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要好好活下去

轟隆！

蒼狼戰陣之中，一串青光爆閃開來，劇烈的爆炸宛如悶雷，瞬間將五十米內的蒼狼將士摧為齏粉。凜凜的衝擊波呈圓形繼續向外擴散，哪怕是啟靈上境的精銳戰士都立足不穩，被掀倒了一大片。

青光伴隨著血雨，淋漓潑灑。

殘肢斷臂四處飛舞，一時慘狀凄烈，宛如煉獄。

剛剛還喧囂的戰場，在這一瞬間彷彿墜入死寂，只有老大撕心裂肺的呼喊，響徹昏黃的天空：「十八！十八啊！」

炎風十八騎，老十八，悍然戰死，以身殉國！

……

地玄域的強者，擁有結構穩固的靈眼，當窮途末路之時，可以將靈眼逆轉運行，強行將之拆散。

由此可以獲得絕強的爆發力，哪怕是洞天域的絕巔高手，也不敢輕易靠近。

老大距離十八最近，目睹了他的決死自爆，頓時紅了眼眶。

老二最理智，見烈陽被驚得呆了，高聲疾呼：「炎風十八騎，誓死守護少將軍——少將軍休要遲疑，快快跟上！」

說著，老二縱馬前沖，通過老十八用命換來的空隙，儒雅的飄身掠起，如出一轍的往前撞入敵陣，緊接著笑聲輕揚：「少將軍、兄弟們，與子同袍，乃吾之幸！」

「此生，無憾！」

轟！

蒼狼軍陣，又被突破了一大截。

然後是十七、十六，老八、老九。名震天下的炎風十八騎，用無比悍烈的自爆，證明著那些錚錚的誓言。

誓死守護少將軍！

「大哥，你實力最強，快帶少將軍走！」炎風十八騎的老三是個身材瘦小的漢子，但是此刻的身形卻無比偉岸，他狂喝下令，「炎風十八騎的其他人，跟我上！」

聲如虎嘯，錚錚入耳。

老三見兄弟們全然無懼的追隨在身後，頓感胸中快意。他飛騎當先，在敵陣密集處揮灑出幾個威力強勁的技能，手裡一把快劍，宛如雷霆般迅捷。

眼見得時機已到，老三嘴裡大笑三聲：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能與少將軍並肩作戰，乃平生第一快哉之事，少將軍，保重！」

旋即崩碎劍鋒，一人一劍，化為絢爛的焰火，映在烈陽的眼中。

十七歲的烈陽，表情獃滯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直到老大的聲音傳入耳中，才回過神來。

「少將軍，少將軍！快走哇！」老大在數米外喊道，他淚流滿面，猶然瞪著炯炯雙眼，赤紅的瞳孔是千萬分的不舍。

但事已至此，不能辜負兄弟們的犧牲！

「走？」烈陽瞳孔一顫，火熱的氣息像是狂躁的野獸，「我他媽……」

他眼神暴怒，視線一轉，再度鎖定了山嶺上的蒼狼主帥。渾身炎光閃爍，灼人的熱浪騰然而起，烈陽猛然狂喝，口中噴出一道箭血，灑在了戰龍狂刀之上。

神鋒瀝血，氣息狂涌。

「殺！」烈陽怒斥出聲，他不惜以本命精血為引，靈眼極致運轉，就在馬背上翻身一斬！

巨大的戰龍狂刀，彷彿觸碰了天道極峰，竟揮出一道近百米長的虛靈神鋒！宛如輪廓放大了幾十倍，一刀劈上山嶺，直直斬向擎蒼！

擎蒼哪曾想到，地玄中境的烈陽竟能一刀斬出百米開外？哪怕擎蒼是地玄上境，也很難做到。

那是洞天域的絕巔強者，才具備的實力！

猝不及防之下，差點沒反應過來。

擎蒼不敢硬撼其鋒，在巨大刀鋒落下的瞬間，側身撤步，險之又險的避開了烈陽的攻擊。他是躲開了，但身後的兵將則沒有那麼好運。烈陽一刀之下，將數百名蒼狼兵將，帶著那座山嶺，斬為兩半！

