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篇 驅虎吞狼
「文老師~我有一點問題~」辦公室的門緩緩被推開,一個略微跳脫的聲音傳來。
眼睛稍稍瞥過門口,文一凡並未太多注視著來者,而是緩緩地關閉電腦中的變聲器,並且將其中的一切記錄清除的乾乾淨淨。
「咦,在幹什麼?」文清羽猛地向前趴了過去,面頰幾乎碰觸到他的頭髮,似乎想要看清筆記本的內容。
「啪——」輕輕地扣上筆記本,文一凡敏捷地向後閃躲,巧妙地避開她那隱藏在動作之中的強吻,隨後微笑著看著她:「怎麼?清羽同學,以你的聰明程度,似乎沒有什麼需要請教我的問題吧。」
「當然有,只不過不是課堂上教的,而是現實生活中的問題,老師能回答嗎?」眼睛悄悄地瞥了門口一眼,她看向文一凡,眼中幾分詢問之色,見後者也在觀察門口后,不由得與之相視後會心一笑。
——看起來,老師也有想要跟我說的話。
「當然,教師就是要幫助學生解決問題,無論是課堂中的還是生活中的,只有三流教師,才會只關注課堂。」確認門口沒有人後,文一凡將聲音放低,問道:「那麼,生活中的哪些問題,讓你感到疑惑呢?」
「很多問題,老師這一段時間的行動,我都有些看不懂。」眉頭微皺,文清羽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我想聽聽,老師關於這一段時間的各個行動的解釋。」
「比如?」
「比如剛剛老師乾的事情,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老師應該在指揮著警察辦案吧。」眼神中的擔憂終於藏不住了,文清羽幾乎脫口而出。
「你方才,一直在門口偷聽嗎?」輕笑一聲,文一凡問道。
「關於聲音,老師的確壓的很好,在門外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一絲狡黠的光芒從眼中劃過,「早在來到這個學校的第一天,我就在老師的辦公室里裝了16個竊|聽器和16個監控器,雖然被老師拆掉了大部分,但是有一處,還是被遺漏了。」
她右手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點了點文一凡的電腦,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微笑。
「這樣看來,你應該是在家裡裝上的吧,」文一凡微微一笑,並未生氣,「實際上,我的辦公室也有我裝上的攝像頭,不多,就一個,就在學校配備的攝像頭裡面。」
「由於個人隱私問題,所以我向校長申請了某種許可權,使得我可以關閉自己房間的攝像頭,介於我的身份,校長立刻就同意了我的請求,但是我之所沒有直接拆除,一是為了震懾,二是為了隱藏藏在其中的真正的針孔攝像頭。」拍了拍她的肩膀,文一凡接著解釋道,「如此的好處,一是因為攝像頭安裝的位置本身便是能夠俯瞰整個房間的位置,不需要過多安裝;二是因為,這種雙重陷阱,足以令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落入陷阱了。」
「就好像你只是檢查了監控有沒有關閉,而並沒有把它拆開檢查,不是嗎?」
文清羽嘟了嘟嘴,略微有點不服氣地吐著舌頭:「那……那我至少也不留痕迹地拆開老師的電腦,安裝監聽器啊!」
「這一點,的確是你的勝利,這次算平局吧。」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晃了晃腦袋,文清羽趕緊修正話題,「老師為什麼要公然摻和進這個事情,明明可以像之前那樣暗中調查,這一次為什麼要跑到明面上面來?」
——況且,還有個強敵正在對你緊追不捨……
「首先,我要糾正你一下,我可沒有跑到明面上來,」緩緩地伸出一根手指,文一凡說道:「其一,我是在向嚴鋒反覆確認了不會公布我的身份之後,才決定加入專案組的;其二,這台電腦裡面,裝載了由數學家特別編寫的變聲器,無任何痕迹,也不會被捕捉到聲形,所以理論上來講,我依舊在暗處。」
「可是如若『繼承人』依舊根據蛛絲馬跡鎖定了老師怎麼辦呢?」文清羽追問道:「根據之前他的表現,我認為他有可能會辦到這一點。」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今我便只能這樣了。因為如果沒有正面答應下嚴鋒,反而多加推脫的話,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而如今最糟糕的情況,無疑就是嚴鋒與『繼承人』接上頭。」長嘆一口氣,文一凡接著說道:「更何況,我的圖謀,可遠遠不止破獲這起案子,或者洗脫嫌疑。」
「我的真正圖謀,是完完全全地在各個方面打敗『繼承人』,並且……」緩緩地將右手舉到胸口,五指彎曲,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詭譎的微笑:「我要通過這一次事件,逐漸掌控允河市的公安系統!」
瞳孔在一瞬間放大,文清羽猛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惡魔,在這一刻,某種近乎高潮的激動瞬間湧上她的大腦,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她興奮地彷彿要暈倒過去:「這麼說來,老師要……」
「不錯,」文一凡冷笑一聲,終於再也控制不住那扭曲至極的笑容,「如今,我最主要的麻煩有三個,一個是隱藏在暗處的『偵探』,一個是嚴鋒的懷疑,還剩下的最後一個,就是來自於『繼承人』的威脅。」
「而如若我能夠掌控整個公安系統——不需要多,只需要令他們對我有百分之五十的信服度,我就有幾乎絕對的把握,將其中的兩處威脅徹底平定,從而可以抽出精神,全力應對『偵探』的追捕!」
「而這,則需要我在這起案件中,對於警隊的全力支持。」緩緩地從辦公桌上的棋盤上拿起兩顆旗子,他微微一笑道:「記住,清羽,當你被至少兩個以上的敵人盯上之時,切忌挨個擊破——那會使你處處碰壁;若是我來做的話,我會選擇驅虎吞狼之策,令雙方相互猜忌,直至徹底反目,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嘻嘻,原來是虛驚一場。呼~話說老師啊,我都快被你說的高潮了呢~」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想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趣事,她幾乎興奮地跳起來,「那麼,我該辦些什麼事情,才能夠幫到老師呢?」
「我要你幫我調查這個案犯的一切蛛絲馬跡,最好能夠直接找到他的確切身份,」緩緩地靠近滿臉通紅的她,文一凡輕輕地托起她的下巴,「當我真正掌控這一切后,我希望你能夠站在我的身旁,一同俯瞰這個城市。」
「簡單,在這之後,老師可要給我獎勵哦~」蹦蹦跳跳地走出辦公室,文清羽猛地關上辦公室的大門,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搖了搖頭,長嘆了口氣,文一凡看著她的背影,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你以為,我真的沒發現這個竊|聽器嗎?
