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吾乃炎關上將
星塵大陸,辰國北方。
這裡溝谷眾多、地面破碎,沙塵瀰漫如江南婉轉的煙雨,籠罩著天地。千溝萬壑的地貌,如同鬼斧神工鑄就的迷宮,稍有不慎,就會徹底迷失。
在極度惡劣的環境下,一座規模並不大的土坯城傲然聳立,與那不規則的溝壑組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戍衛著辰國邊疆。
這裡,是炎關。
也可以叫做炎關鎮。
炎關以北,為狂沙覆蓋之地。
躍過狂沙覆蓋之地,即為北境荒原。
——
僅有五米高的土坯城頭,一名裝備精良的中年戰將,正目光凜凜的掃視著沙塵瀰漫的遠方,他知道,看似荒蕪的溝谷中,極有可能隱藏著殺機。
眼下靠近年終,呼嘯的朔風剮得人皮膚生疼。城角殘破的烈焰軍旗,在疾風中舞動,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沒有火光,卻如同烈焰燃燒。
城上的兵將,面色都十分凝重,視線找尋,想要在滾滾狂沙中找出幾分眷戀。氣氛冷肅而莊重——
鮮艷的衣甲,早已褪去了最初的顏色,在沙塵中逐漸變得模糊。
眾人的心境,越來越焦灼。
恰在這時,一匹快馬衝破狂沙,乍然躥入視野——
「報!」
粗重的聲音響起,簡陋的城關應聲而開,一名嘴唇乾裂,皮膚粗糙的戰士飛馬而回,滾鞍下馬,他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喉嚨里。
守城的將士見他疲憊不堪,連忙左右攙扶,將他架上城頭。
戰士的鎧甲上有明顯的血跡,他呼吸顫抖,在城樓上見到中年將領,立刻半跪於地,抱拳稟道:「大將軍!」
「我們遭遇了蒼狼騎兵,兄弟們都被打散了!」戰士拼勁全力的大聲說話,以至於臉色發白,在疾嘯的沙塵中幾乎背過氣去。
一名國字臉的副將聞言,厲聲呵斥:「少將軍呢?你不保護少將軍,跑回來做什麼?」
戰士的眼眶赤紅,聲音裡帶了些哭腔:「少將軍為了給兄弟們創造突圍機會,率領炎風十八騎,往蒼狼大營殺去,特令我回來稟告大將軍!」
副將還欲開口,中年戰將卻擺擺手,對負傷的戰士道:「你去休息吧。」
戰士卻還瞪著眼,情緒激動,幾乎要哭了出來:「請大將軍立刻發兵救援,否則……否則少將軍就沒了啊!」
「……」
中年戰將目光沉凝,往炎關外看去,能見度不到百米。在如此暴躁的沙塵天氣里,派多少援軍,恐怕都無濟於事。
他示意兩個軍士把眼前的戰士扶下去,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國字臉副將心急火燎:「大將軍,予我五百戰騎,末將定能把少將軍帶回來!」
到了這時候,大將軍卻還嘴角一笑:「那小子率領炎風十八騎攻擊蒼狼大營去了,你沒聽見?」
「可是……」國字臉副將怒目圓瞪,「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少將軍送死啊!而且,他是您唯一的孩子!」
大將軍又笑了笑,掃眼城頭,面轉凝重的看向遠方:「這裡的將士,半數都是家中獨子。別人家的孩子可以死,為什麼我家的不可以?」
國字臉副將啞口無言,城頭一時寂寥,只余那炎火軍旗在朔風裡來回抖動,嘩嘩作響。軍旗上的「烈」字,此時顯得無比蒼涼。
軍旗下的大將軍說歸說,但他的心裡卻在用力祈禱:「臭小子,你可別……就這麼容易的死了!」
——
炎關以北,狂沙覆蓋之地。
風刮如刀,嘯如鬼嚎,一彪精騎躍馬沙場,短暫脫離了包圍圈,直往北境衝去。
「少將軍,我們掩護你,你快快脫下衣甲,棄了馬匹,尋小路回城!」炎風十八騎排行第一的,是一名四十歲上下的男子。
他身材頎長,皮膚是風沙磨礪的顏色,此時緊跟在一名身穿烈焰戰甲的主將身側,大聲喊道,「讓十七、十八護送你,定能無事!」
少將軍眉似橫鋒,目如點星,身臨絕地,竟無一點慌亂。
聽到屬下的建議,英氣逼人的臉上,噙著狂傲的笑意,對左右兩人道:「老大老二,來時的情況你都看見了。若只是些蒼狼崽子,我堂堂炎風十八騎,豈能不敵?貿然返程,定是一條絕路。」
「……」
老二輕裝簡行,背後有一道長長的血痕,那是戰甲被劈開所致,不過並沒有影響其儒將的氣質,此時臉色憂慮,沉吟道:「蒼狼軍中,摻有不少其他勢力的高手,我的戰甲由星辰鋼鍛造,竟被一刀劈開,那賊人恐怕是……」
老二語氣凝重,眼裡閃過凜凜神光,嘴裡頓了頓,道出推測結果:「地玄上境的強者!」
星塵大陸在千年以前,是宗派割據的時代,修鍊體系極為繁雜,可謂百家爭鳴,各有長短。
然而千年之期,一代辰帝橫空出世,以絕強的武力征服了星塵大陸,並在大陸最為豐饒的區域建立辰國。
辰帝不僅開啟了皇權時代,還帶來了靈眼體系。
他推行的靈眼體系,乃仿照星辰變化而來,極近天道。分啟靈、地玄、洞天三域,每域又分上中下三境,是為九境登天之意。
想要擁有靈眼,須具備一定的天賦,能感知星塵大陸上存在的「靈」。
萬物皆有靈,人為萬靈之長,辰帝分析了世間萬物的屬性,歸納出三十六靈。
以天干地支劃分五行,是為二十二靈:
庚金、辛金、申金、酉金。
甲木、乙木、寅木、卯木。
壬水、癸水、子水、亥水。
丙火、丁火、午火、巳火。
戊土、己土、戌土、辰土、未土、丑土。
除此之外,還有風、雷、魅、影,冰、心、意、魄八種特殊屬性。
其中特點不一,修鍊者需要積累「靈」的能量和感悟,能凝聚出「靈種」者,為啟靈。可將不同屬性的靈種排列組合,形成具備特殊效果的「靈眼」,為地玄。
至於洞天域,為修鍊者的「會心之地」。
其實和地玄域沒有太明顯的差別,沒準地玄域的強者在池邊觀魚,霎那間的會心領悟,就能破域洞天。
坐鎮炎關的鎮北大將軍烈風,就是一名地玄上境的巔峰強者!