烈陽只有十七歲，一刀之威，竟恐怖之極！

「此子，不可留！」擎蒼眼底一寒，察覺到烈陽的氣息快速衰弱，果斷的從嶺上躍下，掠身而來。

隔著還有五十米，在躍起之時，左手往前虛握，抓出一把灰色的長弓，右手兩指輕捏，一支通體黝黑的羽箭搭在了弦上。

動作一氣呵成，瞬間激發！

擎蒼絕技，天狼箭！

「我草你媽！」烈陽已經完全癲狂，過人的目力分辨出那枚射來的羽箭，條件反射的挺刀頂出一個防禦護盾，但天狼箭擁有超強的破防能力，加之烈陽的靈力十不存一，護盾瞬間被破。

叮——

本該射向心臟的天狼箭撞在了刀桿，線路發生折射，好巧不巧的，正中丹田！

「呲……」

烈陽呼吸一顫，眼眸沉重的往下落去。

「少將軍，少將軍！」

剛才的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老大根本來不及反應，烈陽就已中箭墜馬。他疾呼兩聲，連忙躥身向前，一把撈起烈陽的身子，把那枚卡在烈焰戰甲上的天狼箭拔了。顧不得去撿跌落在地的戰龍狂刀，奮力的跳上馬背。

「大哥，快！」炎風十八騎的兄弟在前面開路，和老大招呼了一聲，然後是前赴後繼的犧牲。

只為了打開一條生命通道！

保證少將軍平安離開！

直到炸透敵陣，老大護著烈陽飛馬而出。他恍然回首，想找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卻愕然驚覺，炎風十八騎的十七個兄弟，都死在了自己面前。

此刻回首去找，如何還有往日那些笑臉？

老大虎目含淚，只能扭頭向前，分辨一眼劫谷的方向，縱馬向西……

——

擎蒼手握灰色的天狼弓，示意大軍無須追擊。

有部將不解：「大帥，不可放虎歸山啊，萬一烈陽捲土重來……」

擎蒼擺擺手，嘴裡冷笑：「今日之局，哪怕烈陽毫髮無損的通過此處，也絕無生還之理。他想回到辰國，必須向西走劫谷！劫谷之內遍地惡獸，千年以來無人可過！」

「更何況……」擎蒼想起那一箭，眼裡透出得意，「那小子被我射中丹田，靈眼盡毀，已成廢人！就算他活著回到辰國，又能如何！」

「甚至，辰國人會更希望烈陽戰死，而不是被廢掉丹田逃回去！」

蒼狼將士恍然點頭，紛紛面露狂喜，若是烈陽被廢，意味著辰國再也沒有和七公主對等的超級天才。

等老輩逝去，陸雨成長起來時，天下局勢便可逆轉！

……

星辰大陸，存在著許多兇惡之地，劫谷便是其中之一。據江湖傳說，曾有某位洞天上境的高人，在此地渡劫飛升。

此人衝破九境，進而為神，但當初引發的天地異象，卻怪異的一直持續。比如密度極高的雷電，以及濃郁得有些過分的靈氣。

哪怕修鍊者進入其中，都會感到熱血沖涌，稍有不慎，便會爆體而亡。

久而久之，這裡變得植被茂密，四季如春。南北走向的百里劫谷，是人類的禁地，卻是靈獸的天堂。

且說炎風十八騎的老大，帶著昏迷的烈陽縱馬狂奔，往西逃出幾十里，正舉目在沙塵中分辨路徑，卻忽然往下栽倒，連著烈陽一齊滾摔出去。

原來是座下戰馬在衝擊軍陣時中受了重傷，加上負擔兩人的重量，跑到此處，竟力竭而亡。

「呼……」老大看見戰馬沒了聲息，嘴裡嘆了嘆，輕輕咳嗽幾聲。然後帶烈陽尋了個避風處，一屁股坐了下來。

長時間的顛簸，讓烈陽昏昏沉沉，剛剛那一摔，總算恢復了些許意識。

——

他微微睜開眼，模糊的視線，看見老大摸出一個水囊，起初是想喝水，但是老大淺淺嘆息，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你怎麼……怎麼不喝。」烈陽聲音虛弱，疑惑的問聲。

