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緣起緣滅幾世情

余班被長劍刺入倒地，鮮紅的血液從心口處流出，他的眼神卻是明亮的，夾雜著一抹溫柔始終駐留在少女的臉上。

「你…你為什麼不躲？」她想過這一劍刺下去，他會反擊會躲閃會怒不可遏，可是絕非如現在一般，平靜的接受一切。

耳邊忽然傳來男人的驚呼聲，緊接著她便被攬入一個寬闊的胸懷中。「九九！我的女兒，你真的沒有死！」

九九？這個男人在叫誰九九！他不是那日在仙渺碑面前流淚的男人嗎！

「你是玉帝！」是的，她知道他的身份，他還有一個女兒叫九九，可是在一年前的仙妖大戰中死了。

「九九，我的女兒！你這是怎麼了？我是你的父親啊！」玉帝這才注意到少女獃滯的眼神，臉色不禁急切起來。

「九九，你…你是不是失憶了？」余班也注意到不對，按著胸口不停流出的鮮血，費力的問道。

「是啊！九殿下，你不記得我們了嗎？」其他仙家紛紛上前詢問。

「這是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小雪！」少女仰頭對著那片雲海質問，片刻間，一個少女從雲海墜落到眾仙面前。

「他們說得沒錯，你是九九，玉帝的女兒，仙界的公主！」小雪依舊發出了老者的聲音，然而這個聲音令在場很多仙家都聽懵了。

「這…這不是…」

「這是…仙君的聲音！」王母不知何時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這個女孩子身體里有仙君彙集的魂魄，我以前在天外天遇到過。」

小雪發出一陣大笑：「不錯，正是老夫！」

「你是仙君，你真的是仙君！」玉帝立刻帶領仙族跪地叩拜。

「都起來吧！」小雪抬了抬手，示意大家起身。

九九依舊茫然地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王母也道：「九九可是仙君所救？難道是在治療期間失了記憶？」

小雪點了點頭，說：「當日仙妖大戰你在天外天呼喊我去幫忙，我實在有心無力。天外天是仙氣匯聚之所，我在那裡也能僅靠一點微薄真氣留存，可是出了天外天，我就會消失。正巧當日黃燕鶯帶領地府亡魂前來天宮搗亂，我竟得知小雪也在其中，她其實也是仙渺碑事件之一的當事人，我與她仙緣頗深，也曾入她夢境指導她解困魂魄之法，故彼此心靈有感，她得知我的魂魄被困在天外天無法出去后，便甘心讓我的魂魄附在她的魂魄中，我藉此才離開了天外天。

可惜我趕到時，一切都成定局。九九已經跳入寒冰獄界，你們也都離開了。可是我知道，天選之子不會這麼容易死去，於是藉助魂魄的優勢挺身躍進寒冰獄界，我沒有肉身，寒冰無從傷我，我一路奔著深淵冰底，終於在最底端看到了九九和龍旦。

雖然被寒冰戳體，可是他們一息尚存。我立刻施法救醒了龍旦，在他的同意下取得了他的血液並想辦法封存住了。他最後流血過多而死，我帶著九九從寒冰獄界逃出。

其實能夠如此順利也要多虧仙渺碑上另外一個事件主角，那就是寒冰。本來死去的他在被帶回到寒冰獄界后，重新修得了靈性。他的手下留情，才讓九九沒有命喪冰底，而後又能順利出逃。

回到天外天，我繼續依靠小雪的魂魄與九九日夜相對，我幫她治毒療傷，她漸漸有所好轉。但是我心中一直都有一個心結，那就是仙渺碑上還有一個事件沒有觸發，所以從我救治九九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訴她，她要報恩的！

所幸她在治病期間失去了記憶，不然殺連璩的事件恐怕不能如此順利進行了！」

「原來…我真的是九公主！」

九九望著倒地的連璩，不解道：「為什麼仙君會覺得我有記憶的話不能順利完成事件，我與這個連璩…」

「你們沒有什麼！九九，你不要亂想！」王母立刻阻止了女兒的胡亂猜測。

「真的沒有什麼嗎？」九九突然將目光的投在余班身上。她不相信沒有什麼，從他的眼神和他面對自己刺來的長劍的反應起，她就不相信他們之間沒有什麼了！

「沒有…什麼都沒有…」余班低下了頭，他還能說什麼呢！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眼下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怎麼會沒有什麼呢？」小雪突然發出一陣長嘆，她繼續道：「這個連璩，可是你前世的愛人啊！」

