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迷局

鄭山河的話或有危言聳聽，然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烈陽的狀態好不到哪去，可經不起太多折騰。憑他啟靈下境的靈種能量，頂多出個三招，便只剩下跑路。

「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行……」烈陽低眉沉吟。

如今被困在二環城內，根本沒有強行沖關的可能——衝過了二環城，外面還有數道關卡。玄星禁衛任何一名地玄域強者趕到，烈陽、冷千霜便沒有逃走的可能。

他並不是迂腐之人，果真如此的話，並不一定要一齊離開——自己先借火影衛的身份牌出城，在玄星城郊外等候。

冷千霜是地玄中境的天劫宗子弟，哪怕失憶了，也有足夠多的手段，在夜黑人靜時偷偷摸出玄星城。

就怕天劫宗的追殺無休無止，讓她一個人走，烈陽會不放心。

廳堂里的一老一少，都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烈陽索性將之拋諸腦後，橫豎還有幾天時間，車到山前必有路，先看了鴻臚寺之會再說！

——

離開「鄭家糖廠」，烈陽並沒有特別警惕。

很多壓力都是相互的，若是他過分提防，就越說明烈家心虛。假裝定下看台，帶冷千霜來看鴻臚寺之會，反倒是一招妙棋。

辰帝邀請了國內絕大部分有名的青俊之才，來鴻臚寺挑戰雪城陸雨，風雨匯聚，暗流洶湧。

若是早早擒了烈陽，激發烈家矛盾，反而不美。

不如藉助鴻臚寺之會，來攪動風雨，窺看諸多勢力的表現。

——

三環城，春風玉露堂住診部。

「雪城陸雨，那是誰？」相較於匯聚天下風雲的鴻臚寺之會，冷千霜明顯更喜歡烈陽帶回來的晚餐。

有南方茶城的綠茶餅、煎米糕，有北方的釀皮子。諸多小吃、糕點，擺滿了桌面。

「咳咳。」烈陽一時不知該怎麼說，「好像，是年青一代中的……最強者。」

「唔，這個……好好吃喔。」冷千霜正捏著個綠茶餅品嘗，嘴角掛著幸福的微笑，待嘴裡的酥香氣息散了些，才撲閃著眼睛道，「最強么？」

她語氣疑惑，卻又藏著三分不服。

烈陽心裡很清楚，冷千霜哪怕失憶，她骨子裡依然是那個倔強的天劫聖女。她的目標，就是成為「最強」！

「昂，是吧。」烈陽對於所謂的「最強」，並沒有多少執念，似乎從八九歲起，「星塵大陸小輩第一人」的頭銜，一直都屬於自己。

現在暫時失去，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丹田被毀，沒有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已經算撞了大運！如今還能修鍊黑天體系，實力穩步提升，一時虛名，早已不重要。

那些屬於自己東西，烈陽遲早都會親手拿回來！

「我能和她比試比試么？」冷千霜沖烈陽眨了眨眼，有幾分少女的俏皮模樣。

「恐怕不行。」烈陽搖搖頭，於是把關於鴻臚寺之會的來龍去脈作了大致說明，「按說憑你的身份，應該會收到邀請，不過情況特殊，我們不能明目張胆的在人前出現。」

冷千霜若真的出現在鴻臚寺之會，怕是整個玄星城，都要被天劫宗的殺手包圍。

「我在鴻臚寺外的院子定了看台，到時我們一起去看。」烈陽掏出兩張門票，至於是否給了鄭山河一百金，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唔，好。」冷千霜失憶后，從一個高冷倨傲的女殺手，變成一個清純善良的萌妹子，而且還認定烈陽是自家相公，自然什麼都聽烈陽的。

