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3章 老人

再近家情怯，韓憶桐還是筆直進入了小區。夏明陽亦步亦趨，未出言打擾，時不時的偷偷觀察。

他的妻子，總是氣質卓然。

即便臉上有划傷，身上行頭樸素。身板也如蒼松般挺拔，閑庭信步，連走路都這麼乾脆。

韓憶桐無心留意丈夫，去傅家的時候。傅立康跟傅思媛都還沒睡。

客廳電視響著，無人觀看。一個在房間協助保姆收拾家務，一個躲在卧室里拿著本厚厚的歷史書。

「誰啊？」

傅思媛聽到動靜，詢問著觀望。愣了下，不免驚喜：「憶桐，回來了。」

韓憶桐已走到傅立康卧室門口。

許是被女兒聲音驚擾，傅立康扶了下花鏡。怕會看錯，又仔細觀察。然後激靈從床頭坐起，失態著，恢復慢悠悠舉止：「什麼時候到的。」

韓憶桐應對著傅思媛，眼睛並不離傅立康左右：「剛剛。」

「嗯，不錯，不錯。」

韓憶桐不知道他口中不錯指什麼，就是看著他滿頭銀髮，更消瘦的身材，更多的皺紋。抿了抿嘴唇：「我在這呆兩天，然後跟我一塊去東陽行不行。」

傅立康由衷的笑：「有時間會去。」

夏明陽反應快，跟著道：「傅叔叔，等媛姐一回國，這就剩您一個人了。韓憶桐提議不錯，東陽那邊空氣好，茜茜也喜歡您，會熱鬧一些……您要覺得不方便，也可以單獨住。距離近一些，大家來往方便。」

傅立康擺手：「懂你們這些小輩的心思，這事不急。」上前，他揉了下韓憶桐頭髮：「這德性，先去洗個澡。」

韓憶桐搖頭：「去看阿姨，她是在大院後面那塊墓地嘛。」

傅立康緩緩活動著發麻的肢體：「這麼晚了，又是剛回來……」

韓憶桐打斷：「去看一眼。」

「行，行。這就去。」

見夏明陽跟女兒都要跟著，他隨口制止：「我跟憶桐就成。」

出門，五百米左右的路程，到達了大院后一處極偏僻，有著寥寥路燈的地方。

夜晚人少，特別是這裡，除了一名固定的掃墓人，空蕩蕩的立著幾十個石碑。

韓憶桐沒問哪一個是江阿姨，眼睛尋找著，看到了一張溫和慈善的老人照片。

她站立很久，沒有徵兆跪了下去。仿若出了幻覺，分明看到阿姨從照片中走了出來，找她溝通。

「小桐，你今兒想吃什麼，阿姨去菜市場。」

「我託人又幫你介紹了個對象，你給見見，不枉阿姨捨出去這張臉。」

「你說你爸，你傅叔叔，就沒一個好人。沒事，有委屈跟阿姨說……」

韓憶桐不看到照片，幾乎記不住她樣子。但一些她最長念叨的話，魔怔一般的往腦海里鑽。

傅立康見不得孩子背著他的樣子，莫名其妙的發覺，早已是成年人的韓憶桐。跟當初那個十幾歲就被她父親帶著來自己這兒的孩子，沒有區別。

錯還是對？讓她經歷自己所鋪就的所謂完整路線。

思考過太多遍的問題，沒有答案。有，也是對的。

家庭，有人要付出的更多。國家，同樣有人要付出的更多。好在，一切都是往事，以後都不會再思考這些。

摘掉眼鏡，傅立康抹了下乾枯的眼角。抬腳踢了下：「有心就行。這冷，別再著涼，咱們走。」

韓憶桐慢慢爬起來，不喪反笑：「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她整理著赤紅的眼睛，順手攬住了傅立康肩膀：「走吧走吧，我年輕還成。凍到你這把老骨頭，那可罪過。」

傅立康不惱，走動著問：「那邊聽人說，都挺順利。」

「對，我這趟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是幹掉了查爾斯。並且，帶出去多少人，直到我回國，每一個都好好的。」

「你這是犯罪，不守紀律！」

「唬誰，我犯罪你抓我啊。」手捏了下傅立康肩膀：「誒。你這就剩下皮包骨頭了，得補補。阿姨都享福去了，你也得好好享幾年福。要不這樣，一個人太無聊的話，十六處多安插個看大門的，應該問題不大。」

「我去看大門？」

「對，您繼續發光發熱，把最後一份力也獻給祖國。再則說，你守門，誰不高看幾眼。十六處看大門的都將軍職銜，得多牛逼。」

「滾！」

「凶什麼凶。我告訴你，傅立康時代過去了。你現在就一普通老頭，得罪我，以後茜茜我也不讓你見。」

傅立康記起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樂道：「你說了不算。上次見丫頭，她親口說，不喜歡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就喜歡我。」

「那巧了，她在很多人面前都信誓旦旦的討好。關鍵，晚上除了她奶奶跟爸爸，誰也帶不走。活大半輩子了，被一小丫頭給套路，好意思吹噓。」

傅立康搖頭：「我看那丫頭，以後比你靈巧，比你厲害。」

「那是自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才是父母培養孩子的終極目標。」

「好好照顧著。」

「廢話么，親生的，予求予取。」

傅立康被損的臉上掛不住，瞪眼：「好好，說話。」

韓憶桐嘴上耍貧，還真有點怕。收住話題：「我跟明陽都還沒吃飯，一會喝點。」

「喝是要喝，不過有件事我得先告訴你。這陣子那什麼姓何的不是被通緝么，還沒抓到。明陽好像說，她跟蹤過茜茜。這種人，早拿下早放心，不然總不能防一輩子。」

「在暗處，有點萬一。我這把老骨頭也受不了。」

韓憶桐眉頭挑了下：「明陽沒跟我說過。」

「沒來及告訴你吧。你走這些天，挺多事。小白那邊也不順，許多投資商都撤了，你那個悅城，最近更是連動靜都沒有……以後的路，全得看你們夫妻自己去走。會辛苦，要有心理準備。」

韓憶桐對他提到的海城，並未在意。全部心思，被何依秋這個人引動。

手指無形中攥了攥：「先不提那個下三濫，我向你保證，等回東陽。一周內，我把她揪出來。天網恢恢，我還不信，只要人還躲在東南，會找不到她。你剛說警方懸賞十萬對吧，其實一百萬也在能協調的範圍內。那傢伙人模狗樣的，扮成乞丐都好辨認。」

「你有分寸就成。」

「分寸我有，酒你有嗎？」

「我房間里特意幫你留著幾箱呢，管夠。」

「那快點，咱們出來的時候，我看媛姐在重新下廚。估計這會做好了都，好久，沒吃過她做的東西了。」

傅立康無奈：「再快，你照顧下老人。我能跟你一樣，腿腳如飛啊。」

「扶著你，扶著你。慢點，腳下有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