我在義大利的海灘撿到了你。
謝謝你,讓我體會了一把情情愛愛。
謝謝你,救了我。
謝謝你,一直陪著在我身邊。
謝謝。
我愛你,塞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