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八口棺材
午後是慵懶的,冬季的午後更是如此,很多人都喜歡在冬季的午後小憩,如果天氣是風和日麗就更好了,在院子中擺上一把藤椅,一面藤桌,享受陽光,享受一杯熱茶,必是極好的。
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享受慵懶的午後,尤其是風和日麗的午後,對於老王來說,這樣好的天氣自然要去紅袖街的街角擺上他的包子攤。
別人的包子攤要麼賣的是昨天剩下的包子,有的包子攤賣的包子吃完連一小塊肉都沒有,老王的包子用料卻很足,也都是當天新做的包子,整條紅袖街的人都愛吃他的包子。
下午剛剛出攤就已經賣出了兩屜包子,按照這樣的情況,老王今天至少能掙上二錢銀子,如果天天能夠這樣,就可以幫他九歲的兒子備上一份豐厚的束脩,請南城的林秀才給自己的孩子做老師。
他的兒子非常聰明,如果有一個好的老師將來肯定可以考上秀才,考上舉人做官也是可能的。
想到這裡,老王的臉上不僅笑了起來。他的笑容還沒完全舒展開時,就已經不見了,反而變得很怪,就像就到了死人一樣。
他雖然沒有見到死人,卻也差不多了。
此時紅袖街上有八輛馬車經過,這已經是非常少見的,更加少見的是每輛馬車上都有一口棺材,其中五口棺材上放著五個紅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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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缺少什麼就會渴望什麼,就像個頭低的人喜歡站在高處,沒錢的人都會買上一身好衣服假裝自己有錢一樣。
可能老瞎子上輩子是個好人,沒人罵他,所以這輩子才會讓我來罵他,許笑這麼想著。
他已經罵了老瞎子將近一個時辰了,罵的口乾舌燥,喝光了整個葫蘆的酒,小黑勸都勸不住。
老瞎子卻無動於衷,甚至還幫著許笑罵起了自己,「老瞎子確實是個混蛋,就是狗娘養的,就應該斷子絕孫。」
許笑聽到老瞎子的罵聲之後,也不說話了,可能是罵累了,也不出聲,但在心裡卻一直罵著老瞎子。
現在院中五個人都在一起,天香、藍羽恨不得把自己綁在老瞎子身上,自然不會遠離老瞎子的身邊。此時他們二人都已經驚呆了,在他們的眼中許笑就是一個尋常的人,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卻敢罵老瞎子這樣的高手,老瞎子竟然還幫著許笑罵自己,他們實在無法理解。
天香離老瞎子很近,近到老瞎子已經能嗅到她身上的香味,「老先生,您查到聞天是怎麼死的了嗎?」天香的聲音非常好聽,聽到的人都會感覺到好像一隻白凈漂亮的手在輕輕的撫摸你的耳朵一樣。
老瞎子是人,是個男人,雖然年紀大了,但老男人也是男人,天香相信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對她動心,只要老瞎子對他動心了,她就可能活命。
「死於蠱蟲,吃人血肉的蠱蟲,血衣樓十三殺手中的李夫人善於巫蠱之術,想來是她的手筆」,老瞎子說道。
「那她還會來嗎?」
「自然不會,血衣樓現在只會使用正大光明的手段,不會用任何的外門邪道」老瞎子說道。
「這是為何?」天香問道。
「這裡有一雙老瞎子的眼睛,一隻老瞎子的鼻子,一對老瞎子的耳朵。」老瞎子說道。
天香說道:「血衣樓現在還沒有給我血衣,我也僅僅是幫忙打聽了一些消息而已,會不會血衣樓根本不會殺我呢」。
「你幫陳王爺打探消息就已經是與血衣樓做對,有人與血衣樓作對,就要有人死,打探消息這種程度他們不值當殺陳王爺,所以他們只能殺你。並且,血衣應該已經在路上了」老瞎子說道。
眾人又都沉默了,有的神情落寞,有的神情苦悶,只有小黑依舊時不時的嘿嘿笑著。
半個時辰之後,前院的門打開了,一個領頭人,一隊八人,一共八隊,每八個人抬著一口棺材,一共整整八口棺材擺在了院中,其中一口棺材上放著五件疊的整齊的血衣。
天香被嚇得花容失色,暈了過去,藍羽公子也腳下一軟差點從凳子上摔倒。
小黑完全不害怕,還在那自言自語:「我還沒見過這麼多棺材呢」。
許笑走到棺材旁邊,棺材很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打開了一口棺材。
「你這棺材的漆是哪裡的?」許笑對著送棺材的領頭人說道。
「城北麗景軒最上等的紅漆。」領頭人見到面前的少年臉上仍然帶著笑,有點詫異,畢竟收到棺材的人很難笑的出來。
許笑又用手拍了拍棺材,問道:「這棺材是什麼木做的,挺厚實的。」
領頭人說道:「前些天剛剛運過來的杉木,小店選的是裡面最好的、最厚實的,還加了點料,保證結實。」
許笑把頭探進棺材里打量了一下,問道:「寬度是多少尺?」
領頭人說道:「三尺寬,寬敞的很,絕對不會委屈了逝者。」
「怕不是得八十兩銀子一口吧?」
領頭人說道:「客官,這種木料、漆料、做工的棺材,少了一百兩銀子小店是絕不肯賣的。」
「不用我付錢吧?」許笑說道。
「不用,已經有人付過錢了,不用您付錢。嘿嘿」領頭人說話的時候不禁笑出了聲,他的店一個月也賣不了一口棺材,昨天卻接到了的這麼大的一筆單子,半年的生計都不用愁了,還可以給自己的娘買上兩支老參補一補身子。
「那好了你們走吧。」徐笑說道。
這六十五人來得快,走的也快。
許笑笑了笑,對著老瞎子說道:「這麼好的棺材,我都忍不住想進去住上幾天。」
老瞎子也笑了起來,說道:「我現在覺得之前見過的棺材就是個小木匣,我死了之後誰要是給我住少於一百兩的棺材,我一定從棺材里跳起來打他,九十九兩也不行。」
「我要是你,不光要從棺材里跳起來打他,還要用石頭扔他,不過你怎的像個計較菜錢的婦人。」
老瞎子說道:「一個能把家裡本來就不多的錢財安排的井井有條的婦人比你我更有本事。」
許笑剛才還在嘴上心裡罵著老瞎子,現在就與他打趣了起來。
他們二人就好像鄰居家的兩個孩子一樣,剛才還在打架,現在就已經一起玩起了泥巴。
許笑說話時表情很輕鬆,嘴臉還在笑著,心裡卻很相反。他看了看一旁的小黑,他的笑容那麼乾淨,他的心也那麼乾淨,像他這樣乾淨的人世間已然不多,他想讓小黑一直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