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互探虛實
次日清晨,小聖賢庄眾人早已在門前擺好陣列,正襟等侯。
最先駛來的馬車,乘坐的乃是李斯眾人,下了馬車,李斯最先作揖問好,「老師,您也來了。」
扶蘇前來,即使荀況再不願也要出面以示敬意。只是這敬意對的是扶蘇,而非李斯。
荀況冷冷的看了李斯一眼,半是諷刺的開口到,「這次公子到訪,李大人多有費心了。」
李斯再作一揖,似乎聽不懂荀況的譏諷,「李斯在野為儒家弟子,諸位都是我的同門師友。在朝為百官之長,普天之下莫為王臣。盡心,只是本分。」
荀況原想出言教訓,奈何扶蘇的馬車已快至此處,也就作罷。
「公子殿下已在山麓,迎駕。」隨著一聲高喊,眾人紛紛拜下。
車輪聲逐漸清晰起來,顏路的眉頭也愈加緊縮起來,大抵是自家二師兄的憂慮的目光當真太過明顯,張良停頓片刻,終還是拜下。
荀況不問世事多年,此刻出現也不過是走個過場,因此最先開口的仍是伏念,「小聖賢庄掌門伏念,恭迎公子殿下大駕。」
扶蘇因念著他們這次幫嬴汐治好了眼睛,態度倒也溫和,「伏念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公子屈尊垂愛,伏念不敢。」伏念再作一揖,而後介紹荀況,「這位是我的師叔,荀況先生。」
荀況再作一揖表示尊重,「荀況恭迎公子殿下。」
扶蘇直覺這老者身影熟悉,卻知不可在這上面費了功夫,便先讓眾人起了身,「荀況先生年高德劭,不必拘泥虛禮,諸位都請平身吧。」
「謝公子體恤之情。」荀況起身,正巧看到扶蘇打量的目光,瞬間想起這人就是當日他與子明所救的白衣男子。
扶蘇也認出了面前之人,態度更加溫和起來,「荀老先生,上次蒙您和那位少年俠義相助,還未及答謝,扶蘇一直記在心上。」
「公子不必太過掛懷。」
不必掛懷,那少年可是同現在帝國的通緝對象一模一樣,怎讓他不必掛懷,「對了,那位少年現在何處?看他似乎頗有來歷啊。」
荀況知這是扶蘇的試探,說的便更加坦然,「這位少年不過是我的棋友,下過一局,我們之間只論棋道,所以我對其身世來歷所知不多。公子面前不敢妄言。」
嬴汐不知扶蘇之前遇到山賊之事,但卻明白荀況說的棋友是誰。天明,怎麼會和兄長遇見的。這可不算什麼好事,「俠義相助?兄長可是在來的路上有過危險,為何未同我說過?」
「咳,小事而已。記我之令,小聖賢庄荀況救駕有功,傳有司按大秦律例賞賜。」扶蘇不想讓嬴汐扯進這件事里,索性轉移了話題,「李大人,那位貴賓還未到嗎?」
「其人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但既然答應來,就一定會到。」
趙高這話說的倒是不假,扶蘇也頗知那位的性子,輕點了下頭,「好,那便先進去吧。」
「禮,」隨著這悅耳的聲音,代表最高禮儀的八佾之舞莊嚴而肅穆的進行起來,「禮成。」
小童已在這路上等了許久,見貴客已到,便上前作揖,「劍道館洒掃以備,恭迎公子和各位貴賓。」
不對,有古怪。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的是嬴汐,她拜師龍吟子,對道家之人的氣息原就比旁人來的敏銳一些。這劍道館,有道家的人。
嬴汐刻意放慢腳步,想要確定這股氣息來源的精確方向,卻發現這股氣息根本飄忽不定。看來,是個厲害的。右手藏於袖中,結了個小小的印節,一條近乎透明的小水蛇以極快的速度朝廳堂游去。卻不知觸碰到了什麼瞬間消散成了點點水汽。
這般輕易就被。。。
藏在袖中的手再次握緊,快步跟了上去。
兄長這是請了道家之人,可道家向來不問世事,怎會突然接受帝國的相邀。而且,她記得,人宗逍遙子正與墨家一起。所以,這次來的,是天宗之人?
「趙府令,你剛才說大師人已經到了,現在何處?」
趙高起身回話,「秉公子,她早已在這裡了。」
扶蘇更是疑惑,「在這裡,那為何?」
扶蘇的話還未說完,如珠落玉盤的清脆之聲已在大殿中響起,「世間無我,處處是我。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
道家至高心法,和光同塵,難道是她?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天宗,曉夢。
扶蘇對曉夢極為尊重,也頗為欣賞,「當年孔子拜訪老子,讚歎其猶龍邪,世人以為只是謙遜之詞。今日一見曉夢大師之風采,才知其發自肺腑。」
曉夢悠然落座於上位,對扶蘇的話到也不否認,「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那是孔子的境界未到而已,否則就不會這般大驚小怪了。」
這話,偏偏在座的儒家眾人都反駁不得。
儒家一向尊承長幼之序,剛剛唯一和曉夢平輩的荀夫子以藉由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了,現下的儒家眾人,皆是小輩。
「曉夢前輩,儒家伏念有禮。」
曉夢抬眸看了眼伏念,「荀況為何不來。」
「師叔早已不問世事,我們也不好勉強。」
讓荀況休息是扶蘇應允過的,倒也讓人抓不住什麼把柄。此行的目的和荀況也著實沒什麼關係,曉夢便也不再多言,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嬴汐。
那曉夢的眼神清冷的很,不過是淡漠一瞥,便讓嬴汐驚了一身冷汗。這種帶著嚴重警告意味的眼神讓人忽略不得,嬴汐低頭撫摸著庚寒,想著若開戰自己會有幾分勝算。
見人已到齊,李斯便開了口,「公子,現在貴賓皆已到齊。是否可以開始論劍之比?」
「嗯,准。」
得到扶蘇許可后,李斯便開始敘述規則,「這次比試以三局定輸贏,每局上場人數不限。若有一方主動認輸,比賽即刻終止。伏念先生,如此可否?」
一切合情合理,伏念無從拒絕,「一切以公子之意為上。」
儒家三傑的實力究竟如何,嬴汐也不是很了解,原想這應是場彼此隱藏實力互探虛實的小過場,可看到派出來的人後著實替儒家捏了一把冷汗。
羅網,勝七,天宗曉夢。這是,要給儒家一次警告嗎?
雖知有兄長不會見血,可當看到六劍奴的劍刃把把架在張良要害處時,仍是失手將尚有溫茶的瓷杯捏碎。
她原想暗中幫上張良些許,誰承想天宗曉夢將她盯得死死的,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這才失手將那茶杯捏碎。
一瞬間,又聚集了這道場內的所有目光。
扶蘇最先詢問,「可有受傷?」
「沒有,」嬴汐低下頭,極為淡定的拿了手帕將手擦乾,旁側小童也速將几案重新收拾好。抬頭,恢復了平日里一副溫順乖巧的笑眯眯模樣,「荷華向來膽小,見不得血光,這才失手,府尹大人莫怪。」
「是他們,莽撞了。」趙高抬手,六劍奴順勢退下,原本緊張的局勢也在一瞬間平和下來。
扶蘇搖了搖頭,對自家妹妹也是無奈,「這一局,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