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篇 偽裝與試探
當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望著晴朗的天空,文一凡輕嘆一口氣。
不過,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人了呢?
略微有點無語地看著床上正在酣睡的林允謙,他又一次輕輕地嘆了口氣,起身下樓,便去準備早餐了。
——當真是蠻不講理啊……竟然直接住下了,攆都攆不走的那種。
事情還要回到昨天晚上……
當晚,文一凡在邀請他來到別墅后,二人先是暢談了一段時間。印象在那個時候,他表現出來的學識與見識,還是讓文一凡刮目相看的,甚至產生了些許想要與之成為朋友的感覺,可是在那之後,事情就變得不對了起來……
原來在那之後,林允謙先是訴說了自己的難處,在得知一切后,文一凡便開口道:「既然如此的話,在找回身份證之前,林先生不妨就暫住下來吧,正好我這別墅夠大,有很多空餘的卧室。」
誰曾想,林允謙竟然直接拿出了剛剛從銀行裡面取出的一大疊現金,當房租付給了他……
——真狡猾啊,恐怕也是故意引誘我說出那些的吧。不過,能夠通過語言陷阱讓我上鉤,這傢伙不簡單。
——預付房租,意味著他其實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局面,因此或許在幫助我解圍的那個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蹭住所的準備,不過既然能夠隨時隨地拿出這麼多錢,並且在學術造詣上面不輸於自己,就代表他不是騙子——事實上,即便是騙子,那又如何?我還是個連環殺人犯呢~
想到這裡,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微笑,他緩緩地洗乾淨蔬菜,開始準備早餐。
——事實上,其實家裡突然住進一個人,對於當下的自己也不是什麼壞事,甚至可能更易於自己隱藏身份。
如此一來,文一凡便可以偽裝成一個主業老師,副業是業主租出自己的別墅與他人合住,這樣一來,身份便顯得更加隱蔽了。
況且,這個人還是一個生活水平中上的人,因此自己的那些資金等使人感到異常的因素,就又多了一層掩護。
而且說不定,他可能成為自己與「繼承人」戰鬥中的一大助力呢?
「咔噠——」
鋒利的菜刀在一瞬之間落下,隨後出現的,便是一小片嫣紅。
略微有些驚訝地舉起左手食指,看著那上面汩汩流出的鮮血,他的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
——這是怎麼了……竟然有生之年,會切到自己的手指。
「怎麼?切到手指了?」一個略微有點關切的聲音傳來,文一凡尋聲望去,卻看見早已穿戴整齊的林允謙站在了門口。
「沒什麼,做飯的必修課罷了。」他回以微笑,便不慌不忙地用櫥櫃中的醫用棉球輕輕地將血液擦拭乾凈。
「我來幫你吧。」林允謙看著他那深深的傷口,無奈了攤了攤手,便從他手中接過紗布,「其實我建議,你最好去打個破傷風的疫苗,畢竟是被刀切到的手,怎麼樣也要小心一點。」
——破傷風嗎?
稍微活動了下纏滿紗布的手指,文一凡微笑著回答道:「那種東西啊,其實完全不用擔心的,畢竟我的菜刀,每周都會做殺菌處理的。」
「原來如此,你還真是個處處主意細節的人啊。」輕笑一聲,林允謙接著說道:「不過我看,你這手指應該也是做不了飯了,不若我來幫你做一頓早餐,如何?」
「不必了,冰箱里有一些麵包,今早就在吃那些吧。」輕輕地搖了搖頭,文一凡婉拒了他,隨後便轉過身去,從冰箱拿出了一大袋麵包。
倒不是因為怕麻煩,而是文清羽那丫頭實在挑食,恐怕陌生人做的菜,她一口都不會吃,而不吃早飯對健康的傷害極大。
「隨你了,我怎麼樣都行。」打了個哈欠,林允謙無奈地笑了笑,「不過話說,允河的治安似乎有點差啊,前段日子才出的殺警案,最近就又發生了一起滅門案,這種兇殺案發生的頻率當真是難得一見啊。」
滅門……案……
回眸一笑,文一凡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是啊,好可怕。」
——儘管這起案子並不能說明什麼,但是偏偏發生在這個時候,卻有著不同的意義。
如果是作家的話,那酷愛寫作的他,應該會盯上這個案子——即便這起案子的內幕可能並沒有那麼有趣,原因很簡單。
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林允謙不動聲色地想著。
如果是在平常,作家必然對內幕極其看重,如若這案子果真沒有什麼有趣的內幕,那麼作家定然會捨棄它,即便這是一場滅門案。
但如今,做為「繼承者」的自己已經來到了允河,而且是在小勝了作家一籌之後,堂堂正正地殺到了這裡,為了展現出迎戰的姿態,也為了扳回一局,作家短期之內必然有所行動,而無疑這起滅門案就是很好的切入點。
屆時,自己與作家的第一場戰鬥,就會發生在這場滅門案之上!