這世上能夠修鍊的人只是萬分之一,而踏入修鍊一途的修鍊者,其中九成,都會因為無法排列靈眼,終身困在啟靈三境。
初代辰帝雖然定下了啟靈、地玄、洞天三域,可是千百年來,能夠進入洞天域的人寥寥可數,大部分還是江湖杜撰,道聽途說。
地玄上境的烈風,是整個辰國排得上號的強者,否則第十九代辰帝也不會委以重任,令其扼守辰國的北方門戶。
——
「地玄上境?」少將軍皺了皺眉,旋即大笑,「豈不是和我父帥相當?」
由少將軍統領的炎風十八騎,由烈焰軍最優秀的一批將官組成,絕大部分都是地玄下境,其中老大老二是地玄中境。
這是一支驕傲的隊伍,組建兩年以來,戰無不勝。未讓蒼狼賊子,跨過炎關一步。若不是北方地區太過貧瘠,辰帝無心征討,恐怕早就令烈焰大軍北上,擴大辰國版圖了。
至於炎關少將軍,是辰國千年以來,最年輕的地玄域強者!
年僅十七歲,便踏入地玄中境!假以時日,恐怕真能觸碰到那絕高的洞天之域!他不僅是久負盛名的辰國第一天才!
同樣是星塵大陸,無可爭議的第一天才!
——
今日出城,只是少將軍的日常任務。
在炎關之外,有幾處辰國的村莊,無論是肆意屠戮的蒼狼騎兵,還是遊盪荒野的兇悍馬賊,都需要及時驅趕。
巡線的隊伍遭到伏擊,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但集結數千精銳,並暗藏地玄域高手,事件的嚴重性,遠不是「伏擊」二字能夠概括。據可靠的情報,蒼狼國地玄上鏡的強者,滿打滿算也就五個。
其中三人還垂垂老矣。
而地玄中境、地玄下境的戰將,蒼狼大軍里也乏善可陳,湊起來不過百八十人。
炎關之北突然冒出來這麼多地玄域高手,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老二凝眉推斷:「少將軍,蒼狼國恐怕已與寧國達成聯盟,此事,必須及時通報大將軍!」
「哈哈,又想勸我回去。」少將軍的征袍染血,卻縱橫恣肆,朗聲大笑,「父帥智計無雙,得知我等受挫,焉能不察?兄弟門且放寬心,剛才伏擊圈內的地玄域強者之中,有五人擅使大刀——寧國的五絕刀狂,各位可曾聽說?」
寧國位於辰國東部,又與蒼狼國接壤,其地域遼闊,加上佔據了大片海域,經過千年的發展,竟能與辰國分庭抗禮。
「五絕刀狂都來了,看樣子,是給足了少將軍面子啊。」老二風度儒雅,搖頭笑嘆,「不過,這也是寧國能給出的最大支援,再多來一個人,他們的防線便不再穩固。」
說著,老二眼前一亮,表情樂觀起來:「怪不得少將軍帶我們反衝蒼狼大營!」
少將軍狂傲大笑:「我早就想來蒼狼大營走一遭了,他五絕刀狂已被遠遠甩開,蒼狼大營派出了那麼多高手,必定空虛!」
性格穩重的老大聽他們分析清楚局勢,臉上豪氣頓生,聲如雷震:「炎風十八騎,誓死追隨少將軍,走,咱們去蒼狼大營,殺他個天翻地覆!」
大丈夫,當馳騁疆場,方顯男兒本色!
躍馬揚鞭,刀斬敵酋,才不愧為英雄豪傑!
——
正說話時,彌天的沙塵里,出現了一個龐大的暗影,宛如蟄伏其中的凶獸,透出嗜血的氣息。
磅礴、兇狠。
就像漫天的狂沙——
蒼狼大營,到了!
馬隊快速逼近時,瞭望台上的蒼狼戰士早早發現了情況,一邊敲響警鐘,一邊揚聲喝問:「來者何人!」
少將軍乾裂的嘴唇,刻薄的抿起,作出手勢,沖炎風十八騎下達指令,原本是一線騎行的騎士立馬左右鋪開,擺出錐形戰陣!
他空空如也的右手往側方有力的一揮,炎光如血色紅蓮,乍然綻放,一柄九尺大刀在蓬勃的火焰中出現。
少將軍縱馬揚刀,聲如虎嘯:「吾乃炎關上將,烈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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