「……」老大滿臉淚痕，偏頭看向烈陽，努力穩定了氣息，嘆道，「路還很長，省著點喝。」

話是這麼說，老大卻擰開了水囊，扶烈陽坐了起來：「少將軍，你還好吧？來，漱漱口。」

「你捨不得喝，卻給我漱口……」烈陽苦笑，想起炎風十八騎的兄弟們，眼睛又紅了起來。

「我……」老大的臉色不大好看，乾裂的嘴唇蠕動幾下，卻沒有再說話，固執的把水囊湊到烈陽的嘴邊。

烈陽暈了一陣，嘴裡都是沙子，只得在老大的幫助下漱口。幾口清水下肚，氣息緩和了不少，但是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下意識的想要調動靈眼之力，可是丹田被破，熟悉的位置再也沒有璀璨的星光，而是一片血肉模糊。

老大是地玄中境的強者，自然知道烈陽的傷勢，察覺到他的動作，連忙勸道：「少將軍，我辰國那麼多神醫妙手，回去之後，一定有辦法的！陛下那麼器重你，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烈陽不置可否的笑笑，他雖然只有十七歲，但極為聰明，對於某些道道，還是心裡有數的：「過了劫谷再說吧。」

皇庭里的陛下登基不久，好大喜功，恐怕更願意聽到「烈陽陣亡」的消息，正好借口北伐。

而「烈陽被廢」、「狼狽逃回」，對於極好面子的辰國上下，簡直是一種恥辱！

話是這麼說，尚有一口氣在，烈陽絕不會輕言放棄。丹田雖然被毀，修為盡散，但他身體強健，正常行走問題不大。大可以在劫谷入口處修養一陣，等身體恢復一些，在尋機南下。

地玄域的強者可以開啟靈眼虛界，虛界空間很大，可以儲存許多隨身物品，烈陽現在雖然打不開虛界，但老大虛界里的物資，足夠兩人撐一陣子。

只不過——

「少將軍……」老大額前忽然冒出涔涔冷汗，乾裂的嘴唇也變得慘白，他把手裡的水囊塞在烈陽手裡，鼻息顫顫的說，「屬下可能，不能陪少將走下去了。」

烈陽拿著水囊，察覺到老大的氣息快速衰弱，極少見的有了慌張的情緒：「老大，你什麼意思？」

「哈哈……」老大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頹然，臉上卻掛著笑意，他沒有回答烈陽，而是說，「我在虛界里打了包裹，乾糧和水，足夠少將軍撐一陣子。還有些療傷丹藥，少將軍記得吃。」

「老大，你？」烈陽惶然的瞪著眼睛，忍著疼坐起來，攀住老大的手，「你，你別嚇我！」

老大眼裡的光芒時聚時散，短短的幾秒鐘，就像老了十歲，從一個剛毅的中年漢子，變得垂垂老矣。

但是他的手還很有力，緊緊攥著烈陽，頹靡的眼神忽然綻放出璀璨的光輝，氣息急急的道：「少將軍，我知道你的丹田破了，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帶著兄弟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烈陽滿眼淚光，手心發力，想要拚命的留下什麼，他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戰死，向來鐵血的他，竟然感覺會害怕失去。

「少將軍，你答應我啊！」老大咬著牙，用力的搖了搖烈陽的身子，慘白的唇邊，溢出一溜鮮血，「別讓老子死不瞑目！」

烈陽死死瞪著眼，生怕眼前的人就這麼沒了，連忙點頭：「老大，老大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下去！我，我絕不會辜負兄弟們！」

「哈……」老大舒心的一笑，手裡的力量迅速散去，「少將軍，你要記住……你……你是……」

他的眼睛逐漸閉上，聲音越來越弱：「你是烈焰軍的未來，你是炎關上將，烈陽！」

老大耗盡最後一絲力氣，總算把話說完，臉上還僵著最後的執著，身體卻無力的仆倒在烈陽的懷裡，一支黝黑的羽箭，正扎在他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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