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男
這是一個終身難忘的日子。噩耗傳來,我整個人呆住了,我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甚至故意「罔顧事實」去嘲笑帶來消息的人,我罵他、詛咒他。可事實就是事實,當我終於稍微回過一點神讓自己面對真正現實的時候(這讓我怎麼面對啊!),這時候我發覺我突然不能夠正常呼吸了:一口氣提到胸口便怎麼也提不動了,它們先在那兒堵了一會兒,最後垮塌下去堵塞住了身體幾乎所有的器官!腦袋裡「嗡」的一聲,眼前的人和物瞬間鋪上一層怪異的藍白色,藍色維持不到一秒后褪去,接下來,一片慘白的白色迅速覆蓋眼膜——眼前一陣發黑,我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當醒來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正常」了,雖然腦袋裡仍舊是空空的不能夠思考。我想走。「我要到阿呷那兒去、我要到老婆那裡去!」我反覆對身邊的每一個人念叨這句話,我不理解、同時也很憤怒他們為什麼要攔住我不讓我去,「你們瘋了嗎!」我大吼著使勁想推開所有擋在我前面的人——無論他是誰(其實從頭到尾我都沒有看清楚那怕一張臉)。
「拉我幹什麼?不是都好好的嗎?」我心裡在想,眼前浮現出前天送走阿呷的情形:那天晚上我將她送上開往成都的卧鋪車廂,我叮囑她一定要注意身體——為了自己也為了身體里的孩子。我勸她不要去了(即便是已經上了火車后我還在極力勸說),我說有什麼能夠大過自己身體和孩子的,我叫她另外安排人去;但阿呷卻笑著說我太緊張了——緊張過度了,「不就是去開個會嗎?何至於要這樣大驚小怪!」她反問並責怪我,她說自己本就不是什麼金貴的人,而且剛剛懷孕也沒有什麼身體反應,她說用不著這麼講究;我就說:「那可不行!」,我說你在我心裡就有那麼精貴,「不就是開個會嗎——何必又必須親自去了?」我說,覺得還是換個人去比較好。聽我這樣說,見我有些生氣,於是阿呷不得不重新將已經在家裡講過兩遍的話又拿出來向我解釋了一番:什麼這次「旅遊會議」很重要呀、什麼不但可以掌握更多的信息、可以學習沿海和前沿城市的更先進的經驗、可以增加圈內的人脈關係資源——弄不好還可以建立幾個實力強大的長期合作夥伴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反正我是說不過她的,到頭來還不是只有我讓步。最後我只得口頭上泛泛的提醒她注意安全、注意身體、注意生活起居,然後再次確認行李已經放穩妥,又幫著她整理了一下床鋪以後,在臨近開車前我才下了車。下車后,像往常一樣,我點上一支煙站在站台上等待列車啟動,並注視著它開出我的視野。阿呷照例會跑到窗前對我囑咐幾句什麼,然後向我揮手道別。我們就這樣平平淡淡的望著對方,直到看不見彼此……
「這算什麼事啊——」腦海里反覆回放著那天火車融進黑暗裡的情景,我努力試著想去理解和接受某種東西(心底里有個聲音在提醒我必須這樣),但愚鈍的大腦以及短促遲滯的呼吸讓我不能夠完成這一動作:我停留在一種類似於僵化麻木的狀態里。
正在我迷迷糊糊、不知所以的時候,這時候一個男子走了過來,他哭著對我說:「妹夫:妹妹沒啦!」他說,說完抱住我大哭起來。
「什麼沒啦?你是誰呀?」我一把將此人推開,「胡說八道些什麼啊!」非常懊惱此人,想打他,可我已經沒有力氣。
「妹夫,妹妹沒啦!」男子擦著眼淚大聲說,說完再次大哭起來,哭聲震耳。
「你說什麼?」這時候我才看清楚這人是二哥,我蹙眉問道。
「我說妹妹沒啦!嗚嗚嗚……」說完他蹲在地上慟哭起來。
「妹妹沒啦——什麼叫妹妹沒啦?」望著眼前模糊的人們,我努力睜大眼看著他們,我努力想去想理解這些話的含義。
「阿蠻哥:阿呷——阿呷她——她可能出事啦。」這時候一個貌似相識的女子走到我面前說,「你一定要堅強啊!阿蠻哥。」她哭著提醒我。
「這人是誰啊?」我在心裡想,「我堅不堅強關你什麼事吖。」我暗自說,同時一把將她推開,「你們不要擋住我,我要去找阿呷!」一邊說我一邊伸手扒拉擋在前面的人:此時我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去見阿呷!
見我這樣,耳邊的哭聲更大更多了,想阻攔我的人也越聚越攏來,他們使勁的拉我拽我,到最後幾乎是將我捆綁了起來。「你們這是要幹嘛呀!」無奈之下我大吼著憤怒的反抗,我仇視眼前所有想阻礙我的人——我開始揮舞拳頭擊打他們。可他們就是不放棄,並任憑我的拳頭落在身上。「去你MA的!」心裡著急,但身體卻又動不得,這種感覺實在太難受、太讓人憤怒了,我開始潑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