「住嘴！你住嘴！！」余班大喝。

可是仙君意在激怒他，又怎麼會輕易放棄這次機會，於是完全沒有理會余班的怒斥，接著道：「遠在第一世，你就和這個連璩結緣，你們還曾進過洞房，可惜沒能修成正果，就先後殞命了！」

「怎麼你說的…我好像有些印象了！」九九的腦海里突然閃現了舊時的畫面，那時他們同居在妖界，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後來經歷一場變故才彼此失聯。可是再相遇時，竟是在那一場洞房花燭夜裡。她對另一個男人的的虧欠和不忍，使得他們最後悲劇收場。

「還不止…到了第二世，你是洛梅，他是顧炎。第三世，你是小原，他是越韜。第四世，你是釋兒，他是莫殤。第五世，你是郭靈羽，他是駱風塵。而這一世，你是九九，他是…」

「你住嘴！」余班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用盡全力大喝：「你再說下去，傷得是我一個嗎！她也是你的族人，你怎麼那麼狠心！！！」

「呵呵…為了整個仙族，這點苦痛她都受不了，如何撐得起天庭之主的位置！」

小雪看了看九九，問道：「你可想聽我繼續說下去？」

然而九九此時已經淚流滿面，她的目光深情地停留在余班那張面具上：「還說什麼，我都想起來了呀！」

在每一世每一個名字落入九九的心頭的時候，她不但回憶起了這一世的一切，就連前幾世的一切都引入了腦海中。

如今倒在她面前的不僅是連璩，還是她同樣摯愛過的顧炎，越韜，莫殤。除了那一世被強行更改命運的郭靈羽之外，她每一世都深愛著這個男人啊！

「你想起來了？你竟比我預料的要更快的想起一切，看來我真是低估了你對他的情意！」小雪有些不悅落在臉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仙君！」玉帝越聽越糊塗，忍不住上前問道。

「這還要從你的寶貝女兒出生開始講起…」小雪捏了一把沒有的鬍鬚，繼續道：「當時我已經在與妖獸的戰爭中犧牲，可是倖存的魂魄輾轉回到了天外天才得以續命，在聞得天宮裡終於誕下一位小公主后，我看到了紫龍霞光圍繞在玉清宮前。當時我就知道這位小公主被選作了天選之子繼承仙位，我很欣喜也很高興。我們仙族終於有了後繼之人，我就是死去也能放心了。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公主漸漸長大。我在天外天邊界也曾見過她幾次欺壓小仙的行徑，她的脾氣秉性我並沒有擔心，真正讓我憂心地是她那副面容，竟與當年的梅仙越長越相似。我開始不安，甚至開始揣測當年的妖界魔頭連璩是不是也在什麼地方悄悄長大了。

為此，我想盡辦法了解到了梅仙和連璩這幾世的輪迴過往，知道他們前幾次轉世並沒有掀起什麼軒然大波之後，才稍微安了心。

可是那幾世他們都是凡人之軀，唯一和仙族有所粘連的釋兒也不過是個小仙，定然改變不了什麼大局。不過這一世她竟投在了天選之子的身上，還要帶領我們仙族，我開始擔心了。

按照每一世的情況，她的出現勢必也會引來連璩，那麼他又擔任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於是我開始想辦法拆散他們，我制定了仙渺碑事件，讓九九成年之後下凡歷劫，一面鍛煉她的秉性一面催促她的成長，更重要的是讓她理所當然的完成最後一個事件。至於妖界那面，我在沒死之前就去辦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連璩遺落在世的那張面具下施了法術，我將我的故事植入了那張面具中，這樣一來，就算有一日連璩重新回到妖界想起以往的所有事，他知道的也不過是我想要他知道的那些罷了！而他帶上面具之後才患上的頭痛之症，也是每當想起情事，這些法術帶給他的痛楚！」

聽到這裡，余班不禁大驚失色，他捂著自己的面具怒道：「你…你是說我回想起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每一世的情景都不是真的！！！」

