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末路
柳鴻遠看了看面前的李天成,笑了起來:「又有將士逃出村投降了?」
李天成將眼睛轉向了地面,沒有回答柳鴻遠的問題,反問道:「大王為什麼不跟姜月一同離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大王能夠逃離,咱們還有勝利的機會。」
在齊軍撤離之時,帶領齊國鐵甲騎兵來到村外的,正是姜月,姜月認為漢軍已經敗了,希望柳鴻遠和趙哲跟隨齊軍一起返回齊國搬救兵。
姜月的語氣很委婉,實質上是要求柳鴻遠棄軍逃亡。
柳鴻遠無法接受拋棄將士獨自偷生的選擇,在他看來,即使活著,也不如當場死亡。
柳鴻遠同樣沒有回答李天成的提問:「天成,你知道我為什麼同意齊人的要求,以割讓長山郡為條件,爭取齊人的支持嗎?」
柳鴻遠沒有等李天成回答,自問自答:「那是因為我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齊人拿走的長山郡,僅僅是借走的,等到我恢復大漢江山之後,這些借出去的土地我將親自收回。」
「我不會為了自己個人得失賣國,為了偉大目標,我願意做出妥協。」
「但是,隱忍妥協是有前提的,我們不能失去獨立性,咱們一旦在齊軍的保護下進入齊地,漢軍只能成為齊王手中的一枚棋子,甚至是一個招牌。」
柳鴻遠看向李天成,目光變得凌厲了起來。
「天成,你坦白告訴我,咱們身邊還有多少將士。」
李天成抬起頭,猶豫了片刻:「加上傷兵,一共三百二十一人。」
柳鴻遠似乎很滿意,笑著說道:「雖然已經陷入了絕境,還是有三百多名弟兄願意相信並跟隨我,我很開心。」
「天成,你讓後勤的將士準備一下,今天晚上咱們大擺宴席,我要對將士們一直以來的支持表示感謝,所有將士都不能缺崗。」
李天成遲疑了一下:「如果把所有人都聚到一起,村子的警戒怎麼辦,一旦河內軍發起總攻,別說防守了,咱們甚至沒有示警的兵力。」
柳鴻遠搖了搖頭:「以咱們現在的守備力量,河內軍如果真的發起總攻,你認為咱們還能守得住嗎?」
「現在已經不需要防禦了,如果河內軍想要趁虛而入,那就讓他們來,無非就是早死一刻或者晚死一刻的區別。」
李天成允諾,正要離開,柳鴻遠:「把趙哲叫過來。」
李天成離開不久,趙哲進入房間。
趙哲的臉色如常,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漢軍的一份子,因此,他並沒有意識到漢軍敗亡對他意味著什麼,或許他的心裡還有些幸災樂禍。
柳鴻遠心中暗暗嘆氣,德不配位,怎會不引起屬下的野心。
把趙哲叫到面前,是為了幫助孫立德解決一個隱患。
柳鴻遠和孫立德兩個人戰爭的目的是為了爭取漢國的唯一統治權。
柳鴻遠留著趙哲的目的是為了當成籌碼使用,因此,哪怕是撤離安臨城,柳鴻遠都沒有忘記趙哲。
如今柳鴻遠已經是英雄末路,他的思緒發生了轉變。
柳鴻遠和孫虎不同,他對孫立德並沒有私怨。
當孫立德還是他屬下的時候,確實幫助柳鴻遠做了很多。
柳鴻遠對孫立德的態度也是欣賞的。
然而,柳鴻遠和孫立德兩個人爭奪的天下只有一個,兩個人只能走上對立。
柳鴻遠即將退場,漢地百姓的未來都交到孫立德的手上。
通過長時間的征戰,柳鴻遠對孫立德有信心,認為孫立德有能力穩定漢國局勢,讓平民過上好日子。
活著的趙哲,會成為國家恢復穩定的最大不安定因素。
趙哲是漢國的王,趙氏在漢國的統制根深蒂固,趙哲的處置問題,是孫立德無法迴避的問題。
而且,無論孫立德怎麼處置趙哲,都容易引起漢地民心的不穩。
趙哲的身份與性格,又會被有心人和野心家利用。
唐國正在崛起,齊國磨刀霍霍,漢國現在需要的是穩定。
柳鴻遠決定由自己殺死趙哲,算是對孫立德釋放出最後的善意。
柳鴻遠取出自己藏好的陰陽酒壺。
這個陰陽酒壺中設置了機關,壺中可以同時放置普通酒和毒酒。
柳鴻遠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普通酒,隨後又給趙哲倒了一杯毒酒。
柳鴻遠:「我軍敗亡在即,柳某已經決定戰死沙場,漢王不同,那孫立德是一個寬厚的人,或許會給大王一個滿意的待遇,在這裡柳某先祝福漢王了。」
說完,柳鴻遠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給一個將死的人虛假的希望,讓這個人在美好的期待中死亡,柳鴻遠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
趙哲看著柳鴻遠喝光杯中酒,隨後說道:「上將軍其實也不必尋死,孫立德是我的舊部,說不定能夠賣給我幾分薄面,只要我開口了,上將軍再服個軟,未必沒有生路。」
趙哲一邊說著,一邊喝下了酒,放下酒杯,突然,他的臉色變得猙獰,左手捂住了胸口,右手連連指點柳鴻遠。
柳鴻遠卻沒有搭理趙哲,只是靜靜的看著,也不說話。
趙哲鬆開按住胸口的手,將兩支手臂打開,做出要向柳鴻遠飛撲的架勢。
然而,趙哲僅僅走了兩步,就撲倒在了地面上。
柳鴻遠沒有處理屍體,而是直接離開了營房,布置晚宴的籌備工作。
晚上,李天成召集了全部將士,包括重傷的張弘。
將士們歡快的吃完了晚餐,在這個時候,所有成敗得失都已經不再重要。
柳鴻遠平日里很少飲酒,今天他高興,不僅喝了,還喝了不少。
喝到性起,吟唱了起來,「南征北戰塵和土,功名利祿雲與煙,鴻鵠壯志一場夢,不及兄弟一壺酒。」
不知道是誰先唱起北地郡的歌謠,應聲歌唱的人逐漸增多。
柳鴻遠麾下將士幾經補充,北地郡從軍的人數已經不多了。
受到情緒影響,歌謠勾起了眾人的回憶。
就連不會唱的將士也開始哼哼。
將士們縱聲歡唱,唱著唱著有人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