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246,願我們熱愛的一切,不死
「那一夜,雷雨交加,甚為恐怖!可是段大俠隻身一人前往與那殺人魔頭雲碧宵決鬥!那一戰,打得甚是精彩啊!」
「怎麼個精彩法?」
「他們二人從清晨決戰到深夜!段大俠雖然武功蓋世,但那殺人魔頭練的是世間最邪惡的武功,兩人交戰了上千回合也難分勝負!直到段大俠用出了青鬼劍法,話說這青鬼劍法,可不是常人能看到的!我有幸親眼目睹,真是畢生榮幸!」
杜寒嫣駐足停留,只為聽說書人多說幾句。
這數年來,他在西南一帶四處尋找段萍兒,走到多個地方,總能聽到有人說起段允劍的故事。千奇百怪的故事,雖然皆有編改之處,卻使她總覺得段允劍就在身邊。
這一日,到得一條河邊,望向河對岸,心中有了許多猜測。
但見一船夫從對岸划船而來,便前去追問:「老人家,這對岸可是有人居住之處?」
老船夫搖頭道:「這對岸不是人住的地方!」
「此話怎講?」
「這對岸是一個峽谷,喚作無人谷。你聽這名字便知道,此谷無人居住,雖然有人去過那裡,卻也都是有去無回,無人生還!」
杜寒嫣聽罷,心中頓生了幾分希望,忖道:「我尋萍兒多年,終無她的下落。我所尋之處都是有人的地方,卻未曾想過去沒人居住的地方尋找……說不定,她便在那裡呢……」但一想到這裡,又想到倘若段萍兒真的去過對岸無人谷,恐怕早已喪失了性命。不由得心生一陣悲傷,眼淚便流了下來。
老船夫見她這般,甚是疑惑,便問道:「姑娘為何落淚?老朽可是說錯了什麼?」
杜寒嫣忙解釋道:「老人家莫要誤會。我只是忽然想及愛女,思念心切,又恐她凶多吉少,不由得悲從心生……」
老船夫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只不過,令媛既然生死未卜,那便也有希望……姑娘尋到此處來,莫非令媛曾經到過此地?老朽在此間擺渡多年,說不定也見過她哩!」
杜寒嫣嘆道:「三年前她失蹤之時,還不過五歲年紀;她身上的粉色衣衫,也是我給她做的……」
老船夫微微皺眉,道:「老朽雖然送過不少人過對岸,卻極少送過孩子……姑娘你可記得,她當時與什麼人在一起?」
杜寒嫣又道:「我並不知道……不過,倘若沒有意外,她應該和一位叔叔在一起……」
老船夫恍然道:「我記得了!當年有一位公子,是帶著一位約莫五歲的孩子!這些年來,雖然偶有人不怕死地想到無人谷去,但基本都是武刀弄槍的男子為多;所以當年我看到他們一對父女,一個受了傷,一個年幼,卻要冒險而去,心中還甚是奇怪!」
杜寒嫣欣喜若狂,道:「老人家,您送我過去吧!」
老船夫忙援手,道:「不可!不可!你一個姑娘人家,怎可隻身去那兇險之地?再說,凡是去無人谷的人,倘若要離開無人谷,一定要坐我的船不可。但這幾年來,我並沒有再遇到他們。恐怕……」說到此處,便不忍說下去了。
杜寒嫣卻走到他面前,遞與他一把碎銀子,道:「老人家,我知道您好心勸我,但此路,我非走不可!」
老船夫執拗不過,只得將她送到對岸去了。
杜寒嫣一上岸,便見眼前一片迷霧,峽谷之深不可想象。
「萍兒……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娘來找你了……」杜寒嫣心中雖萬般憂傷,但眼下也只得抵制了心情,握住梅花針,向峽谷深處走去。
……
正所謂:
青衫青劍如鬼魅,花容花影照君歸。
美人飲恨如毒鴆,空守青燈老白頭。
是善是惡難分盡,是妖是佛見高樓。
半生情緣半生劍,一點枯燈一點愁。
愛恨名利爭不盡,皆付江水任東流。
……
(完結)
感謝大家。
寫完這最後一章的時候,已經是凌晨4點40多分了。說不清是什麼感受,既沒有欣喜,也沒有釋然,有一點點失落,也有一點空虛。就是覺得人生做的每一個決定,每一件事情,都像是一場征途,不論是奔赴星河大河,還是誤入藕花深處,都是特別有意義和值得回憶的一場經歷。
沒有想過這部小說會寫這麼長時間。中間無數次想要放棄,因為這個過程的困難比想象的要多幾百倍。寫作是一場孤獨的旅程,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描述,但我想就像雲碧宵臨死前眼睛中的飽含的那些情感吧……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部小說也成了我生活的一種記錄方式,伴隨著我這幾年的經歷和心路,它記載了許多東西。中間有許多故事是突然想到的,正好是當時的那種心境,使我將某些人物的經歷變成了那樣。比如白雙衣,他的人生是糟糕和冰冷的,我寫他那段經歷的時候,也正好在經歷他那些感受。孤獨、絕望,甚至想過放棄生命。還有雲碧宵,那種求而不得的苦,年少時曾體會過,是悲傷;長大后也體會過,是無奈和空虛……如果說寫作的人應該有一些責任,那這份責任便是把一種希望延續下去。這希望是對讀者的,是對小說中的人物的,是對自己的,是對文字本身的。這份希望寄托在了唐彧身上,寄托在雙兒身上,寄托在段萍兒身上。他們是我在小說中不願意用太多筆墨去寫的人,因為希望可貴,也稀有、難得。
這份稀有的希望,我想我一直都保存著吧。所以即使無數次想過放棄寫作這件事,卻始終未曾放棄。寫作這件事情太神聖了,它和一切金錢無關,和一切功名無關,即使我曾經也為這些東西而內心百般折磨。
你有想過嗎?我是說,你在十年前,十五年前,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前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成這樣子嗎?變成現在的模樣,變成現在的性情,做著現在的工作,喜歡著現在所喜歡的東西,像現在這樣開心或不開心著……我是完全沒有想到的,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做著現在做的工作,沒想到有一天脾氣變得如此古怪,沒想到有一天會與我當年所喜愛的一切都背道而馳……我不再那麼喜歡看書了,不再那麼渴望在浩瀚星辰下懷著幻想,不再喜歡聽別人說故事了,不再喜歡獨自一人走在各地的角落,不再喜歡看雲,不再喜歡玩水,不再喜歡和朋友說心事……也許不是不喜歡,只是不再這麼做。我們的一生,究竟要變成什麼樣啊……南唐後主李煜說:「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這是比衰老、死亡要多許多倍的悲涼。我不知道為何突然想到這些東西了,也許是因為小說中的人物吧,他們好像在跟我訴說這些心情,段允劍也好,雲碧宵也好,李墨痕也好,白雙衣也好,慕容雲霞也好……我忽然覺得這才是他們的悲劇。
無人能阻止這悲劇。我能做的,也唯有將這份希望延續下去。
我們一起延續下去。
無論是寫作,音樂,運動,讀書,創業……
所有我們熱愛的一切,都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