小雪露出一抹冷傲的笑容：「是的！事實上你每一世和梅仙的轉世都生活的很好，顧炎和洛梅白頭到老，越韜和小原兒孫滿堂，莫殤和釋兒也幸福了一生。她的心中從沒有出現過其他人，除了第一世對白珩子的虧欠，以後幾世她都不曾再記得他！」

「是的！我的記憶也是這樣…」九九哭著道：「我雖然在第一世因為覺得虧欠白珩子而自盡，也曾許下讓他等我來世的承諾，可是到了接下來的幾世，我完全順應了自己的內心，根本不曾再想起他。我的心裡只有你，從始至終愛的只是你一個人！」

「我做了什麼！我究竟做了什麼！」一口鮮血頓時從余班的嘴裡噴涌而出，任憑他此刻再怎麼哀嚎痛哭，也換不回那些時日對九九太過決然冷漠所給她帶來的傷害。

「不過駱風塵那一世就怪不得我了，實在是天外聖君座下的星羅所為，不過也倒是符合我的心思。」小雪依舊說得冷酷，面上沒有半點愧疚感。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們，就為了今日讓我殺了他！」九九徹底崩潰了。

「你是天庭女帝，怎麼可以和妖族之王有所牽扯。我身為經歷過那麼多場仙妖惡戰的遠古之神，絕對事事以仙族為先，以天庭的利益為大！」

「太殘忍了！你實在太殘忍了！！」

九九哭著撲倒余班的面前，撫摸著他的面具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死了你！你為什麼不反抗，你為什麼不躲開這把利劍呢！」

余班將九九一把摟入懷裡，滿懷愧疚地道：「因為我愛你啊！只要你想要的，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我現在只後悔以前沒有顧慮你的感受，只把自己認為好的強加給你，卻不想成了別人利用的工具。現在我後悔也晚了，但是我想告訴你，我從來沒有不愛你！連璩，顧炎，越韜，莫殤還有…」

余班把手放在面具上，用力一扯，半張麵皮隨之都脫落下來。可是他早已感覺不到疼痛，他現在只想證明給九九看，他的每一世都不曾忘了她。

「還有我，余班！」

余班的唇落在九九的臉頰上，可是很快就失去擁吻她的力氣了。

他的血已經流盡，情毒被情人穿心而入，再由仙君揭開他心裡最疼痛的那塊情結傷疤，他立即被傷得體無完膚，當真是回天乏術了。

「余班！你真的是余班！你真的就是余班！！！」九九大聲呼喊著懷裡那個漸漸失去知覺的摯愛，可是怎麼也喚不回他的一點點回應了。

漸漸地，余班的屍體開始在九九的懷裡蒸發，之後化為一滴滴水珠，遺落在天界的每個角落裡。

「不要！不要～」九九哭喊著四處去搜集那些水滴，可是水落在掌心隨即消失不見，如同他的容顏，永遠的離開了她的世界。

九九最後哭得身心俱疲，終於暈倒了過去。

仙渺碑上的事件全部觸發，碑身隨之化為一道霞光，霞光逐漸形成人身，小雪見狀趕緊飛身朝著人身投去，緊接著仙君的肉身重生，小雪的魂魄當即被抽離出去。

「小雪，這些日子多虧你了，你也快些回去地府等待投胎吧！」

仙君送別小雪的魂魄，這才重新以自己的面目回到眾仙的面前。

看到暈倒在王母懷裡的九九，仙君不由得嘆息了一聲。他攤開手掌，裡面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滴。仙君猶豫片刻，還是向腳下一灑，那水滴便落入了凡間。

仙君又對王母道：「九九身體應該無恙，扶回去休息幾日就好了。」

「是，仙君！」王母扶著九九進殿去了，仙君率領一眾仙家向凌霄寶殿而去。

公主殿歸於平靜，待眾仙解散之後，一個身影從殿外走了進來。

他看著公主內殿的方向，又看了看身旁早已揮發殆盡的水滴，臉上充滿了愧疚：「九九，對不起。是我勸說連璩幫你完成仙渺碑最後一個事件的，卻怎料到…」

「其實我是有私心的，我以為連璩死了，余班就能被放出來，到時候你還可以和他在一起。可是怎知，連璩就是余班，余班竟是連璩呢！」

「事到如今，我再也沒有顏面見你，這次我是真的回瀲灧山了！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我們再不復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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