因此,接下來的行動,只需要將目光放在這起滅門案上,便很快能夠等到與作家的第一次交手。
當然,這並不排除作家是警察的可能,因此有可能即便作家真的行動了,也可以藉助警方的身份來隱藏自己而不被別人發現。
但是這樣反而更好。
因為如果沒有出現任何動靜的話,刨除作家利用其它手段藏身,基本上他大概率就是從事刑偵這一類工作的人了,這樣反而進一步縮小了範圍,弄巧成拙了。
——那麼作家,你能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呢?
與此同時,文一凡則是靜靜地望向窗外,腦海中的思緒也再一次漂浮了出去。
——現在,恐怕「繼承人」也在關注這一起案件吧!
大體的細節已經差不多了都了解了,就目前的線索來看,這的確是一個很有趣的案子。
清洗靈魂,天使下凡,牆壁用血寫上的詩歌,以及留給警察的密碼,這些未公布的種種線索使得他產生了一種將這謎題解開的慾望。
但是很明顯,現在是特殊時期,繼承人已經光明正大地殺了過來,那麼接下來的行動或許就要考慮一下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和對於繼承人的了解,文一凡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他必然也在關注這起案子的進展,以他的能力來看,他也一定能夠推理出,自己在關注這起案件。
也就是說,如今的局面早已註定,自己與繼承人的第一戰,必然會在這起案件上打響。
可千萬不要小看這第一戰——儘管說是「第一戰」,可是雙方誰都知道,如果不多加小心而露出破綻,很可能一切都將會終止於第一戰。
一起簡簡單單的案件,由於兩個人的博弈,早已變成了一場競賽遊戲!
而文一凡知道,自己不得不加入。
一是因為案件是在太過於有趣,二是因為,這是如今在與繼承人的博弈中取得上風的最好機會。
繼承人知道作家必然會對這起案子產生興趣,因此想要通過這起案子鎖定作家,並且取得罪證;而作家則也預料到了繼承人的這一舉措,並且打算順藤摸瓜,在繼承人調查自己之時,反向尋找其身份。
換句話說,這是二人都無法逃避的戰鬥!
在這一刻,心懷鬼胎的二人嘴角全部露出了詭譎的微笑,卻不曾想自己的死敵就是眼前的彼此。
「叮鈴鈴——」就在此刻,文一凡的電話響了起來。
待到其看清來電人的姓名時,表情卻不自覺的凝重了起來。
嚴鋒……
………………
——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要給我來電話?
悄悄地瞥了身後的林允謙一眼,他默不作聲地思索著。
——如今打來電話,無非就兩種可能,一種是有關於在雲鄉時的事情,另一種是其它事情。
不過,按照如今的時間節點,後者的可能性會較之前者更大一些,因此幾乎可以肯定,這通電話是為了最近發生的滅門案而來的。
但是現在問題不在於此,而是在於——如何隱瞞自己與刑偵人員熟識這一點?
要知道,現在別墅中站著一個陌生人——即便他即使知道了,暴露出去的幾率也很低,但是不排除沒有,因此必須瞞過他。
——就這樣正常地接起電話,不論對方說什麼,都先隨聲附和幾句,神情和語氣一定要正常,同時裝作要去叫醒文清羽的樣子,上去二樓。
幾乎在一瞬間便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文一凡撥通了電話。
「喂,有什麼事嗎?」
用一種稍顯輕鬆的語氣,他默不作聲地觀察著林允謙,在發覺後者的注意力明顯不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便暗自鬆了口氣。
但是這還不夠。
「允謙,幫我把麵包放進微波爐熱一下吧,我去叫醒文清羽。」
講電話那遠,文一凡輕聲說道,在看到他並未作太多懷疑的樣子后,心底暗自鬆了口氣,便緩步走上了二樓。
「在,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你現在在允河嗎?」嚴鋒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那裡聽起來十分安靜,似乎像是在辦公室一類的地方。
「不錯,我現在就在允河,」文一凡思索片刻后,隨即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到時嚴隊你,現在似乎離允河市有不短的距離呢!」
——來吧,讓我看看,你這一通電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吧。
「沒辦法,上面的命令永遠都是這麼蛋疼,從來都不會考慮你的感受,」電話那頭的嚴鋒苦笑一聲,「倒是我不在的時候,允河倒是當真不太平啊!」
「嚴隊認為有什麼不太平的地方嗎?」文一凡的聲音之中透著些許疑惑,他這樣問道。
「近日發生的那起滅門,相比文老師也有所耳聞吧,這起案子我聽劉文宇的彙報,似乎其中隱藏的事情並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啊。」略微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想必消息靈通如文老師,也了解到了不少內情了吧!」
——這是在測試我會不會向他隱瞞嗎?