………………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身著各式各樣的人們在校門口等待著自己的孩子,這是平日里很平凡的一幕,在今天卻似乎有點不一樣。
一個身著黑亮皮衣的男子斜靠在自己的摩托車上面,手中抱著一個黑色的頭盔,他梳著整齊的背頭,濃密的眉毛微微皺起,帥氣的面龐帶著幾分痞氣,似乎在等待著誰。
「在等誰啊。」一個聲音緩緩地從他的耳邊傳來,他猛地回過頭,只見一身西裝革履的文一凡正微笑著看著他。
「厲害啊,竟然能悄悄地接近我,我都沒有感覺到你的存在。」略微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林允謙說道。
——看來我的警惕性下降了啊,如果是殺手的話,我已經死了,而「作家」據說是殺手出身,以後一定要小心這種情況。
「只是藉助人群的掩護罷了,你怎麼來這裡了,這輛摩托車又是從哪裡來的?」文一凡微微一笑,問道。
——剛剛那個機會,是割喉的最好機會,如果某一天遇到「繼承人」的話,應該可以如此暗殺掉他。
兩個人各自心懷鬼胎,如今卻只是注視著彼此,臉上的微笑完美地掩蓋了自己的心思。
「剛剛買的,聯繫好了銀行賬戶,我又有錢了。」林允謙拍了拍車座,「來,坐吧,我送你回家。」
「?」露出些許疑惑的神色,文一凡依舊掛著禮貌的微笑,「林允謙先生……是特地買了這輛摩托車來接我的嗎?」
「沒關係,不到十萬塊錢,小錢,」擺了擺手,林允謙再一次發出了邀請:「你幫我解決了住宿問題,我肯定要回報你一些,況且昨天,我不小心下的手有點重了,我擔心那些小混混會再報復你。」
「這個倒不必擔心,那些小混混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文一凡婉拒道:「所以,還是算了吧,麻煩你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哪來這麼多廢話啊,上車,」雙腿一用力,他便跨上了摩托車,接著說道:「實際上,我可不認為,那些人會這樣善罷甘休,所以上車吧,我送你一程。」
「好吧,」最終還是抵不過他的邀請,文一凡將挎包推到身後,腰部一用力,便翻身上了車,「不過,為什麼你會認為他們會揪著我不放呢?」
「經驗所致,那些人給我的感覺,便是睚眥必報之人,因此不得不防。」猛地發動摩托車,林允謙解釋道。
——不得不防嗎?
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文一凡便順著他的話問道:「曾經有人說過,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別人的內心,現在林先生乾的,也是這種事嗎?」
「最大的惡意嗎?」林允謙輕笑一聲,「說這話的人,絕對是一個心理陰暗而且極度無腦的人——如果一個善良的人做出了一件事情,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摩,豈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哦?」文一凡露出感興趣的神情,「那麼,林先生認為,應該如何去做,才能夠保證彈無虛發呢?」
「很簡單,如果我想去揣摩一個人的心思,那麼我會注意他在生活中的每一處細節,以此分析出他的心理狀態,如此一來,我便能夠真正掌握揣摩善惡的『度』了,這也是為什麼,我總是能夠完美地猜到別人的心思的原因了。」嘴角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林允謙笑著回答道:「還有啊,不要叫我『先生』,那樣顯得跟我很生疏一般,以後直接叫我林允謙叫完事了。」
「好,林允謙。」文一凡微微地點了點頭,因為速度而產生的風吹拂著他的頭髮,他用手將擋住眼睛的頭髮往後撥去,眼神中的好奇再也掩蓋不住。
——你究竟是誰?能夠與我的思想如此一致,能夠在戰略上與我如此接近,或許將你留在我的家中……的確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嗎?