當晚，烈陽照顧冷千霜休息，便獨自離開春風玉露堂——住診部有足夠的大夫、醫女看護，烈陽心裡雖念著她，可是也不知道怎麼跟女孩子相處，待久了難免臉紅。

不如找個客棧自己住，緩解一下內心的小激動。

——

追蹤冷千霜的這幾天，烈陽並未鬆懈，堅持每天取劍一百次。如此高強度的訓練，會令人感到疲憊，但是昭烈劍對神魂的奇妙增益效果，又讓烈陽愛不釋手。

取劍的力度在增加，訓練的效果，正在變得越來越好！

這樣下去，烈陽總有一天能跨過平衡點，從「被反彈」，步入「被吞噬」。彼時的取劍訓練，將會是全然不同的體驗。

哪怕明知道昭烈劍會將吞噬的魂力陸續返還，可是對於任何修行者，魂力被吞噬，都是一個極其恐怖的狀況。

烈陽能感覺到，距離那個狀況，越來越近了！

只可惜……

「師父啊師父，您怎麼還在睡啊？」烈陽找了客棧落腳，果斷洗洗睡，一邊躺著進行取劍練習，一邊在心裡吐槽，「冷不丁的被您從劫鎮扔到青雨城，會心之地到底藏著什麼秘密，您倒是給個話呀！」

「也沒啥秘密。」

……

烈陽正取劍呢，冷不丁風老就答了一句話，把自己嚇了一跳，魂力的收放受到影響，操作失敗，不能算一次成功的取劍：「哎？師父您醒啦！」

「咳咳……」風老的聲音不及以往跳脫，有幾分聽得出來的疲憊，「在你離開桃花嶺的時候就醒了。」

烈陽一陣無語，離開桃花嶺已是四天前的事，合著風老屬貓的？幹啥都沒個聲兒。

「師父，您老人家別逗我玩好嘛！」烈陽很是氣憤，「醒了就打個招呼啊，我又擔心你，又怕打攪你。」

「嗯哼，算你臭小子還有點孝心。」風老總是那麼得瑟，「你已經發現神兵殘片和會心之地的聯繫，便足夠了——你著急忙慌的想要救那妹子，我也不好打攪你不是？」

「哦……」黑暗裡的烈陽翻了個好大的白眼，「不就是靠近會心之地，就比較亮嘛？這有什麼難的，你徒弟又不瞎。」

風老在烈陽識海里凝聚出魂體，臉上表情一僵，少見的支吾起來：「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反正，嗯，反正你記得就行了。現在，為師關心一件更重要的事。」

烈陽難免腹誹：估計師父根本就不知道神兵殘片為什麼和會心之地有關係吧！

他的想法哪裡逃得過風老的神識，只不過：靠，這臭小子居然說對了！老子就是不知道，怎麼滴？怪我咯！

「更重要的事？」烈陽裹緊了被子，面對一些未知領域，讓他感受到了初春的寒意。

「昂，對啊。」風老也不賣關子，直言道，「根據我的觀察，貌似有個不得了的人物，在星塵大陸布局——哦哦，就那個莫輕塵！有機會的話，你最好與他直接接觸。」

烈陽閉著眼，看起來就像是在睡覺。

實際上他一邊在反覆取劍，一邊和風老交談：「莫輕塵是寧國首宰杜遠山當客卿，而寧國的都城在星塵之海深處……」

也不知何時，能夠與之照面。

莫輕塵在民間有「天下第一謀士」的美譽，烈陽倒是很期待與他的交鋒。如今局面，皆由莫輕塵一手布置，而且，成功擊敗了烈陽！

風老並不關心烈陽怎麼去和莫輕塵接觸，只是覺得事情頗有蹊蹺之處：「許多線索的導向都不明確，若說是為了初代辰帝的傳承力量，似乎又小題大做了——上次岳十一說，星塵大陸上突破洞天域，踏入真神領域的只有辰家人，其實不對。」

「唉？」烈陽對於洞天域以上的消息知之甚少。

風老繼續道：「初代辰帝的傳承力量，的確能夠幫助修行者踏入更高的修行領域，但並不是唯一途徑。這一千年來，星塵大陸也上去了不少強者，什麼天劫宗、浩辰宗、龍嘯山莊、春風玉露堂的都有。」

「……」

烈陽一臉懵逼，這消息……委實是過於勁爆了。

辰國的情報網四通八達，掌控天下，竟完全不知道江湖勢力之中，有人超脫了洞天域的範疇，躋身神域。

「師父的意思是？」烈陽似懂非懂。

風老解釋道：「姑且不管布局之人究竟是誰，他擊敗了你，並且把辰國皇室與烈焰軍的關係搞得很僵，還把天劫宗的內部矛盾激化，致使天啟閣有獨立的趨勢……若只是為了跨過那洞天之域，貌似沒那個必要吧？」

