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對得起心裡那桿秤
謝茵茵抬眼盯著老夫人道:「祖母,您忘了父親為何會落到今日田地?難道不是因為屢次罔顧事實,在公堂上顛倒是非黑白,才會招致報應。所以茵茵要做狀師,早已立誓言要還人公道,復原真相,茵茵既然站上公堂,就會做一個狀師該做的事情,和爹爹絕不相同!」
老夫人似乎被震住了,她眼睛發直的盯著謝茵茵,良久道:「你替李家的惡人辯護,還有理了?」
謝茵茵說道:「李家為富不仁,李大慶作惡多端。他們的罪孽,茵茵相信自有大梁律法懲治。但是趙屠夫之死,李大慶既然沒有犯過殺人罪,茵茵無論怎麼都會還原真相,也讓真正的兇手伏法!」
李大慶不是好人,但不是栽贓他莫須有殺人罪名的理由。殺人的是徐蓮花,那該死的也是她。李大慶從前那些惡形惡狀,謝茵茵也相信,遲早會有他的報應。
老夫人許久都沒說話,謝茵茵目光殷殷盯著祖母,她相信祖母能理解自己,她沒有做錯,也對得起謝家,和她謝茵茵胸中的良心。
老夫人頹然扔了拐杖,長嘆道:「罷了!我管不了你!」
眼看祖母獨自茫然垂淚走遠了,謝茵茵心裡也不是滋味,可是該做的總是要做,她也知道,今天的公堂辯護,也不會是她謝茵茵的最後一次,距離診金一萬兩,她還差很多,而以謝家現在的情況,這筆錢她只能自己想辦法湊齊。
院子里,謝家下人們這才敢上來給方大龍鬆綁。
方大龍像是一瞬間就把受的委屈忘了,馬上跳起來激動的圍繞著謝茵茵:「茵茵,你太厲害了!一千兩,這得多少錢啊!」
謝茵茵揉著跪久的膝蓋,狠狠瞪了一眼方大龍:「沒大沒小!給我叫姐姐!」
方大龍雖是謝茵茵的堂弟,但男孩子,個子長得比謝茵茵高的多,而且謝茵茵只比方大龍大了一個月,方大龍心裡,謝茵茵才不是什麼姐姐,只喊茵茵茵茵的。
方大龍委屈說:「你是不知道,祖母剛才也打了我!」
要知道老夫人從來很疼愛謝茵茵,罵都捨不得罵,怎麼下得去手打她。
謝茵茵看了一眼方大龍,這個堂弟皮糙肉厚,就算挨兩拐杖又怎麼樣,正好教他懂懂規矩。
謝茵茵回到自己的房間,方大龍立刻迫不及待跟進來:「茵茵,茵茵,你給我看看你那一千兩吧!」他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的錢,一千兩的銀票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謝茵茵從衣袖裡把銀票拿出來,方大龍眼睛立刻直了。
謝茵茵挑了挑眉:「叫姐姐?」
方大龍咽了口水:「茵茵,你有這麼多錢,可以給謝叔父請其他好的大夫了。何必非得請那個什麼扁和圓的……」
謝茵茵板著臉:「宛平縣這些赤腳大夫根本救不了爹爹,只能找扁無殷。」
這麼大筆數額,就連謝茵茵也不敢放在眼前,在謝家,畢竟還是祖母當家,這筆錢,就是存著救謝方樽的,她相信祖母會想明白。
「等祖母氣消了,我就把銀票交給祖母保管。」
別看老夫人提起謝方樽這個兒子恨得牙痒痒,又罵又氣,可是心底里,看到謝方樽不省人事,夜裡老夫人不知道偷偷抹過多少次眼淚。
方大龍握拳憤憤說道:「都怪那個胥雲聽,才害的茵茵你,和方叔伯成了這樣。」
從前謝茵茵那也是閨閣小姐,雖然謝方樽名聲是差了點兒,可是這年頭,有錢就過得滋潤,從前謝茵茵根本沒有吃過什麼苦。結果現在,卻要拋下矜持到公堂當什麼狀師!?
當初謝方樽和胥雲聽那一場公堂辯論,可謂是精彩如傳說,遠近的老百姓都被吸引到衙門口,烏央烏央堵了好幾條街,那簡直是宛平縣的盛況。
唇槍舌劍你來我往,那也是謝方樽第一次遇到比他還刁鑽的對手,現在看來,應該是剋星。
謝茵茵並沒有看見那一場辯論,也沒有見到那位從那以後就被宛平縣百姓傳為神明的狀師胥雲聽。她那日從綉坊回到家,就見到謝方樽已經成了躺在床上只會哆嗦的廢人。
但是方大龍當日在場,而且就是他和謝家僕人一起,把謝方樽從公堂上抬下來的。
後來謝家其他人問起來,方大龍口若懸河的形容胥雲聽:「就是個老頭子,長得又丑又賤,他就是嫉妒方叔伯,一定是。」
但是從宛平縣其他人的嘴裡,可以知道,胥雲聽的年紀至少絕對不老,雖然已經是天下聞名的狀師,可是他成為狀師也不過才有五年,卻已經位列廣東四大狀師之首。
方大龍開始表決心:「茵茵,你放心,我遲早會逮到那個胥雲聽狠揍一頓,給你和方叔伯報仇!」
謝茵茵翻了個白眼:「我看祖母現在就想把你狠揍一頓,趕出謝家。」
方大龍可以說是謝家最不省心的孫輩,就是因為太過頑劣,才會被老夫人強制留在身邊,親自管教。而正所謂一物降一物,自從見到了謝茵茵,方大龍就成了乖順的小貓,謝茵茵只要一個眼色,就能讓方大龍心甘情願聽話。
所以方大龍這次沒有聽老夫人的話,把謝茵茵牢牢看住,實在是太正常了。
謝茵茵沉下了眼:「我救爹,是因為我是爹的女兒。一日為女,我就要為爹盡足孝道。但是爹身為狀師,辦案不公,不顧黑白,最後招致了禍端。這也是爹自己的劫難,和其他人根本無關係。」
方大龍激動:「茵茵,你怎麼能這麼說話,難道你不恨把謝叔父害成這樣的仇人?」
謝茵茵一本正經說道:「爹如今變成這樣,和那位胥雲聽沒有關係,我也不會因此討厭他,或是恨他。」
方大龍有點氣到:「茵茵你這些話,叫祖母知道,又要打你了。」從前方叔父在的時候,對自己可大方了,隨手就是一兩銀子給他買糖,現在好了,謝家其他人,包括老夫人,摳門的很!
謝茵茵沒再說話,她心裡有一桿秤,她自認對得起這桿秤,對得起作為謝家的女兒的身份。
晚上謝茵茵把銀票壓在枕頭底下,輾轉半夜才忐忑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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