幾分奇異的光芒閃過眼中,文一凡雙眼帷微眯,大腦正在飛速地轉動。
——如若是能夠繼續保持一致,那麼能夠將他留在這裡,必然是最好的結果——他足夠聰慧,足夠勇敢,是當今百分之九十九的庸人之中那百分之一的天才,這般天才,又如何能夠讓他辱沒在別的地方呢?
——因此,這樣來看,如若能夠讓他成為我的助力,或許不失為一種不錯的決定。
不由得輕笑一聲,文一凡有些驚訝於這個興奮。
——什麼嘛,這種事情,根本沒什麼可能吧。
但是,這個念頭卻如同紮根在心中一般,令其揮之不去。
——算了,循序漸進……
「砰——」一聲巨響,摩托車身突然極速晃動了起來,文一凡幾乎下意識地加緊雙腿,努力穩住平衡。
「嗤——」令人感到刺耳的聲音傳來,林允謙猛地調轉車頭,在原地極速旋轉了幾圈后,終於將摩托車穩住了平衡。
「擦,老大,這倆人命可真大,這種情況下,都能毫髮無傷。」巷子中傳來令人厭惡的聲音,聞言,文一凡不由得微微眯起雙眼,那其中透著些許殺意。
——當真是噁心的鬣狗,總是這般糾纏不清,總是這般不識時務。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們這群野狗,總是會跟在人身後叫的歡騰,一旦人舉起棍棒,就只會逃跑。」翻身下車,林允謙冷笑一聲,右手一翻,便從腰間拔出一根甩棍。
「瑪德,老子今天就看看,誰他奶奶的是野狗!」為首的那人一臉凶像,指著林允謙便問道:「老二,你看清楚,那天就是這小子打傷的弟兄們?」
「老大,就是他!他身邊跟著的那個娘炮是個有弱雞錢人,搶他絕對沒錯!」
——十一人,持械,兩人持刀,呈圓圈狀包圍。
心中嘆了口氣,文一凡緩緩地向後退去,躲在了林允謙的背後——這種小角色,還不值得他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出手。
不過……
「你負責你前面的,我躲在後面隨時輔助你。」輕輕地在他的耳邊說下這句話后,文一凡向後邁出一大步,看起來像是要逃跑的樣子。
「切,慫人,兄弟們上,他就一個人!」為首那人明顯對文一凡的行為不屑一顧,他揮了揮手,示意身邊的人一起上。
場面幾乎瞬間陷入了混亂,林允謙雙手架在面前,靈活的蝴蝶步須臾之間便避開了一切指向他的攻擊,他微微轉腰,便是一記漂亮的掃腿,猛地擊中對方的膝蓋。
「咔——」令人膽寒的骨裂聲,被擊中的人的膝蓋幾乎扭曲,半月板在這一擊下,幾乎沒有不受損的可能。
人群中央的林允謙大開大合,掃腿,肘擊,膝擊,幾乎在幾個回合之間,一直牢牢地佔據著上風,被他擊中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倒地不起,短時間內徹底失去戰鬥力。
——當真是恐怖的戰鬥天賦,能夠將剛猛的泰拳發揮至如此的強度,當真是不可多得的天賦。
看著戰鬥中的林允謙,他自問自己面對這樣的進攻,也能夠做到來去自如,但是那也是建立在不斷的躲閃與走位時,依靠時機擊打對方要害,但是如今林允謙所做的,則是堂堂正正地角力!
「砰——」又是一記剛猛的肘擊,鷹嘴骨與那混混的下巴發出沉悶的響聲,他悶哼一聲,下巴偏移出了一段距離,那是脫臼的表現。
但是……
一把尖刀猛地向這邊戳來,那是一個刁鑽的角度,可以看出刀的主人應當聯繫過些許技術,剛剛好挑著他收力的空檔,直指肋骨戳來!
「砰——」一聲悶響,自那混混頭目的腦袋上爆開,他面目扭曲,向後倒去,捂著頭上那鮮血直流的傷口,躺在地上不注地顫抖著。
「林允謙,回來。」文一凡此刻單手拎著挎包的帶子,那其中裝滿了他剛剛收集的石頭,方才他就是用這個,擊退了混混頭目。
那頭目此刻慘叫著,血液早已流了一地,剩下的人似乎也被這種場面震懾住了,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感覺。
「滾。」嘴裡緩緩地吐出一個字,文一凡那冰冷的目光看著所有人。
望著那慌不擇路逃跑的幾人,林允謙有些驚訝地看向文一凡,「這種女生專用的防狼術,你竟然學會了?」
「管男生女生,好用就行了。」文一凡輕笑一聲,「倒是你,沒受傷吧?」
「當然沒有,像你這樣文質彬彬竟然也會罵人,長見識了。」林允謙打趣道,「不過呢,現在摩托車被他們扎了,或許只能推回家了。」
「沒關係,我知道一條近路。」文一凡微笑著說道,「來吧,剩下的路,我來推吧。」
夕陽西下,太陽的餘暉,將地平線上的二人的影子無限拉長……