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兩面人
來到李韜辦公室門口后，陳清芙在虛掩的門上輕輕敲了幾下，裡面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進來。」
肖飛從李韜的這一聲「進來」就猜測出：這是一個不大好打交道的人，而且肯定是個喜歡端架子、喜歡擺譜的角色。在他想來，凡是到他辦公室敲門的人，要麼是下屬來向他請示彙報工作，要麼就是有人來求他辦事，所以他不說「請進」，而是氣勢很足地說「進來」，顯然是根本就不在乎來訪人的感受……
陳清芙倒沒想這麼多，聽到「進來」兩個字，就把門推開，跟肖飛一前一後走進去。
李韜本來正在一邊抽煙一邊瀏覽電腦網頁新聞，一眼看到走在前面的陳清芙，不由吃了一驚，趕緊一把掐滅手裡剛剛點燃的香煙，從座椅上一蹦而起，飛快地繞過大班桌迎過來，滿臉堆笑地說：「小芙，我不知道是你在敲門，剛剛語氣不大好，真是抱歉得很。你也真是的，如果有什麼事只要打個電話給我就行了，還用得著親自到我辦公室來嗎？」
陳清芙笑道：「李處，你這話讓我何以克當？你是我的主管領導，有什麼事必須來向你請示彙報，怎麼能夠打電話說呢？難道李處長不歡迎我來你辦公室？」
李韜忙說：「歡迎，當然歡迎，我求之不得呢，哈哈哈！」
隨後，他看了肖飛一眼，含笑問道：「小芙，這位帥哥是——」
陳清芙好像是不經意似的輕輕拉住肖飛的手，介紹說：「李處，這是我的大學同班同學肖飛，目前在楚中市清沅縣地稅局上班，這次是陪他們縣裡的領導到廳里來辦點事的。」
李韜見陳清芙忽然拉住了肖飛的手，又見肖飛長身玉立、英氣勃勃，帥得堪比電影明星，心裡馬上就明白了：這個男孩子是陳清芙的意中人，說不定兩個人正在談戀愛。
於是，他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歡暢，趨前一步緊緊拉住肖飛的手，一邊使勁搖晃一邊熱情地說：「小肖，幸會幸會！」
隨後，他又故意偏著頭看看陳清芙，又看看肖飛，忽然伸出大拇指用誇張的語氣說：「小芙，你這同學長得太帥了，比現在那些奶聲奶氣的所謂電影明星英俊得多、也有氣質得多。你們兩個現在站到一起，一個英俊瀟洒，一個端莊漂亮，就好比一對金童玉女，真令人爽心悅目啊！哈哈哈！」
陳清芙聽到他這明顯是吹捧奉承的玩笑話，並沒有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樣扭扭捏捏羞澀臉紅，對李韜話里的含義既不肯定也不否認，而是大大方方地說：「謝謝李處的謬誇，我今天帶肖飛來拜訪，是有點事想請你和方處長幫忙。」
李韜忙說：「小芙，有什麼事儘管說，只要我幫得到，一定儘力而為。」
陳清芙見他準備找杯子泡茶，擺擺手說：「李處，茶就免了，肖飛在我辦公室那杯茶還沒喝完呢！是這樣的：肖飛被他們局裡安排在一個村莊駐村，開展新農村建設幫扶工作。為了做出一點成績，他想給他們村裡爭取一筆新農村建設省級財政補助資金，用於村級經濟發展和村容村貌改造。恰好，他們縣財政局的蔡局長也帶人到省廳來爭取新農村建設補助資金，所以肖飛就跟他們一起來了——」
說到這裡，她故意停下了話頭，等著看李韜的反應。
果然，李韜一聽肖飛是跟蔡長明他們一起來的，立即明白了他來找自己的真實目的，便擺擺手含笑說：「小芙，下面的話你不要說了，肯定是蔡長明知道了你和小肖是同學關係，所以托小肖找你幫忙，想要爭取一個貧困村新農村建設省級財政補助指標，對不對？」
見陳清芙點頭，他立即介面說：「小芙，你應該從蔡長明口裡知道了，他們上午來找我時，我是一口回絕了他的。後來他們去找方處長，方處長借口有事沒有接見他們。我跟方處長也通了氣，今年就不給清沅縣安排了，這是實話。」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又說：「不過，現在是你帶小肖來找我，那又是另外一碼事。我是個痛快人，小芙你發句話吧：清沅縣的補助指標給不給？你現在是鄉村組的組長，這個問題你也有很大的發言權。你說給的話，我馬上去找方處長商量，從他手裡調劑一個機動指標出來。」
陳清芙沒有立即回答他，思索了片刻，問道：「李處，上午你答覆清沅縣財政局的人，說已經沒有補助指標了，如果現在又答應給他們一個機動指標，不怕蔡長明等人說你當面撒謊嗎？」
李韜哈哈一笑說：「小芙，你以為他們不知道我上午是在撒謊？那些人都是洞庭湖裡的老麻雀，對我們預算處的內幕和規矩門兒清。他們很清楚：在省廳正式下發資金分配結果的文件之前，一切都是可以變化的，一切都是可以爭取的。而且，像蔡長明這樣的老財政，年年要到省廳來爭取資金，在省廳是有領導幫忙、有內線報信的。
「據我所知，我們退線的老領導毛副廳長就跟蔡長明等人關係很不錯，幾乎每年都要去清沅縣視察或者休養。你說，蔡長明會不知道方處長手裡還有機動指標嗎？會不知道我是在騙他們嗎？
「說句不大中聽的話：即使蔡長明等人知道我在騙他們，他們也不敢說什麼，最多背後嘀咕幾句，或者罵我幾句娘，但這又怎麼樣？下次他見到我，還是得笑臉相迎，還是得陪著小心求我辦事——」
說到這裡時，他偶然瞥視了陳清芙一眼，突然發現她眉頭緊皺，臉上滿是不以為然的表情，這才發覺自己一高興，把一些不該跟陳清芙說的話說出來了，心裡悚然一驚，趕緊住了口，訕訕地解釋說：「小芙，你參加工作不久，又剛剛擔任鄉村組組長，跟下面縣市區財政局的人打交道還不多，不知道他們的油滑和厲害之處。
「對付這些人，你不能用君子的辦法，不能實打實地跟他們交往，只能跟他們虛與委蛇、見機行事，否則的話，他們會見縫插針、死纏爛打，令你不勝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