烈陽忽然懂了。

於有些人而言，修行便是一切。所有的智慧，都會用來參悟天道領域，多分心一點其他事務，都會認為是在浪費時間。

可是對於另外一些人，智謀，當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那種用智計掌控天下的美妙感覺，簡直難以言喻。

這樣的人可能不需要很高的地位，很強的修為——甚至壓根就不是修行者。

他們喜歡躲在幕後，眼裡藏著智慧的光芒，嘴角掛著一抹儒雅的笑。彈指間，炎風十八騎灰飛煙滅！

莫輕塵究竟是哪種人？

風老和烈陽都很想知道。

「那師父，您瞧出些什麼來？」烈陽實在不懂，只能問。

「或許……」風老也不能確定，他的語氣有些遲疑，「是會心之地？」

星塵大陸五大會心之地，有三個半都掌控在辰國皇族手中，唯一獨立的，便是天劫宗的青天劫域。

烈陽在識海中鋪開星塵大陸的地圖，靈敏的戰爭嗅覺，讓他很快察覺了端倪。

「如果。」烈陽凝眉，指向青天劫域所在之處，「利用某些手段，讓天劫宗土崩瓦解，這片會心之地，將會成為無主之物！」

青天劫域所在的辰國西南，看似最安全的大後方，一旦發生變故，將是埋在辰國後背的一把利刃！

「若是天劫宗真的被瓦解，青天劫域變成戰場……」

烈陽的腦海里，浮現出屍山血海的恐怖場景，那一片惹眼的粉嫩桃花，怕是會被鮮血染得猩紅！

「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修行者會拚命挖掘會心之地的秘密。」烈陽心裡很清楚，星塵大陸的隱世高手其實很多。

若是沒有很好的機會，他們可能會默默的老死。

可是只要有一線希望，那些看似淡泊的強者，都會蜂擁而至！

因為，誰都不想在有希望的時候死去。

只要突破修為屏障，就能獲得更長久的壽限！

——

「臭小子，分析得不錯！」風老的魂體，眼睛發亮。他幾日前蘇醒，發現烈陽正沒日沒夜的追蹤冷千霜，亦是有心觀察。

幾天下來，越來越覺得這徒弟不簡單。

將滿十八歲的年齡，經驗卻堪比許多戰場老油條。

「幕後的布局之人，或許真的想把青天劫域，變成老一輩修行者最後的戰場！」風老的概括十分尖銳，也簡單明了，「以此來牽制辰國，若是再能把烈家逼上絕路……哎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沒說幾句正經話，老傢伙又開始不靠譜了。

烈陽額前一黑：「有意思個鬼啊！我烈家世代忠良，從來沒想過造反好嘛！」

「嘖嘖嘖，年輕人……」

風老聲音悠悠，一副倚老賣老的架勢，「是否造反，不是你們想，或者不想來決定的——而是你們是否足夠強大！」

當實力凌駕於規則之上，規則的制定者，也就是辰家皇族，必定會予以打壓削減。如今蒼狼國低頭求和，辰國已經不需要烈焰軍鎮守北方。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道理，小孩子都懂。

如今的烈家，處境極為尷尬。

接受裁撤，哪怕辰帝寬仁，卻難免遭到其他黨派打壓。若是有人落井下石，趁烈家沒了兵權，在辰帝耳旁說三道四，彼時辰帝沒了顧慮，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

不接受裁撤，便是擁兵自重。

由於長期統治河套平原地區，民間對烈飛，已經有了個「北王」的稱呼。

從種種跡象看來，烈家的確有和辰國皇族分庭抗禮的意思。

「所以……」烈陽忽然醒悟，「幕後主使在誘導天劫宗主的同時，也在誘導我祖父！」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用屁股想都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才能誘惑世間兩大洞天上境的頂尖強者——說穿了，就是跨過洞天上境的機會！

而關鍵在於，對方用了什麼手段，來獲取天劫宗主、烈焰軍統帥的信任？

如果是莫輕塵，此事恐怕不能成立。

或者說，星塵大陸之局的複雜程度，已經超過烈陽、風老的理解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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