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孝子難當
「放債的票據都搜出來了,零零總總加一起,至少十萬兩。至於缺錢,母妃忘了父皇壽辰那日,三舅送的玉佛了?還有之前送給母妃的,送給我和老四的,光是銀票就有幾萬兩。他一沒有官職在身,二沒有生意往來,哪來的這些錢?難不成外祖母的私房全給了他?」宇文誠早就覺得庄三爺的錢來路不正,卻沒想到他會去放債。放債是不犯法,但數目大了,禍害的人多了,就另當別論了。而十萬兩,明顯是在另當別論之列。
庄妃聞言,除了嘆氣,也說不出別的。她的三哥自小聰明,就是不肯用到正路上。對於庄三老爺手裡總有花不完的錢,她也不是沒有疑心過,但她能跟外界接觸的機會極少,便是懷疑也無能為力。且想著父母親都在,會看著點庄三老爺,便不再糾結於此,卻沒想到庄三老爺捅了這麼大簍子。十萬兩,坐牢是肯定的了,弄不好要被流放。見宇文誠臉色陰翳,心知不僅僅是為了她三哥,問道:「還有別的事?」
「三舅他,是打著我的名頭放債。」宇文誠握緊了拳頭,放債就算了,哪個家族沒出過敗家子?可是這老小子,竟是打著他的名頭去放債,他說不知情,誰會相信?指不定以為是他在背後指使的。
「打著你的名頭?」庄妃敏感的覺察到問題所在,沉吟半晌說道,「誠兒,這次的事,是沖著你來的。」
「母妃……」宇文誠也知道這事情背後有推手,不然怎麼會無聲無息的,突然間就鬧得滿城風雨,還被呈上了御案。起初他以為是庄三老爺或是莊家得罪了人,如今想來,莊家手握實權的重臣不在少數,這火怎麼也不該燒到他的身上。
原本以為是遭了池魚之殃,合著就是奔著他來的。
「誠兒,你是不是得罪誰了?」庄妃見宇文誠搖頭,柔聲說道,「人心難測,有時候你一句無心的話,可能就被誰記到心裡去了。越是讓你毫無察覺,手段越是陰狠。算了,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他敢動我莊家的人,莊家不會放過他的。」
宇文誠點點頭,莊家上百年積累下來的底蘊,不是他能比得上的。敢在背後暗算他,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有一個不知道好壞的消息,母妃要不要聽?」
消息還有分不清好壞的?庄妃以為宇文誠是要說什麼趣事逗她開心,嘴角掛了一絲笑意,正要說話,卻聽見貼身女官的的聲音:「娘娘,五殿下讓人送了封信過來。」
庄妃跟宇文誠對視一眼,頂包事件之後,宇文佑在這皇宮中與任何人都是不遠不近,頗有些獨行俠的風範。怎麼今日突然送了封信過來?這讓庄妃和與宇文誠都有些意外:「拿來看看。」
信封上只有四個大字「禮尚往來」,裡面是一沓對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張,打開一看,竟然全都是庄三老爺放債的票據。
比起從庄三老爺房間里搜出來的厚厚一沓,這裡只有十張不到,但每一張數額都不小,且立下票據的人也不是之前的那些良民百姓,幾乎是走私了。這幾張拿出去,莊家也不用費心給庄三老爺疏通了,死罪妥妥的。
「這便是你說的,不知道好壞的消息?」庄妃溫婉端莊宛若面具般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了一絲裂痕,待把每張票據上的時間看了看,呵呵笑道,「真是孝順兒子,一個月不聲不響,險些把三哥送上斷頭台。」
「是老五害我?」宇文誠難以置信,這幾張票據能讓庄老三人頭落地,立票據的人又豈是等閑之輩?宇文佑竟然能讓這些人幫他,可見他並非表面上的無所事事,只不過,把這些票據送到他這裡,又是為了什麼?施恩,還是示威?
施恩顯然是不可能的,先在背後捅人家一刀,然後大刺刺地承認「這就是爺乾的,你咬我?」明擺著挑釁。但如果是示威的話,把東西送到府衙,效果豈不是更好?再看看禮尚往來四字,難不成是因為顧芳儀沒了性命之憂,所以放了庄老三一馬?宇文佑有這麼心善,或者,無聊?
漫步於萬花叢中的宇文佑突然打了個噴嚏,鬱悶地擦了擦鼻子,咬牙道:「閻君……」
庄老三放高利貸害死那麼多人,弄死他那是替天行道,竟然也算是惡事。尤其可恨的是,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挑在他萬事俱備的時候說,害他辛苦了一個月的勞動成果成了一堆廢紙。要知道,庄老三手中錢財有限,他為了促成那幾筆大生意,花費了多少心思?之前送他回來,也是挑在他挨板子的時候,如果忘川河裡面的都是他的壞水,難怪總是奔流不息。
被宇文佑看作是一堆廢紙的票據,終究還是發揮了點作用,起碼宇文誠那邊再也沒有出各種幺蛾子來顯示自己的存在了。他不知道吃了暗虧的宇文誠和莊家能忍多久,只希望這種舒心的日子能維持得久一點,因為顧芳儀的怯懦性情實在是讓他有心無力。他寧可面對一百次暗殺,也不想看到淚眼朦朧的顧芳儀。這種打不得,罵不得,又不能不管的滋味,真是比被閻君坑了還讓他憋屈。
孝子不好當啊。
兄友弟恭是不可能了,難道連孝子也做不了?宇文佑不想承認自己做不了好人,便留心白辛苦和陳氏,但陳氏和顧芳儀完全是兩種性情,他就是想綵衣娛親,也要考慮顧芳儀的心臟能不能受得了。看來,他得找個情況差不多的人,取經。
「唔,孝子啊。」白子仁捏著下巴想了半晌,看上去有些苦惱,宇文佑高興道:「沒有嗎?」
白子仁搖頭道:「是太多了,不知道你想找什麼樣的。」
宇文佑頓時泄了氣,孝子這麼容易當?不會是些沽名釣譽的偽君子吧?
似是看出宇文佑心中所想,白子仁一個個孝感動天的故事講出來,宇文佑費解的同時不得不承認,就算是沽名釣譽,這代價也忒大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