文一凡暗自發笑到,你的算盤實在是太過於淺顯了啊,嚴隊長。
想必之前劉文宇向我透露的那些信息,也是你的意思吧!故意讓他把一些沒有上報公開的信息透露給我,實際上,就是想要看看我在此時會不會對你說實話罷了——略微高明的手段,可惜用錯了人。
「當然,通過昨天的整理,還有劉文宇給我整理的那些資料,我也差不多對於案情有了些許了解,」他輕笑一聲,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因此,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猜想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這正是我今天找到文老師的原因,」聞言,嚴鋒順著他的話接著說下去,「我想讓文老師,參與這起案件的調查!」
雙眼在一瞬間微眯起來,文一凡幾乎須臾之間便明白了嚴鋒的狡猾。
——這是試探。
如若自己當初隱瞞了劉文宇想自己透露消息的事情的話,就很容易會被他懷疑,而且如果被當面揭穿的話,更是難以應付過去,因此自己只能說出實情。
可是即便是說出實情,也中了嚴鋒的圈套。
這樣一來,自己就必須加入調查組,與警察一同調查這起案子了——因為做為知情者,有義務協同警方辦案,而且自己平常給人的感覺,便是對於案件十分感興趣的樣子,換句話說,拒絕這個要求,才顯得格外奇怪。
綜上所述,自己必然要接受這個條件。
但是這樣一來,問題就出現了——這是否是嚴鋒給自己設下的一層圈套呢?
要知道,這起案子的離奇程度,可是絲毫不亞於那起殺警案,如果王宏傑都會被「雲鄉殺人魔」盯上的話,這起案件的真兇,很顯然也會被其盯上。
因此很明顯,讓自己加入調查組,是為了給自己設下一層「警戒線」——你也參與了調查,如果嫌疑人再一次失蹤,你必然會成為頭號嫌犯。
這條「警戒線」的歹毒之處就在於,即便自己不行動,也難逃被懷疑的宿命。
以「雲鄉殺人魔」表現出來的特點,不行動反而顯得更加反常,很容易被解讀成「雲鄉殺人魔害怕自己被懷疑所以放棄了行動」。
換句話說,不行動的話,反倒會更加深自己的嫌疑。
儘管行動的話,可以被解讀成「雲鄉殺人魔」並沒有被鎖定,不怕威脅,而不行動的話也可以被解讀成警方防衛到位,但是歸根結底,這只是一個試探,很容易暴露自己的態度,從而導致局勢被嚴鋒掌控。
殺或不殺,看起來是一個選擇題,實際上,兩條路通往的都是死路!
這是一種另類的「千層博弈」,是一種無法獨善其身的情況。
更糟糕的是,現在還有另一處威脅沒處理完,如若自己以一個平民的身份,參加這種行動的話,毫無疑問會被「繼承人」盯上。
——局面似乎有點不利,不過還好,沒有徹底脫離掌控。
深吸一口氣,文一凡很快便做出了回答:「儘管很吸引人,但是,嚴隊長,我是一個平民,而不是警察,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我還是能夠搞清楚的。」
既不是拒絕,也談不上接受,這句話的主要作用在於,能夠緩解當下的局面,掌握嚴鋒的態度。同時,不論屆時是拒絕還是接受,都不顯得那般急切。
「其實也不像是文老師想的那樣,我們只不過是苦於破解不了嫌犯留下的密碼,」嚴鋒長嘆一口氣,「局裡平常沒有什麼密碼專家,而且剛剛上頭調來的那些人我挨個都跟他們聊過了——完全不是讓人放心的樣子,正因如此,我才找到了你,希望你能夠在我不在的時候幫幫他們。」
——原來如此,僅僅是破譯密碼嗎?這或許會簡單很多,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嚴隊長,我是一個平民,家中也有自己的親戚,如若被這種殺人犯盯上的話,那可就糟了,我實在沒有勇氣做到面對一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況且他還是個滅門案兇手,這毫無疑問更加重了我的危險。」
——那麼,嚴鋒,你對於此事,會如何解決呢?
「放心,文老師,有關於你協助我們調查的事情,在案犯落網之前,不會出現在警方的任何檔案之上,就連如今你我的對話,我也只是用自己的手機錄音而已——這些資料,如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直到案子告破,這些信息才會被輸入警方的記錄之中,所以在這一點上,文老師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很好,這樣一來,就不怕「繼承人」順藤摸瓜找到自己了,如今自己的擔憂,就只剩下了「動不動手」這一點了。
那麼,該如何找到一個方法,使得自己既能夠動手,又不會引人注意呢?
一邊這樣想著,文一凡隨即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好,這樣一來,我就放心了。雖然我對於古典密碼並不怎麼了解,之前的一些知識只能算作淺嘗輒止,不過我認為,我的數學知識或許應該能幫到你們,所以,我會盡我所能的。」
「感謝文老師的理解,這一次,我記下了。」嚴鋒道謝到。
——這一次,我也記下了,嚴隊長。
文一凡雙眼微眯,透出些許冰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